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北京的城市休闲文化

2016-12-06 13:01
长江丛刊 2016年24期
关键词:民国公园北京

杨 贺

民国北京的城市休闲文化

杨 贺

民国北京的城市休闲文化具有绚丽缤纷的内容;以新旧杂陈、公共空间扩展以及“帝都“特质为主要特征;对工商业的繁荣、社会风气的有益转变和国民素质的提高都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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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绚丽缤纷的民国休闲文化

借鉴楼嘉军先生的休闲分类方法,[1]笔者将民国北京的休闲生活分为观赏娱乐、社会活动、旅游观光、体育健身等四大类形式,这种划分并非彼此隔绝、互不联系,很多会有交叉,这是由民国休闲生活的多样性所决定,是无法用一种或几种划分标准来穷尽的。

观赏娱乐休闲是民国北京市民比较常见的休闲方式,包括观看电影、戏曲、体育赛事、游乐场等。其中尤以电影最吸人眼球,并且影响深远。自1905年我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诞生,我国电影事业取得了迅猛的发展,各大影院相继建立,闲暇时间去影院观影逐渐成为时人重要的休闲方式,仅在民国前十年建立的电影院就多达10余处,平均每年都会新建一家电影院,电影院的观众也不断增多,到民国末期每日顾客人数最多甚至可以达到2500人(新新电影院),[2]北京市民对电影的喜爱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社会活动休闲主要包括两类,一类是个人的交际休闲,如生日聚会、派对、舞会、茶馆等;一类是社会公共休闲,如特殊纪念日、节日、庙会等。个人交际休闲比较值得一提的是交际舞会的兴起,交际舞不是中国本土的社交形式,其来源于西方,“在1858年《天津条约》签订之后,北京东江米巷及附近地区成为西方各国使节及眷属、随员的聚居地。应娱乐社交之需而举办舞会是外国侨民延伸其西式生活习惯的自然之举,交际舞于北京社会的散播由此肇始。”[3]并逐渐成为北京市民娱乐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间虽屡有禁绝之举,但又数次春风吹又生,并继续蓬勃发展。社会公共休闲也是日常生活重要的组成部分,北京长期以来是中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独特的城市地位、多民族的和平共处、多元的宗教信仰、各种类型的经济形式等多种因素的相互作用,形成了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又最富有生活情趣的岁时年节习俗。除了传统的春节、元宵节、清明节等,近代以来,特别是推翻帝制后,更是增加了很多新的节日和纪念日。其中包括1月1日的民国成立日、10月10日的国庆节、4月5日的植树节、3月29日的革命先烈纪念日、8月27日的教师节等。这些节日均由民国政府当局确定,纪念日的政治色彩浓厚,内容也是新式的集会纪念,没有之前节日浓重的封建迷信色彩。[4]

旅游观光休闲是这一时期比较具有特色、取得长足进步的休闲方式。民国时期,在中国内部经济结构变更和西方外来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国内及国际旅游需求大量释放,中国近代旅游业应运而生,我国进入了旅游观光的高速发展时期,而作为六朝古都的北京当然也不例外。这一时期北京市民的出行方式按照距离可分为近游和远游,近游主要是在北京的市区游、郊区游,北京悠久的历史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旅游资源。如马芷庠先生在《北平旅行指南》中就为旅者规划了时长7日的个人经济旅行以及团体游览日程,主要景点包括:故宫、景山、天坛、天桥、中山公园、北海、雍和宫、颐和园、观象台、香山、卧佛寺等数十处。[5]

体育健身休闲在民国时期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民国成立,国民益重体育,各界人士,竟尚各种体操,各种运动”[6]随着学校教育对体育的重视,学校体育运动迅速得到发展并取得了比较好的成绩,1910年由北京和天津组成的华北代表队,在全国第一届运动会上为华北争得了篮球和田径中级组的冠军。1914年5月,在北京天坛举行的第二届全国运动会上,以北京队为主力的华北队获得了篮球、田径、棒球、排球以及网球双打锦标赛的冠军;在田径比赛的19个项目中,华北队获得13项冠军。1924年5月举行的第三届全运会上,华北区获田径、篮球和网球单打冠军,并获总分第一名。[7]民国以来,尤其是五四运动后,在华北地区举行的历届华北运动会上,各大学都是最积极的参加者,像北大、清华、北师大、协和书院等,都培养出很多优秀运动员,取得了很多好成绩。另一方面,政府也加强了对北京的体育运动场所的建设,积极开办公共体育场。总之,体育运动的发展,一方面丰富了市民的休闲生活,另一方面对于国民素质的提升也有重要的意义。

二、民国北京休闲文化的特征

(一)新旧杂陈、共谱休闲新文化

清末民国,社会的各个层面都面临着西式风潮的冲击,但是在中国持续了千年之久的传统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这就造成了新旧杂陈、互相斗争,但是也互相融合、共同发展的局面,民众的休闲生活就是这其中的一个片段和缩影。

民国北京的休闲形式既有传统的戏剧、莲花落、京韵大鼓、弦子书、相声、评书等艺术形式,也有西式舞蹈、音乐、话剧、电影等,但是传统的也不固守传统、新潮的也不会纯粹的孤芳自赏,他们各自在追求着自身的转变。以在北京地区最为流行的京剧为例,民国之前的戏园子有很多,比较著名的有广和楼、三庆园、中和园等。当时听戏的只能是男性,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到戏园子去听戏,这种情况持续到1907年的文明茶园建立,但是也必须男女分开就做,男子在楼下,女子在楼上。而民国以后这种情况才得到彻底的改变,男女界限被打破,这使得传统京剧的观众数量获得了较大提高,随之戏园子规模也不断扩大,使京剧的影响力大幅扩大。而新式休闲如比较流行的电影也随处可见中国传统的影子,最开始放映电影的地方实际就是各种戏院,之后随着电影为越来越多的北京市民所接受,才逐步新建专门放映电影的电影院,影片的内容也由魔术、歌舞、滑稽剧等转变为具有本土特色的古装戏、新剧、现实题材的电影,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其互相融合、共同发展的社会新气象。

(二)公共休闲空间拓展、丰富业余生活

市民生活的公共休闲空间大幅扩大,清末上至皇亲国戚、八旗子弟,下至普通百姓,受各种条件的限制,大部分的休闲生活都是在狭窄的屋内或者有限的室外,比如听戏、茶馆、逛庙会、斗鸡遛狗等。而民国时期,一方面皇家宫殿、园林、田苑逐步开放,寻常百姓也可以走入故宫,目睹皇家气派,另一方面北京城逐步开始具有强烈现代性的市政建设,道路设施、交通工具等得到快速发展,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同时也是很多学者关注的问题,就是公园的快速涌现并飞速发展,自1914年北京第一座具有现代意味的公园中山公园建立,各类或大,或小,或高档,或平民的公园就逐渐走入北京市民的生活,“北平的公园,既多又大。只要你有工夫,花不成其为数目的票价,亦可以在锦天铺地、雕栏玉砌的地方消磨一半天。”[8]当时比较著名的是中央公园、中山公园以及北海公园三大公园,以之为代表的一大批公园拔地而起,老北京居民逐步从胡同走入了集游乐场、娱乐场、茶馆等多种功能为一体的公园。

正如张恨水所写:“到北京来,中山公园是不能不到的……五月初,公园牡丹盛开。说到牡丹,觉得北京之花,仍以公园为第一。各种之多,约可以分为四大种,即丁香、牡丹、芍药、菊花。而四种之中,仍以牡丹为佳。昔日各公园未开放,北京人要看牡丹,都跑往崇效寺。该寺在宣武门外白纸坊,地极为幽僻。”[9]这说明公园的建立拓展了人们的生活空间,丰富了市民的休闲生活。

(三)“帝都”特质

北京自先秦时期的燕国建都于此,先后经历了辽、金、元、明、清等多个朝代的帝都角色,说其养成了一种独特的“帝都“特质是毫不为过的,而这种帝都特质很自然地造就了无与伦比的历史沉淀,一方面这些沉淀和积累为城市休闲增添了丰富的内涵和鲜明的特色,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其在某些方面也对新文化的传播起到了阻碍作用,帝都市民更喜欢固守原有的模式,甚至一度拒绝新式休闲文化的发展和传播。论对新式休闲的接受能力,与上海、天津,甚至与早期的汉口等通商口岸相比都是逊色一筹的。北京的休闲文化也与任何一座城市都不相同,如北京的很多公园都是由天坛、社稷坛等改造而成,但是天津等其他城市大部分都是直接建造,式样也主要以西式为主,具有强烈的几何风格。

北京的文化更具有一种保守主义的风格,封建传统势力比较强大,而且由于身处内陆地区,文化的流动性也是不如当时的沿海城市。但是历史总会向前发展,即使他的车轮无比的缓慢,北京的休闲文化同样如此,其步履缓慢,但却更加坚实,逐步形成了具有自己独特特色的休闲文化。

三、民国北京休闲文化的历史作用

(一)带动了相关工商行业的繁荣

休闲活动与工商业具有天然的联系,大部分的休闲活动都会以各种形式促进消费的繁荣,进而反刺激供给,使街头巷尾遍布的各类休闲娱乐场所鳞次栉比,交相辉映。如公园、影院的大规模建立就刺激了一系列相关行业的发展,拉动了社会就业的提升。而且因为现代传媒业的飞速发展,如报刊、杂志、电台,商业宣传手段也日益多样化,也就是现代意义的广告渐渐融入日常人的生活。比较常见的有月份牌广告、火花广告、漫画广告、橱窗广告、漫画广告、霓虹灯广告等。[10]此外因为体育竞技逐渐流行,越来越多的商业元素也融入其中,例如各大报纸上经常刊登赛马和各种球类的广告,“京赛马总会刻定于今明两日午前十一时半在西便门外跑马场开中西赛马大会,入场券每张二元并备有西餐及彩票,想届时各国与赛者当有一番激烈竞争。”[11]这不只是单纯的观看赛马,同时还有“西餐和彩票”,丰富了休闲的内容,与商业更好的融合在一起。

(二)促进了社会风气的有益转变

休闲文化的快速发展比较直接的一个作用就是男女之隔加速打破,尤其是各种娱乐场所如电影院、公园、游乐场等男女可以一起游玩之地,使得社会风气逐渐放开,进而促进了女性地位的提升以及婚恋文明的进步。“京师风气闭塞,今则不特青年夫妇,携手同行,及老者亦有之,男女环听者如鲫”[12]电影院中也男女同座,这些场所的建立和发展,极大的为男女社交提供了平台。“一名大学生想与女子做朋友,时时请她逛万牲园、颐和园、城南公园、城南公园中央公园等处。”[13]而这种平台的建立本质上是植根于西方人人平等的理念,伴随着休闲新文化的扩散,北京市民的固有的传统封建意识、不良生活习惯也在润物无声的随之改变。而且休闲活动的社会性和商务性功能也使人们逐渐建立了现代的人际交往模式,而非封建社会的阶级模式,在这种环境中,人们从最初的不适应转而适应,从不习惯转而习惯,社会认同感逐渐加强,这也是社会风气良性转变的体现。

(三)提高了国民素质,有利于新式生活观念的传播

休闲活动的增加使人们固有的生活习惯与活动规律被打破,开始出现了现代意义的公共秩序。如一些电影院要求观众遵守公共道德、守序懂礼。如真光剧院就出台了一个《观众守则》,要求观众“注重公德、安守秩序、入座脱帽、宁静少谈、不乱拍掌、不作叫好、不妄吐痰、不碍他人、自重自爱,凭票入场、对号入座”[14]这种理念即使在21世纪的今天也仍然不过时。有提倡当然也有批判,梁秋实在批判旧式戏院时写道:“放肆是中国人固有的品德之一,在戏园里人人可以自由行动。吃、喝、谈话、吼叫、吸烟、吐痰、小孩啼哭、打喷嚏、打哈欠、揩脸、打赤膊、小规模拌嘴吵架争座位,一概没有人干涉,在哪里可以找到主要完全放肆的机会?看外国戏院观众之穿起大礼服肃静无哗,那简直是活受罪。”[15]这一提倡,一批判都起到了秩序规范的效果,促进了城市文明的发展,对国民素质的提升也会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其意义不下于革命史中的任何宏大叙事。

综上所述,民国时期是北京城市休闲文化的大发展时期,新的、旧的、高雅的、通俗的都竞相涌现,一时出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世景象,展现了一幅宏伟的众生历史画卷,对后世北京城的城市规划、市政建设影响深远。

[1]楼嘉军.休闲新论[M].上海:立信会计出版社,2005:93~95.

[2]“各区剧场、电影院、球社、杂技场调查表”(1943年1月1日-12月31日),北京市档案馆藏,档案J002-007-00482.

[3]肖红松.20世纪二三十年代北平交际舞的散播与社会风尚嬗变[J].河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1).

[4]宋卫忠.民俗北京[M].北京:旅游教育出版社,2005:160.

[5]马芷庠.北京旅行指南[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8:246~255.

[6]成都体育学院体育研究所.中国近代体育资料[M].成都:[7]宋卫忠.民俗北京[M].北京:旅游教育出版社,2005:210.

四川教育出版社,1988:12.

[8]张胜友,粟博莉主编.文化的力量[M].北京:红旗出版社,2014(03).

[9]项静编选:园[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14:33~34.

[10]段嵘编著.广告设计[M].北京: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2014:50~52.

[11]赛马会今日赛马,晨报[N].1920(5)15.

[12]崔沧海.<沧海诗钞>——游北京中央公园略记[M].沧海出版社,1936:177.

[13]郑振铎.郑振铎对于青年的一个忠告[N].晨报,1920(8):16.

[14]吴雅山.当代北京电影史话[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3:20.

[15]梁秋实.听戏[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283.

(作者单位:1.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黑龙江农业经济职业学院)

本文系中央民族大学一流大学一流学科经费资助。

杨贺(1983-),男,黑龙江牡丹江人,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社会史、城市史、旅游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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