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丽 连雪君
摘要:二元动态互动视角允许对信任者和被信任者同时予以关注,并认为双方在相应人格特质或行为方面的互动影响,是人际信任建构的关键。在简单梳理信任不同研究视角的基础上,重点按照二元动态互动视角的思想同时从信任者和被信任者双方出发,首先对其内涵进行了再界定;在此基础上对社会交换理论面临的挑战、典型范例和实证分析策略进行了述评,并对该领域的研究进行了总结和展望。
关键词: 二元视角;信任;信任者-被信任者;动态互动
中图分类号: F270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9-055X(2016)05-0000-00
引言
信任问题的出现几乎和人类历史一样久远。对于信任问题的研究,不仅社会学、社会心理学、经济学等领域对其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也一直是组织行为学领域中深受关注的内容之一。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剧,越来越多的企业为了适应日趋激烈的竞争环境,开始放弃与科学管理相适应的“金字塔式”的组织结构,并转向更加适应信息时代的“团队型”组织结构。在这种组织结构中,团队成员之间的信任关系就成为组织高效运行的必要条件。因此,信任问题越来越为实践工作者和理论研究者所重视,也普遍强调信任关系构建。然而,“高信任”工作关系仍然没有普遍存在的既定事实,本质上反映了信任构建的难度远超乎人们的想象。既往信任研究往往默认一个隐含假设——信任在组织中对称且对等存在,因而对二元动态互动视角下信任问题探讨相对不足(Yakovleva, Reilly, & Werko, 2010)[1]。这导致学界一直对信任研究处于盲目乐观的状态,忽视了在互动过程中信任被建构的重要性。
一直以来,信任研究是从“构建”(Build)的视角来认识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间的关系。从语义来看,“构建”是在“构想”层面确立行为规则,“构”与“建”组成连动式,有“先构后建”之义,语义基本等于“建立”(Build),即“自上而下”建立一种行为关系和规则要义。在信任研究中,“构建”强调的是信任者中心视角或被信任者中心视角单独从自身的认知和态度来确立信任关系。“建构”(Constuct)思想源于认知心理学,并经语言哲学、常人方法学、符号互动论等理论的发展,确立了社会建构主义(Constuctivism)。①社会建构主义的中心议题是“个体间互动形成一种共同的主体间认知,或一种共同能够感知的经验主体间世界”(Berger & Luckmann,1967)[2]。Garfinkel(1967)[3]认为社会秩序(社会关系结构)不是自动地产生于共享意义和社会角色模式,而是在社会实践的互动过程中被建构出来的,在互动过程中,谈话双方会运用默会的背景知识、认知类型赋予谈话的意义和理解的意义,并在互动中的行动者会努力建构主体间的相互印象。从社会建构主义来认识信任问题,强调的是信任共建的辩证性,即信任者-被信任者在互动的过程中确立信任关系,而彼此对信任的认知、情感以及行为,是一种动态的过程研究视角。因而,建构主义可以将传统的信任研究从决定论转向互动论,信任关系从“构建”向“建构”的认知研究转变,这构成了本文研究的理论基础。
一、信任研究视角的文献回顾
综观既有文献,信任研究先后经历了对称性信任假设基础上的信任重要性视角,信任者中心视角和被信任者中心视角、静态信任和动态信任视角,并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
(一)基于对称性信任假设基础上的信任重要性视角
有关信任重要性的研究一直居于信任研究的主流,如Kramer(1994,2004)[4][5]指出“随着信任益处证据的累积,人们对信任的乐观认识不断被肯定”。Khodyakov(2007)[6]将信任看作创新双方“期望收敛”的表征以及有效合作创新的纽带,尤其当无形资产(Intangible Asset)或非标准信息(Unstandardized Information)在不同创新主体之间传递时,信任的作用愈发凸显。信任在许多领域被置于核心地位,并在许多领域经常被提到,如建筑行业、网络社区、商业社区以及政治领域。原因在于:信任作为一种社会产品或社会资本,越来越得到认同。从宏观层面看,信任能够缩减交易成本,孕育跨组织长期关系,提升跨组织关系的预测力、适应力以及战略灵活性;能够显著提高创新效率并带来出色成果;信任也能触发非正式网络合作和合作创新。从微观个体层面看,信任能够敦促开放性沟通、信息共享、冲突管理、组织承诺以及工作满意度;也能够防止信任降低所引致的后果——由非生产性行为如过度监控或保护性控制所引致的成本、不确定性以及焦虑,进而导致创新失败。
这些研究几乎无一例外地着眼于均值信任,认为信任在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间稳定对称存在,从而高估了信任的重要性,很少涉及二元视角下信任在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间的动态互动发展变化。
(二)信任者中心视角和被信任者中心视角
在早期的信任研究中,大多数学者都将信任简单地视作单维变量。直到上世界90年代以来,学者们更多地倾向于将信任视为多维变量,并基于信任者中心视角和被信任者中心视角,展开了较多的研究。
以信任者中心为视角,Baier(1985)[7]将已有信任研究分为三类(信任冲动、折射的信赖、信任文化),且指出通过治理培育信任的可能性,低估了被信任者在信任建立过程中的作用。Coleman(1990)[8]指出信任者可以通过算计过程的信息总量和信息质量来评价被信任者的可信赖性,首次正式强调了信任者的主体地位。只有信任在需要修复的时候,他们才希望被信任者主动地“工作于”信任。McAllister(1995)[9]将信任划分为认知型信任和情感型信任。Lewicki 和 Bunker(1995)[10]将信任分为计算型信任、知识型信任和认同型信任。相对而言,Mcknight(1998)[11]的研究可以说对信任者的中心地位进行了颠覆性突破,他指出不管被信任者是否值得信赖,信任者都以一种“善意”和值得信赖的方式同他们打交道,可以起到改善被信任者可信赖性的作用。由此,信任研究开始转变被信任者在信任关系研究中的角色,对信任者中心视角的研究有所扭转。endprint
在被信任者中心视角下,Das 和 Teng(2001)[12]将信任划分为能力信任和善意信任两个维度;Mayer, Davis 和 Schoorman(1995)[13]在整合“信任倾向”和“感知可信赖性”的基础上重构了信任模型,将被信任者可信赖性划分为能力、善意和正直三个维度;Farrell等(2005)[14]将信任
划分为能力型信任和善意型信任两个维度。然而,上述两个视角都忽略了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间的动态关系。关于信任者-被信任者相互关系视角的研究,近年来随着动态信任视角的发展才有所进展。
(三)静态信任和动态信任视角
从信任的研究方法来看,已有信任研究无非是将信任看作独立变量和调节变量(Dirks & Ferrin,2001)[15],这类研究在静态研究和动态研究上有所区分(Kramer,1994)[5]。
其一,聚焦信任行为(Trusting Behavior)的传统研究,将信任看作是一种理性选择行为,如博弈论中的合作性选择(Williamson,1993)[16]。这类研究在经济学研究中较为常见,将“行为”这种看的到的事实作为评判是否发生信任的证据。
其二,聚焦于信任心理特征(Trust Psychological Effect)的传统研究,试图理解人类心理与信任的复杂关系,包括预期、意图、情感以及意向等(Rousseau,1998)[17],这类研究与社会心理学的信任研究相符。该研究方向主要关注信任的前置因素,认为信任是依赖和身份认同的结果(Ouchi,1981)[18]。
聚焦于信任行为的研究,经济学家希望通过具体事件考察信任是否真的发生,这是一种相对静态的研究方式,其结论最为丰富,且结论之间具有较高的一致性,如提高工作满意度、工作绩效、工作效率、创新行为等;而聚焦于信任心理的研究,社会心理学家希望能够反映具体信任行为发生的心理机制与过程,这是一种相对动态的研究方式,因为受制于定量研究的发展,显得研究不足。这两类研究分别代表了不同的方法论观点,也隐含了静态信任研究向动态信任研究的转变趋势。
然而,近年来研究者也逐渐意识到,一方面,在信任研究中单方面重视信任者或被信任者的视角是不完整的;另一方面,仅基于某一时点的静态信任研究也无法反应信任本身动态变化的特征,而且只重视相互信任是不现实的,以均值测量法反应人际信任是不符合实际的。这些研究都可能导致对信任过程的理解过分简化,从而高估信任在工作场所的正面作用(Ferrin & Dirks,2003)[19]。为此,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把信任概念化为分散在信任者和被信任者等特定社会系统成员之间的一个更微观的互动过程(Serva, Fuller,& Mayer,2005)[20],以便洞察信任的发展变化过程。因而,从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动态交互视角出发探讨信任问题,逐渐成为微观组织行为领域信任研究的一个前沿和热点。
为了更深入地认识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动态的理论内涵和最新研究趋势,本文将首先对二元动态互动视角下的信任内涵进行再界定,然后从作为其理论基础的社会交换理论面临的挑战、研究范例和实证分析策略三个方面分别对现有研究进行述评,文章最后对该领域研究进行总结与展望。
二、二元动态互动视角下的信任内涵再界定
常见的“我信任你”,意指“我认为你某些方面值得信赖”,本质上暗示了某种“关于你我封装的兴趣”,即“我认为你有兴趣做某事,而这件事情也会符合我的兴趣”。这意味着需要从二元视角来考虑“一对”人际信任关系的建构过程。
Sitkin 和 Roth(1993)[21]认为信任可以总结为四类基本特征:(1)信任是一种个人特征;(2)信任是一种行为;(3)信任代表一种情境特征;(4)信任是一种制度化安排。Mayer等人(1995)[13]将信任概念总结为信任者基于被信任者做出某种行为的积极预期,而愿意接受一定的风险去相信被信任者。
综合而言,信任概念研究中较为一致的意见在于:首先,信任是从信任者到被信任者,即行为意向是从信任者出发,并非被信任者。信任行为的发起者是信任者,而可信赖性对应被信任者。第二,不确定性情境是信任存在的前提条件,由于信任往往基于一定预期或意愿,只有在不确定性情境下,信任才是需要的。
然而,有关信任是否具有情境依赖性存在较大争议。Coleman(1990)[8]主张信任依赖于特定情境,即“A 信任 B在D情境当C发生的时候”。对此,Mayer等(1995)[13]也表达了赞同观点。他们认为特定被信任者(如被信任者能力、善意以及正直)虽会显示稳定特征,但情境却创造了信任的动态复杂性,是信任不同于信任行为的主要原因。因为信任是一种总体评价,而信任行为则是在具体特定情境中发生的。但Dietz 和 Den(2006)[24]却未置可否,他们认为如果信任具有情境依赖性的特征,为什么对“当一个人产生信任感后,不管这个人在什么场所都去信任”而无法做出解释。
关于信任是否具有情境化的争议,促使研究者聚焦到两种收敛的信任定义路径,并致力于从动态情境来再界定信任内涵。这两种路径分别为,信任是对被信任者意图行为的积极预期,往往立足于被信任者;信任是信任者暴露自身弱点的积极意愿,往往从信任者出发。过往的研究常常忽略积极预期和信任意愿二者的区别,将可信赖性、积极预期、信任意愿等视作相同概念,在研究中一律采用信任来代替。这其实是有问题的。
综上,二元动态互动视角下的信任内涵在于,首先,信任应该置于信任者-被信任者共存的二元情境;其次,信任者的信任意愿以及被信任者所应该对信任者兑现的积极预期将呈现动态互动;最后,信任将在这种动态互动过程中被建构。本文对二元视角下信任者-被信任者动态互动研究的探析是基于这一内涵基础上展开的讨论。endprint
三、社会交换理论面临的挑战
Blau(1964)[25]指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可以被界定为一种交换关系,或为物质交换或为情感交换。有效的社会交换关系不仅有助于实现互惠,同时也传递互惠的责任;如果社会交换关系受到影响,将直接影响社会交换的数量和质量。
信任本身的关系属性,使很多研究者认为信任本质上与社会交换关系无法区分(Blau, 1964; Cropanzano & Mitchell, 2005; Whitener, Brodt, Korsgaard, & Werner, 1998)[25][26][27]。信任一直以来被看作社会交换的重要前提(Blau,1964)[25],信任获得也同时被看作是社会交换的结果(Ayree, Budhwar, & Chen, 2002)[28],或社会交换的附加价值为信任(Blau, 1964)[25]。Dirks 和 Skarlicki(2009)[29]从社会交换视角解释了同事信任如何影响绩效,指出只有当彼此信任的时候才会分享资源,信任才能对绩效发挥作用。因而,良好的信任关系往往要求较高的均值信任水平或信任对称水平。
然而从二元动态互动视角来看,A信任B并不意味着B也信任A,A对B可信度的评定一般不等同于B对A的可信度评定,二者之间往往存在断层(Gap)问题(见图1)。图1显示,当A对B发出一个信任行为后,B也会反馈一个信任行为,而该反馈行为紧密依赖B从A感知到的信任水平。这个感知过程往往受制于人的有限理性、信息不对称等约束从而无法避免断层的发生;其次,二元信任的互动变化过程也体现在信任的积累和消耗过程,即有的个体体现为相对快速的信任建立且相对较慢的信任消耗,而另外一些个体则体现为相对缓慢的信任建立且相对快速的信任耗散。二者之间的差别也会体现为信任的差异水平,进而导致信任双方的断层问题。因而在这种情形下,由于B 极有可能误解A的意图而错失对A的互惠责任,使得社会交换理论面临挑战,社会交换理论所要传递的互惠需求有可能被打破或延迟。
由此不难看出,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动态互动视角的研究,核心在于通过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间的良好沟通和互动,有效降解潜在的断层问题;在此基础上,社会交换才会变得更顺畅,社会交换的数量和质量才可能得以保证。
四、二元视角下的信任者-被信任者动态互动研究
在人际信任活动中,信任者也可能是被信任者,被信任者也可能是信任者,从完整的信任过程来看,信任者和被信任者都是其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他们之间良好的互动是积极信任关系建构的关键。
二元视角下信任者-被信任者动态互动研究的一个可能方向是,首先开启二元视角的信任,清楚区分信任者和被信任者,进而清晰辨别信任倾向、可信赖行为、信任等之间的关系。如Ferrin, Bligh, 和 Kohles (2007) [31]从自己(Own)和他(Other)的视角研究了二者在信任、监督、合作方面的互动过程。De Jong, Van der Vegt 和 Molleman(2007)[32]从资源依赖的不对称性角度切入,对单方向信任水平的建立作了研究,由此开拓了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间信任的“无方向”朝向“有方向”的进展。
二元视角下信任者-被信任者动态互动研究的另一个可能方向是,同时考虑将信任者的人格特质和被信任者可信赖行为纳入同一个分析框架,探讨他们基于跨时间维度,对双方相关结果变量的个别和联合影响。如Dirk 和 Ferrin (2002)[33]借助元分析讨论了信任者信任倾向和被信任者可信赖行为(能力、善意和正直)在信任发展中的阶段性作用,指出信任倾向在信任发展的早期更具重要性,而能力、善意和正直在信任发展的后期更被看重。其中,善意和正直相对能力,成为维护信任长期发展的核心要素。Yung-Kuei Huang 和 Lingzhi Guo (2009)[34]采用跨时间维度方法,研究了信任前置变量在不同时间对信任结果的影响。
此外,二元视角下信任者-被信任者动态互动研究还有的一个可能方向是,同时考虑将信任者的人格特质和行为与被信任者的人格特质和行为纳入同一个分析框架,探讨他们对双方相关结果变量的个别和联合影响。如Becerra 和 Gupta(2003)[35]从二元视角,将信任者和被信任者的个体特质以及所处的组织特征作为前置变量,研究二者沟通频率对信任者感知到被信任者可信赖性的影响。Gill, Boies 和 Finegan,(2005)[36]也作了类似的研究。Zolin, Fruchter 和 Hinds(2003)[37]基于跨时间维度,按照信任的输入、过程和输出模型,从信任者和被信任者的互动影响角度,对信任的发展演化特征进行了研究。Yakovleva, Reilly 和 Werko(2010)[1]的研究则主要关注了信任者信任倾向和被信任者感知可信赖性(能力、善意和正直)在角色效应和伙伴效应中的不同作用,以及角色效应和伙伴效应在不同工作环境下(虚拟或面对面)可能的影响,从而为信任在二元关系中的互动探索提供了启发。
因此,单方面、静态强调信任者的信任倾向或被信任者可信赖行为并不能确保信任向对称性发展。然而,以往研究却大多单方面探讨信任者信任倾向对信任关系的影响,认为积极信任倾向的信任者在陌生关系中更容易建立信任关系(Zaheer & Harris,2006)[38];或从静态研究视角,基于某一时点测量信任者的信任水平或被信任者的感知可信赖性,忽略了信任的动态交互过程,因而最终影响对信任关系建构研究的结果准确性。
这方面的原因在于,社会心理学家所关注的信任成因以及信任的发展变化过程,由于定量研究的发展不足,特别是跨截面数据在信任研究中的不足,严重制约了信任动态理论研究成果的发展。特别是,关于信任动态交互结果如何影响信任本身变化,以及变化了的信任如何影响绩效产出,我们还知之甚少。因此,基于二元动态互动视角的研究对新的研究将产生重要的影响。endprint
五、信任者-被信任者动态互动研究的实证分析策略
在二元动态互动视角下,信任研究同时关注信任者-被信任者双方各自的人格倾向或行为,这些因素之间的动态交互作用最终决定信任者-被信任者对称信任水平发展的结果。这一视角下,可以借鉴Vanneste和Puranam(2010)[39]的研究(见公式(1))来展开相应的实证研究。
该公式假定:信任者 A试图介入与B的关系,而B的可信赖性不可知。在初始阶段,先控制B的可信赖行为不随关系变化,之后释放该控制变量。由于B的可信赖行为不可观测,信任者 A只能主观赋予B一定的可信度Pt,Pt也被称作A的感知可信赖度,Pt随信任者 A所获收益At的增加而增加,相应地Bt也随1-Pt的增加而增加。由此信任者与被信任者的损益关系可表达为:
进一步从二元动态互动视角来解读公式(1),可以发现:
在关系初始阶段,信任者 A没有关于被信任者 B任何可信赖信息,只能依据人际之间的平均信赖水平来估量初始信任密度(Rotter,1967)[40]。这一初始信任密度概率为Pt,且被信任者在关系发展的第一轮交互中通常表现的较为可信。一旦信任者 A与被信任者 B开始互动关系,信任者 A就可以获得关于B的直接信息,也即信任者 A对被信任者 B的了解会越来越充分(Shapiro, Sheppard, & Cheraskin,1992;Lewicki & Bunker,1995)[41][42]。如果P*是被信任者的真实可信赖性,那么A与B的关系将是一个相互学习、无限接近P*的过程。由此,虽然对信任者的判断未必能达到真实准确,但至少趋于准确,这即为一个信任周期。
该公式(1)所内涵的信任互动规律在于:
规律一:纠正初始偏见规律。信任者对被信任者的信任倾向无非是悲观、无偏见、乐观。一段时间之后,信任者总归会纠正对被信任者的信任偏差。这样一来,持悲观倾向的信任者信任水平可能表现为提升,而持乐观倾向的信任者信任水平调整之后可能表现为下降,只有无偏见者在整个信任关系中保持稳定信任。因此,信任水平提升与否,与信任者信任倾向有很大关联。
规律二:认同规律。对于被信任者,对信任者的认同会使其自觉调整自身可信赖行为。因此,假设认同发生在工作场所的被信任者身上,无论被信任者能力提高还是未提高,被信任者的善意总归会增加;假设感知可信赖度也在不断调整,这意味着信任者必然要调整其信任水平。当然,被信任者对信任者越认同,相应的可信赖行为提升速度也越快。因此,被信任者可信赖行为与信任水平是一个相互影响的正向作用过程,如A信任B,B的认同结果是B表现得更可信,同时也信任A;B不信任A,A的认同结果是A表现得更不可信,同时也不信任B。
规律三:关系价值改变规律。所谓关系价值改变是指信任者或被信任者从信任关系中所获收益增加或减少。如果信任者和被信任者介入的是不同情境,关系价值发生改变,即使感知可信赖性没有变化,信任结果也会发生变化,这使信任者和被信任者常常不能及时作出应对,因而在某种程度上会加剧信任不对称。因此,关系价值改变主要表征信任关系的情境属性,情境变化会带来信任水平的变化。导致信任水平变化的情境,也可以定义为不可信行为导致的潜在损失,或值得信赖伙伴所带来的潜在收益。外部变化诸如改变合作伙伴、改变对关系价值的投资等,都会引起关系价值变化,也都可以称作情境变化。这样一来,当关系收益增加,则提升信任水平;当关系收益减少,则降低信任水平。关系价值改变将引起信任水平的变化,但使信任评估相对远离感知可信赖性。
规律四:基于信任的选择规律。按照公式(1),当出现Et(R)<0的情况,信任水平表现为降低或终止,这是基于信任基础的自筛选规律。从关系持续长期来看,被筛选后的合作伙伴都应该为值得信任的,不被信任的合作伙伴早已被剔除。也同时表示关系持续期越长,信任水平也将越高,因为持续合作关系的伙伴都是相互信任的。这四大信任规律具体如表1所示。
进一步运用Maple 13 软件可绘得如图2的三维图。在图2所示的水平面上,沿左后角到右前角的对角线表示A和B在都选择信任时的收益相对均衡,而另一对角线则表示两者信任程度不对等情况下,收益的差异性。由图2所示的曲面可以看出:(1)曲面沿相对均衡的对角线呈U形,并且左边沿对角线上升相对右侧快速,表明信任收益在不同信任水平取得均衡对最终信任的关系价值影响有所区别,具体表现为当双方信任程度同时较高时关系价值最佳;(2)曲面沿显示差异的对角线呈倒U形,说明信任双方只要任意一方的信任水平高于另一方,信任双方的关系价值就随信任水平差异的增大而变差。因此相互信任的收益相比较单方信任或不对称信任的收益要大。因此相关实证研究策略的一种方向是,发展测算单边信任或不对称信任的方法,比较差异性信任和均值性信任对结果变量的影响效应;或者对造成信任差异的“断层问题”的前因、结果变量及相关作用机制方面进行集中研究。
此外,由于在二元互动视角下,信任者和被信任者是不可或缺的两个方面,其各自的特质和行为都可能影响到最终的信任建构结果。因此,相关研究在实证分析策略的另一个方向在于,可以借鉴以往对称信任研究方法中采取的均值信任,加入不对称信任的调节影响;或者基于跨时间维度,研究T1时间A对B的信任水平和从B感知到A的信任水平,如何影响T2时间A对B的信任水平,以及B对A信任水平和感知可信赖性。主要突破在于从时间维度探讨T1时间信任水平如何影响T2时间点的相关变量和联合影响,有必要聚焦“互动”的跨时间维度设计和测量。
六、总结与展望
在当代动态变化的工作环境中,基于二元视角、跨时间维度的方法为推动信任者-被信任者动态互动研究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深刻的理论启示。它允许对信任进行二元动态互动视角的解剖,同时关注信任者的特质和被信任者的可信赖行为等因素,且从时间维度探讨这些因素对自身以及信任关系的动态影响,从而积极响应了Harrison, Lin, Carroll, & Carley(2007)[43]关于动态信任研究的号召。然而,从既有文献来看,这方面的研究尚未成熟,至少存在以下三个理论或实证问题迫切需要学者们进行系统、深入的探讨。endprint
首先,明确究竟哪些信任研究可以从二元互动视角进行探讨。信任研究在微观人际层面有明确的信任者和被信任者,当扩展在团队或组织层面,信任者和被信任者的内涵也将延伸。因此,未来的研究有必要进一步判断究竟哪些信任主题适合从二元动态互动视角进行探讨。鉴于社会建构主义理论所影射的人际互动论以及信任研究强调二元互动的趋势,未来可以尝试围绕信任者-被信任者双方在某些重要人格特质或个体行为方面的互动影响展开研究,而研究的环境可不局限于“面对面”团队,也可以向快速组建团队或虚拟团队扩展。从这个意义上讲,以往静态信任研究和对称信任研究的的基本内容都可以作为二元动态视角下的研究内容。相信加入了时间维度和互动视角,在结论方面会有更新的发展,今后的研究尤其应该在这方面进行广泛而深入的挖掘。
其次,拓展前因、结果变量及相关作用机制方面的研究。建立在对称性信任假设基础上的已有研究,在前因、结果变量和相关作用机制方面已经取得丰硕成果。然而,从二元动态互动视角来看待信任者-被信任者的信任建构过程,不能忽视信任者-被信任者之间的感知断层问题,在此基础上,有必要重点考察“断层”的前因变量以及“断层”与其前因、结果变量之间关系的中介和调节因素。另外,现有关于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视角的研究集中于个体层次,探讨个体变量之间的关系及相关作用机制。这要求今后相关实证研究尤其要在分析层次上突破单一的个体层次,在其他分析层次上也要突出从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互动视角进行探讨。
再者,进一步明确信任者-被信任者二元动态互动研究中“互动”的跨时间维度设计和“断层问题”的操作化及测量问题,并相应发展更完善的实证分析方法。一般而言,在二元互动视角下,基于某一时间点分别测量双方在特质、认知和行为方面的差异,仅表征了信任互动的始点或结果,应该将这一差异用于预测下一时间段对信任的影响,以及信任最终实现稳定状态的演化过程。
最后,仍需指出的是,从二元视角开展信任者-被信任者的动态互动研究,既是从双向视角整合信任者和被信任者这两个方面的新尝试,也是向捕捉信任本身脆弱且动态变化特征的一次回归,符合社会建构主义由决定论向互动论转变的基本定论。目前二元互动信任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西方,国内相关研究还较少。今后研究者可以围绕以上三个主要问题展开细致、深入的理论思辨和实证考察,以进一步发展和完善信任理论体系,将信任研究推向贴合实际、提供合宜指导的层面,实现信任关系“构建”向“建构”的认知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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