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

■ 编剧 莫佩华

蘇醒

■ 编剧 莫佩华

时 间 当代

地 点 都市

人 物 陈家栋—— 25岁，参加工作不久的农村大学生

卜志明—— 28岁，蔡文慧男友，尚未进过蔡家门

罗春花—— 24岁，参加工作不久的农村大学生，陈家栋女友

蔡文慧——26岁，卜志明女友

蔡 父——60岁，蔡文慧的父亲

蔡 母——58岁，蔡文慧的母亲

医生、护士、大叔、大婶、众舞者

一

【咣当一声打破了都市的祥和。

【喊声四起——

“撞人哒！”

“别跑！”

……

【光柱下，陈家栋冲上，抱起倒地的蔡父。

【切光。

【幕内唱——“莫出手，莫出手，叫你莫出手你还出手，出了手，出了手，惹上麻纱难收手。”

二

【紧接前场。

【陈家栋上。

陈家栋 （念）伤者进医院，

赶紧叫家眷。

不先交点钱，

医院就兑现。

救过几次人，多少有点经验。（扬纸条）咯是趁伤者清醒时要的——家属电话，赶紧联系。（拨号）咦？

（唱）这个号码有点怪，

咯不是我那前女友蔡文慧的电话吗？

常拨常接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们？……

真个是冤家路窄，

老天爷巧意儿安排。

相恋三年多恩爱，

说我没钱财一朝就分开。事到如今一年多，往事历历还伤心怀。

哼！……（欲走）

抬脚走又怕那老头有意外，

背誓言再联系我这面子又抹不开。

这……哎，要救人就管不得许多了。

管她当我死乞白赖，抑或是恶意编排。

（拨电话）

【切光。

三

【卜志明惊上。

卜志明 （唱）吓得我魂灵儿悬在了半天上，

肇事逃逸回家改装费劲耗力空忙一场。

孙猴子终必是翻不过如来佛的手掌，

真是碰哒鬼，郎崽子撞哒岳老子。阴差阳错去看文慧我又被这罗网降。

唉！……

【蔡文慧上。

蔡文慧 （唱）劝不过他管闲事常遭冤枉，含泪痕编说辞执意分开将他伤。搭救父亲叫我如何面对如何言讲？

（见卜志明）志明？

卜志明 文慧。

蔡文慧 他？（思索）嗯！志明啊，

（唱）问经过道谢意你莫袖手站一旁。

卜志明 啊！我？

蔡文慧 快去啊！

卜志明 我……

蔡文慧 一个男人，你怕什么啊！

卜志明 我怕，我怕我问得没你们女同志那么细致。

蔡文慧 没事，去吧，尽可能多了解一些肇事者线索就行，我还得去缴费呢。

（唱）避尴尬使伎俩草草离场。（下）

卜志明 哎……走了？走了，留下我——

（唱）肇事者陪恩人共话短长。这哪里是问根由摸情况，分明是投罗网自取灭亡。这，这，这，这个枪口我不撞，（欲走）

【陈家栋上。

陈家栋 （唱）既是天注定就无处躲藏。讲经过说情况快快离场，多见一秒我都嫌肮脏。

卜志明 （唱）女婿撞岳丈他在现场，这套行头只怕它帮不上忙。

陈家栋 人呢？

【卜志明躲闪。

陈家栋 刚刚出来，就不见了。（端详卜志明）咯不是他那个蛮有财的新对象吗！

卜志明 哪里还有才啰，咯一招搞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陈家栋 也好，我跟他讲。喂！

卜志明 莫啰。你咯里讲，我咯里凉呢。

陈家栋 喂！喂！叫你呢。

卜志明 我？

陈家栋 不叫你，我还叫墙啊。

卜志明 哦。咯里是医院，碰哒叫墙的还不算奇怪，好多乱讲话的呢。

陈家栋 神经病！在咯边呢！（指观众席）

卜志明 那我就放心哒。

陈家栋 你岳老子被撞的情况，我告诉你一声。

卜志明 你说吧，事发哪里？

陈家栋 电脑城前广场。

卜志明 谁人见到？

陈家栋 人人皆见！那跳舞的婆婆，成群成片。

卜志明 哎呀，天网恢恢啊！

（唱）早知撞的是岳丈，

是杀是剐我也会守在他身旁。

硬着头皮去认账，

逃现场不管不顾算哪桩？

肇事者可曾抓到？

陈家栋 肇事者逃逸。

卜志明 有无线索？

陈家栋 没有线索。

卜志明 那人有何特征？

陈家栋 长发、黄衣。

卜志明 （打量自己）长发，黄衣。

陈家栋 正是。

卜志明 如果对面，你可认得？

陈家栋 认不得！

卜志明 当真？

陈家栋 当真。

卜志明 不假？

陈家栋 不假。

卜志明 呵，呵呵……

（唱）吉人天相，是吉人自有天相，

这套行头它帮了大忙。

脱虎口日后再还良心账，

陈家栋 不过……

卜志明 不过什么？

陈家栋 （唱）天网恢恢他休想张狂。

那么多跳舞的婆婆，

总有一两个看得清辨得明。

卜志明 这……

（唱）岂容你醒门子揭老底翻旧账，

陈家栋 你们有空去问问。

卜志明 （唱）要终了就得找个替罪羊。

陈家栋 喂，那没事我就走了。

卜志明 （唱）青天在上，青天在上，

我只求暂且脱身得周详。

（怪气地）慢。那你就怕是走不得啊。

【切光。

四

【电脑城前广场。

【都市男女跳着街舞。

【陈家栋抱着擂茶工具蹲矮子步上。

陈家栋 （唱）碰哒背时运，

打落牙只能肚里吞。

蔡文慧那个男朋友，他一口咬定，人是我撞。不是我撞，为何送医？送医也罢，为何迟迟不见离去？分明是做贼心虚！不能自证，医药费只能二一添作五，说那南京已有先例。

（唱）欲加之罪要我认，

一个爱钱财、一个讹钱财，绝配的一家人。

本清白，清白又难自作证，

逼得我舍斯文将这擂锤抡。

一来将那证人访，

二来筹集赔偿金。

【陈家栋支好摊子，擂动擂锤，陆续引来围观者。

陈家栋 （唱）舞杵头，

加紧干。

芝麻滚，

豆子翻。

老姜容易烂，

花生跳得欢。

加点新茶拌一拌，

开水一冲是美餐。

【围观者看得过瘾，抱以热烈的掌声。

【陈家栋乘势冲好擂茶上前吆喝。

陈家栋 乡里小吃，绿色食品，正宗擂茶，现做现卖，两块钱一小杯，三块钱一大杯……

【罗春花上。

罗春花 陈家栋？陈家栋，你……

陈家栋 春花。

罗春花 你是脑壳烧糊了，还是吃错哒药？天都塌下来了，你还有心思玩咯小聪明。别个讹哒你，要你赔医药费呢。

陈家栋 咯不讹已经讹上了，我也冇得办法唦。

罗春花 监控你去查了吗？

陈家栋 刚好是死角。

罗春花 那你就破罐子破摔是么？都火烧眉毛了，你倒还有心思学人家练摊。蔡文慧跟你也处了三年，他们屋里都是什么人，未必你还不清楚啊。

陈家栋 她屋里人，我原来一个都冇见过呢。

罗春花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要脸的凑一家！我苦口婆心多次跟你讲，莫去管闲事，我们伤不起，你总是阳奉阴违，现在摊上了不。你看怎么办吧？躲是躲不掉的。

陈家栋 我来咯里卖擂茶，就是一边凑赔偿金，一边找证人的呐。（招揽顾客）来来来，两块钱一小杯，三块钱一大杯。

【顾客抢购。

罗春花 唉！（招揽顾客）现做现卖的乡里擂茶，无公害无添加，好看好呷。

大 婶 你是为了么子路啰？还有找什么证人。

陈家栋 大婶，是咯样的。

（唱）五天前就在这广场，

一老伯被车撞来受了伤。

肇事者腿杆子长他脱了罗网，

那摄像头高高在上又不帮忙。

罗春花 （唱）溜之大吉你又咬不死他的卵，

花钱的路子总得找个替罪羊。

讹别个他八竿子都讹不上，

只有你这救人的遭冤枉顺理成章。

大 婶 那咯要不得。

陈家栋 春花，你先莫乱讲啰！他是说找到证人前，我先垫付……

罗春花 我乱讲了什么？

（唱）伸手救人背上了这糊涂账，

医药费二一添作五要你赔偿。

大 婶 咯是冇得良心，缺德！

大 叔 一粒老鼠屎，败坏一锅粥。被咯些缺德鬼一闹，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摔倒了，哪个还敢扶啊。

大 婶 是啰！

大 爷 讲得狠一点，咯是在间接杀人。

罗春花 咯还不算呢，更可气的是，还是熟人。

大 爷 人情冷落，人情冷落啊！

罗春花 他跟那老头妹子还谈过对象，处了三年，

（唱）那妹子嫌他没钱财去把大款傍，

大 婶 伢子，晓得是咯种人，你还去救么子啰？

大 叔 他就是死哒在那里，你都不要去管他。

陈家栋 跟她屋里人没见过面，

（唱）早知道我也不会来把这浑水趟。

罗春花 （唱）相处三年谈对象，

理应晓得他人品肮脏。

大 婶 咯分明是要讹你的钱。

大 爷 要钱不要脸！

罗春花 他逼得冇路了呢。

（唱）卖擂茶筹钱还那糊涂账，

只盼那不白冤早洗雪真相快见光。

因此上来现场将证人仔细寻访，

陈家栋 （唱）爹爹娭毑多帮忙。

大 婶 那咯我们要帮你发动发动。

【众人附和。

大 叔 李娭毑她们天天在这里跳舞，应该看到唦。

大 婶 走，问一下李娭毑去。伢子，你等着，我帮你喊一下李娭毑，就来。

大 爷 都去帮着打听打听啊。（下）

罗春花 谢谢！谢谢各位！

【卜志明出现在舞台一角。

卜志明 唉，咯砸鬼陈家栋呢，硬是有点宝，不晓得赖皮不晓得跑，还天天在咯里卖擂茶搞医药费。我一没查你信息，二没扣你物件，你何势就不跑呢？

（唱）栽赃好人我未把良心丧，

也只为暂解燃眉再寻良方。

实指望他脚底抹油留它一个无头案，

不曾想他认死理不离不弃勇担当。

连摄像头都没拍下，咯是天老爷在助你，陈家栋，你何势要违天命，来毁我啰！

【大婶、大叔引几个婆婆上。

大 婶 来哒了，来哒了。李娭毑来哒了！

大 叔 跳舞的张娭毑、王娭毑都来哒了，有三四个，她们那天都在现场。

陈家栋 几位娭毑，多多帮忙。

大 婶 喋，他救的那个老馆子的女呢，还跟他谈了三年爱，嫌他没钱又分哒。

罗春花 来来来，先喝杯茶，润润嗓。

【罗春花端擂茶分发。

卜志明 他和文慧谈过恋爱？

（唱）怪不得百般编造文慧不相信，

一口认定陈家栋不是那撒谎的人。

怪不得陈家栋不跑不溜拧上了劲，

卖擂茶访证人四处倒腾。

原来这静水之下还有暗波在翻滚，

只有我懵懵懂懂不知浅来不知深。

咯就麻烦哒呐！（隐）

娭毑一 咯样的人，你何势还救啰？

大 婶 呷亏就呷在冇见过面上呐。咯别个救哒你，你还倒打一耙，良心上何势过得去啰。

娭毑二 是哪，咯要不得啊。咯砸路我要站出来作证，我看哒的，人是他救的。

娭毑一 是的，我们都在场。

【众娭毑附和。

罗春花 那撞人的呢？

娭毑一 那咯我就冇注意啊。

娭毑二 撞人那一下，我硬是冇看到。他救人我是看到了，咯我愿意帮你作证，出庭也好。

罗春花 是不是他救的，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要证明不是他撞的，我们背冤受屈呢。

娭毑二 那咯就不好意思呐，确实冇看到。

【罗春花沮丧。

陈家栋 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能黑了天不成。

【卜志明上。

卜志明 （唱）无劣迹、无人证，

瞒天过海浪静水平。

漏网的鱼儿我却难庆幸，

为己欲害他人越陷越深。

卜志明我尚未失人性，

轻重缓急分得清。

悬崖勒马当停即停，

怎忍心好人颈上栓缰绳。

卸我良心债为他把名正，

摄像头留有死角，现场无有人证，正合我那日后补偿之意，多出钱财，加倍孝顺也就是了。岳父大人他日醒来，即便认出我，只怕会叫人笑掉大牙，说他撞糊涂了。我不如借坡下驴，还陈家栋一个清白，彼此两不相欠。好主意！这——

（接唱）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家栋 啊……

罗春花 你……喋，就是他，咯就是那个老头

的女婿，我男朋友的前女朋友的男朋友，就是他说要二一添作五。

卜志明 你听我说一句！

陈家栋 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卜志明 文慧说你不是那种不认账的人。既然摄像头没拍下，咯几位娭毑也讲没看到你撞人，只看到你救人，那可能是我误解你了，对不起！

陈家栋 可能？一会可能是我撞的，要我赔钱；一会又可能是误解我了。你当耍猴啊！……

罗春花 （扯陈家栋，制止）哎……

陈家栋 别扯！（甩开罗春花）我告诉你，今天我认上理了，认上死理了！

【切光。

五

【前场第二天。

【陈家栋上。

陈家栋 （唱）学推拿挑灯苦练，

帮老伯助力回天。

技不压身，我还多了一门技术呢。没碰上这事，我肯定躲懒不去学了唦，你说是不？

（唱）进病房再把穴位仔细按，

盼老伯早日康健。

【二道幕启。

【病房。蔡父病床在舞台中央，蔡母、蔡文慧围在病床前。

陈家栋 （进）伯母，文慧。

蔡文慧 来了啊。

蔡 母 快坐快坐。

陈家栋 伯父好些了吗？

蔡文慧 （摇头）……

蔡 母 还是睡得蛮深。

【陈家栋上前观察。

蔡 母 唉，难为他了。

（唱）主心骨寿庆日遭了祸患，

只急得我母女俩泪涟涟。灾患无情人心暖，

有人相帮心又宽。

这个后生伢子，又是按摩，又是垫钱，他说不是他撞的，我信！

（唱）我虚活六十有经验，

老眼看人不会偏。

是他撞来他会认账，他不认账定有冤。家栋，你放心！我不要什么证据，我相信不是你撞的。人走人道，鼠走鼠路，咯是看得出的。

陈家栋 谢谢！（继续观察蔡父）我会找到证据的。

【蔡文慧思考，认同地点头。

【罗春花上。

罗春花 （唱）受冤枉赔钱就赔钱，又何必陪到病床前？

家栋他是撞哒鬼，

天天往这医院钻，

头痛医脚是呷空饭。

听哒讲，有个王娭毑看到了撞人的人，我抄哒了她屋里地址。

（唱）叫上家栋去把证人见，

青红皂白问他个底朝天。

家栋……（见蔡母、蔡文慧在场，又止）

陈家栋 （不回头应答）哎！

罗春花 家栋！……（盼陈家栋借一步说话）

蔡文慧 妈，我们出去一下。

陈家栋 不用呢。（对罗春花）没关系，什么事？说吧。

罗春花 听说一个王娭毑看哒撞人的人，我抄

哒了她屋里地址，你赶紧和我去一趟，找她认一认是不是你撞的。

陈家栋 真的啊？太好了！

罗春花 走唦！

陈家栋 （面露难色）我还得做按摩呀！

罗春花 按摩按摩，你就知道按摩。

（唱）做按摩你把手指都按断，

也按不出个所以然。

莫执迷早彻悟来听规劝，寻得证人才有青天。

你去还是不去？

蔡 母 家栋，你去吧！

蔡文慧 去吧。

陈家栋 这按摩贵在坚持，按完再去也不迟。

罗春花 你不去，我去。（下）

蔡文慧 快去追啊！

陈家栋 没事的。

蔡 母 我那个郎崽子，有他一半，我就知足了。

【卜志明上。

卜志明 （唱）巧机关我细盘算，

算来算去是枉然。

陈家栋啊陈家栋，我是真的不想讹你，我巴不得赶走你呢。你担着肇事的罪名跑了遛了，老头醒了认出我也没事唦。

（唱）哪知你根本不吃这一套，

犟脾气定要只手捅破天。

唉……（进）文慧，伯母。（见到陈家栋，极不友好）你又在咯里搞么子啰？

陈家栋 按摩啊！医生讲，老伯这情况，条件允许的话可以配合推拿按摩，我特意找了一位老教授学的。

卜志明 （旁白）咯咂鬼何势尽搞一些朔路子啰。（对陈家栋）你咯样学哒两下，也按了好几次了，又冇看哒作用。走走走，反正医院也不让私自按摩，你还是莫按了！

蔡 母 你好好的赶人走做么子啰！

卜志明 咯按了好多天，又冇见哒么子作用，我还怕他按出毛病来呢。

蔡 母 咯我们老年人都晓得，按摩对身体只有好处。

蔡文慧 （唱）连日来志明他行为怪诞，

处处为难为哪般？

救人者撞了人我能理解，

阻碍救治无根源。

志明，你让他按。

卜志明 可医院不允许叫人按摩啊。

蔡文慧 他不是外面叫的。

蔡 母 我们再去放哨唦，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蔡文慧 我去。（下）

【卜志明欲同下。

陈家栋 （叫住卜志明）卜志明，你来帮一下忙，一人按一边，你照着我的路子来。（挂经络图于床头）

【卜志明不情愿地坐在床沿按。

陈家栋 （唱）对图找穴位一定要找准，

找准穴位经络才能通。

卜志明 （唱）有用没用胡乱按一通，

岳母娘看着就不是无用功。

陈家栋 （制止）唉，要不得！

（唱）莫发狠下手要有分寸，

不能重来不能轻。

卜志明 （旁白）就他事多。

【两人按摩。

蔡 母 老头子，两个年轻人给你按摩了，你可要快点醒。

卜志明 （唱）岳母娘在一旁眼珠子盯得紧，这样的功劳不能让他一半分。

（旁白）咯要整走他才是。

【蔡父一声咳嗽。

卜志明 （旁白）机会来哒。

（唱）你快回家将身体细调整，

我岳丈怕你咳嗽带细菌。

陈家栋 我哪里咳嗽啰！

卜志明 （唱）不是犯王法不是患绝症，

咯有么子必要争。

陈家栋 我冇咳嗽啦。

卜志明 好好好，只要你不再咳就是。

【蔡父又咳嗽一声。陈家栋、卜志明相互看着对方。

卜志明 （同时）喋，你又咳了。

陈家栋 （同时）你自己咳的吧。

蔡 母 咯有么子好争的啰，哪个没咳嗽过啰，我给你们倒水去，喝两口就不咳了。（下）

【两人按摩，蔡父腿有了反应，二人均未发现。

陈家栋 你按得慢一些，那手指还要再按一会。

【陈家栋面向蔡父按胸、腰部，蔡父靠卜志明一边的腿抬起，勾到卜志明的头。

卜志明 （怒，站起）你发宝吧，好好的，打我干什么啰？

陈家栋 我两手都不停，拿什么打你啰？

卜志明 （坐下，再按）那我不是被鬼打就是被崽打了。

【蔡父又一勾腿，再次打着卜志明。

卜志明 （站起）咯你就争不赢了呐。

陈家栋 你真的挨打了？

卜志明 咯好多男人挨了打，还拍着胸脯说自个打了人。你没打我，难道我还说挨了打啊。

陈家栋 那不会是老伯有反应了吧。

卜志明 你把我做宝搞吧，你真以为你神哒，咯样捅了两下就有反应了，那还要医院做么子啰。伢子，事不过三，你再打一下试试啰。

陈家栋 那你边做按摩边看着我的手，看我打你没有。

【二人继续按摩，卜志明边做边看陈家栋的手，老伯再次勾卜志明一腿。

卜志明 （猛地站起，唱）

这一次，我看得明、盯得紧，

他一双手来忙不赢。

这就不是他打的呐。

病房里死气沉沉蛮安静，

说是外人又不闻脚步声。

莫不是我嫁祸好人太过分，阎罗差小鬼找上了门。

唉，哪有什么鬼啰？

陈家栋 莫发呆啰，转过去按腿。

卜志明 要得啰！

（唱）这扇门要盯紧，一定要捉住打我的人。

【蔡父手抬起打着卜志明。

卜志明 （一惊，起身观察。唱）

来无踪去无影，

一记拳又落在了身。朦朦胧胧搞不懂，

只吓得凉透脚板心。

咯就蛮吓人呐。（忐忑地按摩）

【蔡母提水上，蔡父再次抬手打着卜志明。卜志明一惊。

蔡 母 哎呀，老头子，你醒了啊。文慧，你爸醒了。

陈家栋 醒了？

卜志明 啊！（吓得跌倒在地）

蔡 母 （唱）做按摩手脚能抽动，那经络多按几次肯定能疏通。老头子，听到我说话了吗?【蔡文慧上。

蔡文慧 爸！

陈家栋 （唱）既然按摩有作用，那我就每日坚持劲不松。

卜志明 （唱）闹鬼神还能将那师公请，岳丈醒来吓得我好不轻。

陈家栋 明天继续。

（唱）助老伯早清醒，我还清白他享天伦。

卜志明 （唱）一声不吭陈家栋，

真诚能化铁石人。

我有心去把账来认，

几次次话到嘴边又咽吞。

舍不得三年恋情化泡影，

鸣惊雷对文慧好似那雪上添霜层。唉……说不得，还是不说好。

岳丈醒不醒，

全在这个人。

陈家栋啊，医院又在催医药费了，只怕明天你得去交三千块钱才是啊。

蔡文慧 你！

【收光。

六

【前场一天后。

【电脑城广场。

【穿黑色风衣的舞队上。

【合唱：

新时代的现代人，

衣着时尚观念新，

宅在屋里不出门，

天下事情门儿清。

订票订餐订酒店，

鼠标轻轻一点就搞定。

网上恋爱不时新，

买条内裤都要把快递请。

【陈家栋抱笔记本上。

陈家栋 （唱）思来想尽思来想尽，

只能将新进门的“媳妇”来典身，没得办法啊！

蔡老伯做按摩刚刚有反应，缺费用就好比釜底抽了薪。这情形就有蛮严峻，

严峻情形不由人。

我只能狠心典卖笔记本，

帮得一程算一程。

（亲吻笔记本）心肝啊，我也舍不得你呢。

想你梦你四年整，

想到如今才进门。

进门来恩爱不减半毫分，

每日相守到夜深。

聊资讯，

看新闻，

玩博客，

写时评。

越玩越上瘾，

好比丢了魂。

缤纷世界逛不尽，

人生又开一扇门。

我又何势舍得啰，唉……

莫怪我咬紧牙关心太狠，

救人要紧不能有那妇人之仁。

【舞队变为电脑城的行人。一对对情侣端着打开的笔记本，夸张而艺术地行走。

陈家栋 （亲吻电脑，端详）亲爱的，永别了。（狠心叫卖）卖电脑！新买的苹果电脑，谁出的钱多就算谁的。

甲 （摘下耳机）谁的？（对陈家栋）我的。（旁白）咯还有捡了电脑不要的啊。

陈家栋 你出价多少？

甲 不是捡的啊?

陈家栋 我还偷的呢。

乙 （打着手机）哪个偷东西？你这电脑是偷的啊？（冲上前去抓陈家栋）

【众人围上陈家栋。

卜志明 （唱）料定那寒门出身陈家栋，

一时难筹三千银。

知难而退，知难而退，

愿他这次会抽身。

只要他不把病房来出进，

嘿嘿，

岳丈不醒我就放了心。哟，那不是陈家栋吗？怎么被人抓了？惹上麻烦了好啊，他有麻烦我太平。

陈家栋 （挣脱）我不是小偷。你们听我说。

（唱）这台电脑是我买还有票据在。（掏发票）喋，这是发票。自个喜爱迫不得已才分开。

丙 莫不是只空壳子，拆了零件的吧。

乙 蛮多鬼就搞咯咂路。要发票有发票，买回家就上当。

陈家栋 （唱）心存疑虑无妨碍，

开机验货是应该。

（开机）等我开机啰。

【罗春花上。

罗春花 那个王娭毑确实看哒撞人的人，这个不假，可惜不是咯一起。

（唱）找家栋他人不在，

室友指引我前往这里来。

呵呵，他倒还有这个闲心。

一台电脑臭显摆，

他啊，

真是个长不大的臭毛孩。

甲 开机倒还蛮快啊！

乙 你打算卖好多啰。

陈家栋 我一万块钱买的，才用了十天。

甲 哪怕你还冇用，过了你的手就是二手货。

乙 五千卖不卖。

罗春花 （一惊）啊？他来卖电脑。

（唱）才买的电脑低价甩，

拌哒脑壳不应该。

高价买来低价卖，

个中情由费疑猜。

不行！（上前）我出六千。

丙 我七千。

陈家栋 （发现罗春花）春花，你……

甲 双簧演砸了唦。你就不应该叫她。要不要学赵本山乱了再重来。

罗春花 （拿电脑）我六千拿走，冇你什么路，要重来干什么。

丙 （拦）我还讲哒七千的唦。

罗春花 那我八千。

甲 想要我们喊九千吧？没那么蠢！

陈家栋 春花，你莫捣乱啰。

罗春花 我捣什么乱！我倒要问你，新买的电脑为什么要卖掉？

陈家栋 （唱）蔡老伯做按摩有了反应，

罗春花 真的啊？

（唱）那真相岂不是马上可以来弄清？

陈家栋 （唱）只是那医药费眼见就要断顿，

因此上，因此上我咬紧牙关发狠心。

甲 是怎么回事啰？又是病房，又是真相的。

罗春花 他买电脑出来，在这里救了一个电动车撞伤的人，被家属赖上了……（“急三枪”诉情状）

甲 那咯我可以出九千！

乙 都莫说了，我原价买你的。

丙 一万二，加两千。我就看不得英雄落泪。

【切光。

【追光引出卜志明。

卜志明 （唱）见此景不由人眼泪挂满腮，

悔意重重悔意重重击心怀。

车祸事由我起自当担待，

临阵脱逃不应该。

纵然是纵然是胆小如鼠被吓坏，

也应该早伏罪来早坦白。

我我我存侥幸良心击败，

找人垫背去把屁股揩。

瞒天过海求自在，

丧良知走不正来行了歪。

逼得人卖擂茶学按摩此番又把电脑来典卖，

羞得我羞得我自惭形愧难把头来抬。

唉……

【切光。

七

【前场三天后。

【医院住院部花园。

【陈家栋、罗春花上。

罗春花 （唱）临危挺身受围困，

寻证人证人难寻。

既然那伤者按摩有反应，倒不如改策略等他出声。

陈家栋 呵呵！

（唱）做按摩昏迷人有了反应，

令人振奋长信心。

我脚底生风浑身的劲，

助老伯早清醒早闻笑语声。

罗大姐啊，（学《刘海砍樵》）走啰哦，罗春花 （唱）行啰哦！

陈家栋 （唱）走啰哦！

罗春花 （唱）行啰哦！

【蔡父坐着轮椅由蔡母推上。

蔡 母 （陶醉）真好听！

陈家栋 伯母，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蔡 母 是你们啊。医生讲，按摩起作用了，要再用点他最喜欢的声音唤醒他的意识。怕吵哒别个，我就把他推了过来。

罗春花 他最喜欢的声音是什么啰？

蔡 母 他啊，最喜欢听戏哒。我呢，只会唱几段语录歌，他又不爱听，唱哒半天没反应。

陈家栋 那他喜欢听什么戏啰？

蔡 母 他啊，喜欢花鼓戏。刚才听你们两个唱得蛮好唦。

罗春花 那我们就唱给他听啰。

蔡 母 老头子，小伙子大姑娘给你唱戏了呢，你好好听。

【陈家栋、罗春花唱《刘海砍樵》。陈家栋走十字步走成了同边，其他动作也洋相百出，在不知不觉中互换了角色，最后亮相也在互换中完成。

蔡 母 老头子，过瘾不？（突然发现）喋，眼皮动了。眼皮动了！

陈家栋 真的啊？

【陈家栋、罗春花急切地围过去。陈家栋 嘴角动了，动了。

罗春花 啊，总算快解脱了。

蔡 母 老倌子，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卜志明、蔡文慧上。

卜志明 （唱）伏罪认账心已定，

陷进泥沼步步深。

进病房原原本本都倒尽，

决不隐瞒半毫分。

纵然文慧因此把我恨，

热巢鸳鸯双双分，

再落个恶臭骂名我也认，自酿苦果我一口吞。

蔡文慧 妈！

蔡 母 文慧，志明，快来看，你爸听了一段《刘海砍樵》，眼皮、嘴角能动了。

蔡文慧 （围上去查看）爸！

卜志明 （唱）先前不敢把账认，

到如今害人害己害自身。

老岳丈一步一步来清醒，

再不言来只怕是罪孽又要深几分。

我现在就说。（走近）

蔡文慧 那我们再唱！志明……

卜志明 我……

蔡文慧 别说你不会。

卜志明 我有话说……

蔡 母 唱完戏再说吧。

陈家栋 要不一起唱。

罗春花 我们和他们PKPK。

【四人唱《刘海砍樵》，但两队恋人总是配错伴，当陈家栋和蔡文慧唱到一起时，卜志明马上插到他们中间，把他们分开，当蔡文慧又配到陈家栋一起时，罗春花马上把陈家栋扯到自己这边来，最后陈家栋和卜志明一对，蔡文慧和罗春花一对。当意识到错误后，才各归其位。一曲终了。

蔡 母 嘴巴又动了一下……笑了，他笑了。

老头子，你醒了吗？啊，醒了。

蔡文慧 爸，你认识我吗？

蔡 父 （点头）文慧。

蔡 母 我呢？

蔡 父 婆婆子。

卜志明 我，我……

罗春花 你等一下。家栋，过来！

（唱）乘他刚苏醒，

脑壳还不会转得那么快。

不会起歪心。

忙把家栋来辨认，

是是非非早澄清。

（扯陈家栋至蔡父前）你认识他吗？

蔡 父 （端详，又招手示意靠近。肯定地，激

动地）认识，认识！

罗春花 （唱）这块老姜辣得很，

刚刚苏醒就咬人。

蔡 父 是他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是他救了我，谢谢你！

陈家栋 应该的。

罗春花 是我想歪了。我们也谢谢你，给了家栋一个公道。

蔡文慧 谢谢你救了我父亲。请你原谅我们对你的误解。

蔡 母 冤枉你了。

陈家栋 老伯苏醒了就好。

蔡文慧 你垫付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的。

陈家栋 不用急。老伯刚刚苏醒，要补好营养，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对了，我还会坚持给他按摩，以便彻底康复。

蔡 母 （招呼卜志明）现在轮到你了唦！

蔡文慧 他们又没见过面。

【蔡父端详卜志明。

【鼓点渐渐急促。

【伴唱：

上天无路，

下地无门。

四目相对，

心底浪惊。

蔡 父 （摇头）不认识。

卜志明 啊？！

蔡 母 死老倌子，咯就是你念哒多时的郎崽子呐。

卜志明 （唱）纵然他不能将我来辨认，

也不能瞒天过海不做声。肇事逃逸不承认，

一块石头压在心。

知错就改把账认，

光明磊落好做人。

（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对不起，您是我撞的，请您原谅！

蔡文慧 你，你，你！

（唱）五雷惊，

天昏沉。

三年青春豺狼引，

害了我的老父亲。你迟迟不承认，

无端嫁祸人。

切齿恨，

意难平。怪不得你最近一直神色慌张……

蔡 母 你何势不早说啰，还去……唉！

卜志明 （唱）在现场想救人怕遭围困，

惹上麻纱扯不抻。

在医院逃逸在先不敢认，舍不得三年恋情两离分。

（跪至陈家栋身前）对不起，陈家栋，

委屈你了！

存妄想抱了侥幸，

嫁祸好人非我本分。

原只想无端栽赃你不认，

脚底抹油会抽身。

落一个无头案风平浪静，

我再来将功补过暗担承。

不曾想你认了真来较上劲，

几番驱赶都不成。

学按摩卖擂茶卖掉了笔记本，倾其所有来救人。

一桩桩一件件桩桩件件似刀刃，剖得我良心难安血淋淋。

因此上硬着头皮把账认，

只求这良心得安宁。

不怕文慧将我恨，

热巢鸳鸯两离分。

不怕那恶臭骂名把我困，

不离不弃伴一生。

深深跪地这一认，（伏地叩首）改过自新重做人。

对不起！……

蔡文慧 你说再多也没用了！

蔡 父 我都醒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啰。承认错误就行了。

陈家栋 是啊，

（唱）卜志明他也是因为把你看得重，

因此上迟迟不敢来坦诚。

他心里七上八下也斗得狠，

一直斗到现如今。想吐不能吐，

想吞不能吞。

他心里也难受呢！

危难解除他还来把账认，

更说明他本性不坏有良心。把账认心怀悔恨，

知错能改就是好人。

蔡 母 是啊！知错能改就是好人。

蔡 父 （拍卜志明肩膀）志明啊，我们是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啊，哈哈……（示意卜志明起身）唱戏唱戏，去把那个《刘海砍樵》给我唱起来。

【两对年轻男女再次唱起《刘海砍樵》。

【幕落。

【责任编辑：李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