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赞助者:青年藏家的6个样本

2016-12-06 12:15王娅蕾
画刊 2016年6期
关键词:藏家当代艺术美术馆

王娅蕾

历史的赞助者:青年藏家的6个样本

王娅蕾

5月22日,“新资本论——黄予收藏展”在成都当代美术馆东楼开展,66人的参展名单涵盖了从余友涵、李山、丁乙等经历过“八五新潮”的老将到谢南星、段建宇等生于1970年以后的艺术中生代,甚至包括李青、林科、赵要、胡为一等被划分为80后、90后的年轻艺术家。作为一位30岁出头,进入当代艺术收藏领域只有十几年的新晋收藏家,黄予的收藏体系已然惊人。而此次展出的藏品并非全部,截至展览开幕,他的藏品数量已近300件,涉及130多位中国当代艺术家。

开展第二天下午,黄予以及他的5位青年收藏家朋友:周大为(Art021艺术博览会创办人)、林瀚[木木美术馆(M WOODS)创办人]、陆寻(四方美术馆创办人)、周艟(Mingo艺术餐厅创办人)、赵屹松(三亚“华宇青年奖”创办人)参加了在成都当代美术馆东楼顶层多功能报告厅举办的“中国青年收藏家峰会论坛”。当天参与论坛对话的嘉宾还有策展人朱朱和Artnet大中华区总监兼新闻中文网出版人张然。

“中国青年收藏家峰会论坛”现场

新藏家:先懂艺术再收藏

张然首先介绍了Artnet于2015年完成的关于艺术品藏家的调查结果,其中提到出生在1980到2000年的新生代藏家有8个比较明显的特征,包括:资金相对有限;生活节奏快,且更注重社交;认为线下和线上购买艺术品同样重要;喜欢冒险;倾向于与艺术家直接联系;更擅长投资;不是很关注传统门类和主题;更擅长自己做艺术圈和市场的研究。“他们更喜欢自己进行一些搜索,比如说通过媒体网站来研究感兴趣的艺术家,通过跟艺术家的直接交流了解更多背景以后再进行购买。”这一点在参加论坛的6位青年藏家身上也有比较明显的体现。

黄予从2003年开始收藏瓷器与杂项,2007年与何矩星结识,2008年加入其正在筹建的上海民生美术馆,并在何馆长引导下转向当代艺术收藏领域。“有一天他给我讲了一句话,”黄予回忆道,“他说黄予你看现在市场上的齐白石、张大千是100年前的人,现在你看到的艺术家,比如刘小东、刘炜、徐震等等是跟我们一起成长的,你想100年后再反过来看他们,那就是一段历史,如果你能够作为藏家的身份参与这段历史跟他们一起成长,这个事情会很有意思。这段话打动了我,所以我从2007年开始收藏当代艺术。”

赵屹松的艺术收藏则来自家庭的影响。“我父亲收藏书画收藏了很长时间,我也在2012年买了第一幅作品。”赵屹松坦陈与在座其他青年收藏家相比,他的收藏体系本身比较薄弱,主要是以艺术项目来切入当代艺术生态。赵屹松认为:“无论是做美术馆,或者是做收藏也好,还是做本地艺术项目,以及对青年艺术家艺术想象的支持也好,我觉得都是丰富整个生态的一环,让整个环境变得更多彩。”

周艟的母亲是中国当代艺术的早期收藏实践者之一,早在2000年就开始陆续收入周春芽等重要艺术家的作品,这使得周艟耳濡目染中对当代艺术有了更为深入的审美和判断。“我母亲一直以来都对我影响非常大,从小她就带我看很多美术馆的展览,很多当代的展览,很多画廊,带我认识很多艺术圈的朋友。2007年我去了美国读艺术史,2012年毕业。我的第一件藏品是2010年买下的日本艺术家草间弥生的作品。那时候就不便宜,当然现在更贵了。我的第一件藏品对我今后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有非常深远的影响,让我毅然踏上艺术收藏之路,做了很多意义大于收藏的事情。”

林瀚介入当代艺术收藏的时间更短,仅有三年左右,他的父亲一直希望他成为金融投资人,但经过对金融业的观察和质疑,他最终决定去读设计,并在毕业后开了家公关公司。“全世界有很多好的公关公司出身的人最后都选择了做美术,比如萨奇收藏。我在做公关公司的时候接触了非常多有意思的人,在和他们的不断交流中,我也思考是不是可以从服务对象变成跟自己的成长和未来都有关系的事情,所以就开始慢慢进入收藏。”

陆寻笑称自己收藏伊始“是持着特别白痴的追求名牌的态度”,第一件艺术品是掷下22万美金购买的一张裸女油画,虽然后来了解到不是很好的作品,但也因此开始拓宽了艺术的视野,加强了对相关知识的了解。“我后来看了很多西方的艺术,回来之后才开始看中国的当代艺术。用西方的当代艺术参考中国当代艺术的作品质量、买卖时机,有时也会借助西方的艺术作为参考。”

周大为同样有足够的专业背景,曾在加拿大师从曹星原学习艺术史,他一上来就否定了张然提出的青年藏家的8项特质。“我基本还是属于比较老的藏家方式。”他说,“我从2003年开始(收藏),应该是所有藏家里面买得最多的,那时候几乎没有市场——中国当代市场是2005年张晓刚在美国拍卖20万开始那一刻才起来的——我是属于见证比较早的。那时候没有标准,没有多少画廊,不像现在大家比较明确哪些画家能买,哪些画廊是好画廊,那时我们要选择的有上千上万人。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可能大家的收藏比较同质化,不像我们那时候那么有意思那么有挑战。到2008年开始我基本不再以收藏为主,而是以艺术生态的支持为主,做了博览会,做了很多商业性的东西,去年还做了非营利性的空间,也是以艺术项目为主。”

新标准:一个人有一套体系

虽然6位青年藏家的当代艺术收藏史从3年到13年不等,但他们都已经有了一套初步的体系。最早形成个人体系的中国当代艺术藏家包括尤伦斯爵士和乌利·希克等,都有相当大的数量基础。但新晋藏家们有意识地从收藏之初就开始建立自己的一套体系和选择标准,假以时日,有望更早形成规模。

“新资本论——黄予收藏展”展览现场

黄予收藏的第一件中国当代艺术作品是向京的雕塑《静寂中心》,2007、2008年被他自己形容为“毫无章法”的过渡时期,东一张西一件地搜罗着作品,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摸索出自己的兴趣所在,同时通过阅读来学习。“2009年的时候构建了我自己收藏中国当代艺术的系统——是以历史作为一个点,前后我想象成它的宽度,上下是深度和浅度,慢慢形成五个体系。其中观念艺术是我的最爱,我放在第一个,然后是抽象绘画、中国当代水墨、影像,还有雕塑。我看每一件作品每一位艺术家都首先把他归到哪类去,在我的系统当中他要不要作为一个点或者作为一个比较深入的点,我觉得这样的构建对我现在的收藏和以后非常有帮助。”

赵屹松的收藏体系相对简单,更多地考虑作品和空间的关系,结合艺术家与艺术项目的考虑。“往后做的可能还要看表达和整个思考,作品的思考,作品想的问题,这成了我购买艺术品的决定因素。而且我觉得几乎任何一个领域或者体系里面都有成长的过程,其实大家都一样,我们在不断成长,有一些失败也无所谓。”

周艟收藏的起点较高,第一件藏品是草间弥生的作品,第二件则来自奈良美智。母亲的收藏经历让他对中国艺术市场早期的风风雨雨并不陌生。“这两年我当代艺术收藏的主要路线在于我这个时代的年轻艺术家。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我对中国当代艺术的了解仅限于苏富比或某某拍卖行的高价昂贵的艺术作品,直到2012年回国,第二年有幸认识了在座各位。而且青年藏家这个概念,对我影响是很大的,在社交中,我从混咖变成疯狂跑各种画廊、艺博会的‘神经病’。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原来除了拍卖场上昂贵的老艺术家,下面还有这么多非常优秀的年轻艺术家,所以我觉得我自己找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宿命所在。我现阶段重要的收藏很简单。我上次在武汉的时候做过一个论坛讲座,当时论坛的题目叫‘共同成长的收藏者’。当然也不是说我这几年仅限于收同时代的当代艺术家,有时候我也会关注非常好的艺术家个案,甚至也会考虑收一些非中国的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因为我觉得如果仅限于在中国这个大范围的话,可能也有一些局限性思维。再加上我相信我们这一代的藏家,我们的视野其实也不仅仅局限于中国,我觉得我在我的收藏中是不断在寻找更多的多样性。”

林瀚对当代艺术脉络的理解则是受妻子的影响:“我太太之前学艺术史,我说我一直搞不明白什么是当代艺术,她带我去大都会,我们从古埃及文明开始看起,一直往后,15世纪、16世纪、现代主义,之后去了很多美国当代美术馆。我觉得她想告诉我一个事情,因为我们生活很受束缚,如果艺术这个事情不让人自由,也就失去了我们去爱它的最重要的点。”他的发言相对感性,“我收藏一件作品,这个作品背后有很多艺术家的世界观、宇宙观,它对整个世间万物运转的理解,我不可能把它背在身后每天听它去说,一个好办法就是在具有一定经济条件的基础上我们把它收藏回来,挂在你的家里或者美术馆。挂在美术馆又多了一个任务,你要向公众解释你的收藏,或者是传递某一种信息。这个东西放在我的房间里,我每天看到它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是有思考的,它应该打开我某一种纬度,它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再那么扁平,并且这个事情可以启发到我所有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上。所以我觉得在收藏艺术之前,有可能我看待的世界是表象、是皮囊、是形式,收藏艺术之后它给了我一种打开智慧的方法。现在看所有事情的时候,我会以一种更全面,或者多维度的方法去考虑这个事情,这个事情是可以大大增加我人生的宽度,我觉得这些对于我来讲是莫大的一个荣幸。我觉得艺术让人自由,艺术真的让人自由。”

陆寻对林瀚的说法有一定程度的认同:“在当下说当代艺术,所有事情都在变。今天理解的脉络并不是明天所理解的脉络,今天把某个类别凑齐了,可能并不是你能买到最好的艺术品。所以我觉得像林瀚说得一样,是一个个人经历,个人成长,是一直在演变的过程。虽然我有美术馆,美术馆做的事情跟个人收藏不一样,美术馆主要做项目,我的收藏是比较个人的。可能大家会说这个作品会是陆寻买的,或者这个作品一看就是陆寻的气质。我觉得做到今天如果有人能说这样的话,我觉得已经很开心了——我的收藏已经有了它一个独特的气质所在,只要能把住质量,我觉得就应该是有意思的收藏。”

“我反而有一点不一样,”周大为接着林寻的话说,“因为美术史出身,我反而有一种包袱,或者说当代艺术它有一种这样的包袱,它未必能做得很开阔,往往会以历史性或者某个纬度来考虑该收的作品。艺术收藏和美术史并不是有平行的关系,有些美术作品可能并不具备很好的市场性。比如杜尚,观念艺术和当代艺术的鼻祖,但是杜尚的市场基本是这三年才起来的,三年前基本没有人要杜尚的作品,艺术和收藏是滞后的行为。但是现在中国当代艺术的很多年轻藏家,像在座这几位其实抓的点比较早,他们视野开阔性比国际上的早很多,包括选艺术家,包括艺术家的推动。现在的收藏市场跟传统的收藏市场不一样,不再是个人的收藏行为。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体系化的推进,帮助当代艺术的推动,比如陆寻的美术馆,比如黄予在成都的推动,我跟周艟在上海做的一些事情。每个人在当代艺术都应该说不是一个收藏行为,更多的应该说是当代艺术的一部分。”

“新资本论——黄予收藏展”展览现场

新资本:对未来生态的良性介入

与很多将藏品视为物件的传统藏家不同,黄予等6位青年藏家都在不同程度上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生态的缔造者。艺术项目负责人、画廊投资人、艺术博览会发起人、美术馆创办人、艺术基金和艺术奖项的发起人等等身份,在艺术行业的良性发展中不可或缺。在论坛中,这些青年藏家们不断强调“介入”,强调他们与他们所关注的艺术家们的“共同成长”。正如黄予所说:“我在艺术品市场是获利的人,我获利以后也在想怎么把我得到的利益反馈中国当代艺术。”

黄予受一位兄长所创“新世纪艺术基金会”的启发,也正在注册一家基金会,用于资助当代艺术方向的艺术项目与艺术家。而此次成都展览也是其“艺术回馈”的一种方式。“去年过年前我回家回到成都待了一段时间,我拜访了很多艺术家,拜访了很多艺术机构,觉得成都有这么好的艺术土壤和氛围,为什么从去年开始双年展没有了?我特别生气,一气之下才要做这个展览,我真的就是想让四川的朋友们了解到最原汁原味、与时俱进,最正宗的当代艺术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有些激动,“我们一起来扩大中国当代艺术的影响力,让大家了解到应该投资什么样的作品,给大家一个引导。我觉得大家今天所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我们每个人的方式方法有所不同,但是共同的目标都是为了中国当代艺术更好。”

6位青年藏家只是当下关注中国当代艺术生态的一个极小的样本,但他们从资历到资金都还在起步阶段,起点意味着无限可能。当艺术的创造力与充足的良性资本相遇,或许会像美第奇家族缔造古典时代的艺术辉煌那样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也未可知。策展人朱朱曾在其专著《灰色的狂欢节:2000年以来的中国当代艺术》中表露出对当代艺术现状的悲观和不确定,但希望总是存在的。在论坛最后的总结发言中,朱朱说道:“很多东西已经在说明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当代艺术的生态还是一个草创期,非常多的问题非常多的空白……私人,或者说私有资本,它们在部分承担起应该由国家履行的责任。在这个生态,我们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是在逐步推进它。我希望借用不久前去世的黄专先生的一句话——‘谁来赞助历史?’我希望我们的资本最终能够成为当代艺术的历史的赞助者。”

注:本文图片由成都当代美术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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