朱砂痣

□朱莲花

朱砂痣

□朱莲花

她深深地爱着他，犹如她额头上那颗鲜红的朱砂痣，长久地镶嵌在她的心头。

那时，她刚参加工作，有同事撮合他们约会，不巧，医院里有一个做人流的小手术，她做助手。等她赶到约会地点时，她只看到他打车离去的背影，还有桌上清淡的凉茶。还没等她来得及向他解释，几天后，他就和一个姿容平凡的小姑娘出双入对了。

他是执着上进的男人，经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后，成了他们科室的骨干医生。十多年来，她远远地注视着他，看着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他的生活风光无限，只是，他的枝枝叶叶与她无关。

可是，她的爱却与他相牵。他的喜乐，他的愁闷，都在她的视线里，变成她生活的一部分。伴着对他的爱，她把自己修炼成为医院里最优秀的妇产科医生。

当然，她也把自己变成了医院里绯闻最多的女人。尽管如此，她依旧淡然而优雅地过着自己喜欢的日子。谁让她是个漂亮女人？尤其是离了婚的漂亮女人，自然难免成为别人口水里吐出的瓜子皮。

只有他的目光，凝重而平和，有着善解人意的温暖。遗憾和爱意，纠结在心里，让她恼恨而疼痛。

暗夜无眠，对着镜子里的秀美容颜，她想，尘世里，她是一段寂寞的清香，孤芳自赏。常恼恨那迟到的一盏茶时光，误了她生命里最惊艳的遇见。

恼归恼，并不影响她对他的爱，只要每天能看到他，看到他幸福的模样，她也欢喜地走过自己的每一天，就这样温暖，就这样美好。没有人知道，这是她离婚后一直独身的原因，自然，流传最广的版本是，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的独身，是为了接近她的身边更方便。

真是没想到，最终，他和她的生活竟然有了交集。

刚听到他闹离婚时，有传闻说是因为她。她并不以为然，她的单位，是全市最优秀最忙碌的医院，常有家属为老公顾不到家来医院闹的。只是，他老婆对着刚走出病房的她大打出手时，她才明白那流言不是空穴来风。

他扯走老婆，向她说着抱歉的话，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一份怜爱，突然鼻头发酸，她明白，真爱一个人，那么，他的眼里就是疼惜，否则，就只有欲望。

灵魂休息的地方，只要一颗相知的心，就够了。

接到他相约的电话，她紧张如初恋，这是她多年的期盼啊，幸福的泪水瞬间淹没了她。

暮春傍晚，紫丁香芳菲了所有的街道，泛着幽香的气味在空中安静地流淌。

这样怡人的夜晚，去赴多年前错失的约会，花香沸腾了她所有的清梦。

这次，她早到了半小时，临窗而坐，想那些一朵一朵消瘦了的往事，慢慢啜饮着此时的幸福。

两杯红酒过后，他才迟疑地开口，说，医院要在他俩之间选一个人当副院长，希望她可以为他退让。

她有片刻发愣，然后，就明白了一切。这就是她一直心仪的男子，梦寐以求的幸福么？原以为能取暖的人啊，此时，他这样凉薄地坐在对面，她苦笑。

无非，她就是想让自己的爱情有处盛放，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她的活法，那也无所谓，但他竟也无视自己对他的努力与坚持。也许，他不是看不到，只是不愿意明白而已，既然能想到约她出来商谈，谁说他不懂得她的情意呢？

那时，他们错过了一盏茶的时光，现在却隔了一杯酒的距离。

她心酸。

她抿唇品酒，看窗外，一场春雨正急急扑来，又匆匆而去，初晴微寒。

她对他的爱，曾在时光里旖旎着，如今，就这样片片落花散尽，终归风轻云淡。

隔着茶几，他探询的目光好几次落在她的眼前，她低眉，让往事沉默，想来也实在无味。如果，肯计较的话，那是因为还爱着他。

陌上尽是看花客，真赏寒香有几人？他的故事里，她不曾缺席，而她的情意里，他却从不愿出现。

她郑重地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起身离开。

清风微扬，一刹那间，她看到自己心底的爱意零落尘埃。

（原载《百花园》2016年第3期黑龙江姚志德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