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起峰
从电子媒体看女娲神话的当代呈现
梁起峰
女娲神话是中国民间文化中非常宝贵的资源,但却没有完整地保留下来,只以片段的形式残留在各类书籍中、文物画像上。另一方面,女娲神话又以口口相传的方式流传至今,真正地活在民间。在新神话主义浪潮到来之际,从电子媒体的当代呈现中看女娲神话,借此分析其背后的意义。这是中华民族文化寻根意识的当代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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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娲神话
女娲神话是中国民间文化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山海经·大荒西经》中就有载:“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晋时郭璞注道:“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①《楚辞·天问》也称:“女娲有体,孰制匠之?”宋代学者朱熹对这段的注文是:“传言:女娲人头蛇身,一日七十化。”②《列子·黄帝篇》中也有记载女娲的部分:“庖牺氏、女娲氏、神农氏、夏后氏,蛇身人面。”③《帝王世纪》更是将其作为历史化人物记载了:“女娲氏,亦风姓也。承庖牺制度,亦蛇身人首,一号女希,是为女皇。”④
女娲形象从上古传说中造人的大母神到后世传说中成为与伏羲成婚的妻子,其传说有一个漫长的发展演变过程。而女娲神话的表现媒介则从文学作品到美术造型再到现代影视等也经历了不同阶段。现在可以看到的就有历史、哲学、文学作品,画像石、画像砖,现代音乐、舞剧,以及动画、游戏、电视剧等等多种表现媒介;同时女娲神话还活在民间,活在人们的口口相传当中。
(二)电子媒体
可以探讨女娲神话的角度非常多,作者仅选择电子媒体当中的动画、游戏、电视剧等方面进行探讨。在当今社会,人们接触电子媒体更多于纸质文本,电子技术与虚拟现实的结合使“游戏、动画”等更具有吸引力,在青少年中广泛传播;而 “电视”已经成为一个家庭必备电器之一。
(三)“新神话主义”潮流
时至20世纪末,借助于电子技术和虚拟现实的推波助澜作用,世界文坛和艺坛出现了更大规模的神话——魔幻复兴潮流,已经发展为不可忽视的全球性的文化现象,标志着文学幻想境界产生的重要变化。与20世纪前期的神话复兴运动相对照,姑且将这一次的文化浪潮命名为“新神话主义”。⑤而之所以出现“新神话主义”的文化浪潮,借用叶舒宪先生的话说就是寻求“现代人的生存理想与精神归宿”,“文化寻根与文化再认同,甚至发展成为一种流行时尚。波及到广义的幻想创作和虚拟的电子空间,乃至于在动漫、卡通、影视、单机游戏、网络游戏等新人类热衷的娱乐领域掀起同样的神话复兴热潮,并借助于全球文化市场运转机制而迅猛地蔓延开来。”⑥中国已置身于新神话主义的文化浪潮当中。
(一)始祖母形象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记载:“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⑦可见其始祖母的形象在东汉之前已经确立。
“抟土造人”是女娲最重要的功绩之一,是其作为始祖母的代表性功绩。在汉末应劭的《风俗通义》中记载:“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⑧而伏羲女娲作为兄妹、夫妻成为人类先祖的神话传说也是非常具有始祖母代表性形象的一例。在唐代李允的《独异志》中有记载:“昔宇宙初开之时,有女娲兄妹二人,在昆仑山,而天下未有人民。议以为夫妻。兄即与妹上昆仑山,咒曰:‘天若遣我二人为夫妻,而烟悉合;若不,使烟散。’于烟即合。其妹即来就兄,乃结草为扇,以障其面。今时取妇执扇,象其事也。”⑨
同时,在电子媒体的神话传播当中,其始祖母形象也是栩栩如生,起到了非常好的传播作用。
比如在1985年,钱运达导演就曾执导过一部10分钟的彩色动画片,名《女娲补天》。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品,还于1986年获法国圣罗马国际儿童电影节特别奖。动画的开篇就讲了“上古时代。女娲端坐水边,空旷的原野,使她感到异常孤独。女娲用泥巴做成无数小人。小人们立刻有了生命,而且不断繁衍,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可以从动画片的内容得知女娲抟土造人的始祖母形象会深入那个时代小朋友们的心中。
在电视剧《女娲传说之灵珠》当中,女娲则作为一个背景形象出现,在电视剧开始部分即有背景陈述为:“盘古开天、洪荒伊始。大地之母女娲黏土造人、繁衍后代、造福人间。谁知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争斗,共工头撞不周山,使得天体倾斜,三界大乱,妖孽趁机横行无忌,危害人间。”我们同样可从此背景得知女娲抟土作人的功绩。而电视剧中之后的内容更有女娲身边的护法“仙乐”奉女娲之命下凡拯救苍生,这与之后的一点“救世者”身份也紧紧相关。
(二)救世者——炼石补天、止洪水
在《淮南子·览冥训》当中即有女娲炼石补天和止洪水的记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炉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顓民生。”⑩
在《列子·汤问》当中也有相关记载,“然则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其阙,断鳌足以立四极。”(11)
同时,在电子媒体的神话传播当中,其救世者形象也是栩栩如生。
首先,同样在上述的国产动画片《女娲补天》中,女娲不仅以一个始祖母的形象出现,更是以一个救世者的形象深入人心。
动画片首先展现出女娲洪水后救世者的形象:“忽然,山动地摇,火神和水神大打出手,各不相让,烈火熊熊、洪水滔滔。地面的小人被洪水卷走,惨叫声不断。熟睡的女娲从梦中惊醒。她赶紧从腰际摘下一片绿叶,绿叶变成一叶扁舟,救起了溺水的小人。”
动画片还展现出其炼石补天的救世主的形象。“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猛烈格斗的水神和火神把天撞出了裂缝,碎石落下,砸伤了许多奔逃中的小人。女娲焦急万分,她托起五彩巨石,填没了天上一个个空洞。然而洞外大风吹来,巨石又纷纷落下,裂缝在不断延伸,女娲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身体嵌进了洞口和裂缝里。她的身躯渐渐溶化成石头,终于补好了天上的空洞,大地从此平静下来。小人们为失去女娲而伤心地痛哭起来。天边,在女娲修补的地方隐约出现了闪闪发亮的星座。女娲留下的绿叶把大地装扮成片片绿洲,人们就在这片土地上快乐地生活着。”
其次,在《仙剑奇侠传》系列当中,女娲族的后人作为苗族的女神,更是一名救世者。她的功绩不仅仅在于止洪水,更是帮助子民脱离于水火之中,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比如《仙剑奇侠传》当中的赵灵儿,她作为女娲的后人,与魔界的妖魔对抗,与引发洪水的怪兽对抗,寻找灵珠,成为南诏国子民的守护者;又比如《仙剑奇侠传三》中的紫萱,同样作为女娲的后人,不仅与魔界对抗,更与蜀山长老们联手,将威胁天下苍生的邪剑仙一举消灭,守护天下苍生。
再次,2005年在中国大陆上映的电视剧《天地传奇》剧本取材于流传在河南的伏羲、女娲神话故事,运用多种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和现代制作手段,艺术化地演绎了伏羲、女娲的创世神话传说。围绕着盘古开天辟地、创造八卦、女娲炼石补天等传说主题展开演绎。
(三)音乐之祖——制笙簧
相传女娲特意制造了一种叫“笙簧”的乐器,形状酷似凤鸟的尾巴。如今中国西南地区苗侗少数民族的乐手仍在吹奏。(12)
如《世本》云:“女娲作笙簧。”(13)在《帝王世纪》中也有记载:“女娲氏,风姓,承疱羲制度,始作笙簧”。(14)在《中华古今注·卷下》中也有“问女娲笙簧”的篇章:“问曰:‘上古音乐未和,而独制笙簧,其义云何?’答曰:‘女娲,伏羲妹,蛇身人首,断鳌足而立四极,欲人之生而制其乐,以为发生之象。其大者十九簧,小者十二簧也。’”(15)可见,女娲有可能是音乐之祖,与中国音乐发展息息相关。
同时,在电子媒体的神话传播中,女娲也与乐器息息相关。
在《仙剑奇侠传》当中,也有此类乐器出现,但不是为女娲后人所用,而是被作为女娲后人守护者的阿奴所用。
在《女娲传说之灵珠》当中,仙笛则是女娲的护法仙乐的法器出现,仙乐吹奏它时发出的声音可以对抗妖孽,保护南越国子民的平安。
通过这两个证明可以看出,女娲是音乐之祖的影子以及女娲仍在以各种形式成为苍生的守护神与救世者。
不论是动画片、游戏还是电视剧,这些电子媒体呈现的女娲形象都是在神话传说基础上进行的改编与创新。以电子媒体为主的神话演绎对于中国古老神话传说的发展与传播起着重要的作用。
在当代民俗学家仲富兰先生主编的《文化寻根》一书中,可以看到“文化寻根”已经成为一种世界性的时尚。且不谈国外的寻根现象,仅仅在国内就有“姓氏源流”考、“谱牒”考、古建筑恢复、古镇的恢复性建设、某某人物的出生地申遗、大型祭祖活动等等一系列的“寻根”活动。
而神话本身是人类童年时期的产物,是人类对于自身与自然的一种解释。而且神话作为民间文化,更多的是因口口相传而延续至今的。那么,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神话故事演变创作当中的一员。在“新神话主义”潮流到来之际,电子媒体的表现方式也正是这种种演变当中的一部分。是神话故事的“在创造”,是民间文化的“继续书写”。
在“新神话主义”的浪潮中,运用电子媒体将女娲神话演绎出来,不仅仅是一种文化潮流,更是一种文化寻根与文化认同的意识。新的呈现方式使得神话传说得以延续、得以流传。神话故事与形象得到巩固性宣传、强化,也使神话母题得以保留。虽然在这种演绎的过程当中,女娲的形象有很大的改变,但是却是当代中华儿女对于自己民族的文化与历史的一种想象,一种理解和一种回归,更是真实的族群观念的表达。
注释:
①杨丽慧著.女娲的神话以信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30.
②宋.朱熹集注.楚辞[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0:46.③杨伯峻撰.列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79:83,84.
④晋.皇甫谧著.帝王世纪[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3.⑤叶舒宪.人类学想象与新神话主义[A].文学理论前沿[M].第二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⑥同上.
⑦汉.许慎撰.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260.
⑧易思羽主编.中国符号[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P7.
⑨杨丽慧著.女娲的神话以信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36.
⑩刘安等编著,高诱注.淮南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65.
(11)杨伯峻撰.列子集释·卷五[M].上海:龙门联合书局,1958:94.
(12)易思羽主编.中国符号[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8.
(13)刘殿爵、陈方正主编.世本四种逐字索引[M].香港:香港商务印书馆,1995:35.
(14)晋.皇甫谧著.帝王世纪[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3.
(15)[五代]马缟撰.李成甲校点.中华古今注[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
[1]杨丽慧著.女娲的神话以信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2]仲富兰,冯海荣主编.文化寻根[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3]汪聚应,霍志军.女娲神话的原型意义[J].甘肃社会科学,2008(05).期
[4]叶舒宪.人类学想象与新神话主义[A].文学理论前沿·第二辑[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张志尧.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娲与蛇图腾崇拜[J].西北民族研究,1990(01).
(作者单位:晋中学院文学院)
梁起峰(1987-),女,汉族,山西太原人,晋中学院教师,研究方向:民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