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与“大个子”

佘毅仁

[极限探索·深海专题之十一]

当“的里雅斯特号”深潜器与美国海军合作探索深海时，就有一部分科学家对其庞大的体型能否在深海复杂的地理环境中自由行动提出了质疑。他们与雅克·库斯托的观点相似，认为大型潜水器很难适应海洋底部全地形的探索工作，而小型深潜器更容易满足科考的需求。但客观地说，“大”“小”潜水器各有所长，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有关它们的传奇故事吧……

小不点“阿尔文号”

1958年初，美国海洋科学家阿林·文与工程设计师哈罗德·弗洛里奇商议，计划设计和建造一款新型的深潜器。不久，弗洛里奇完成了设计图。与“的里雅斯特号”巨大和笨重的形象截然不同，新的深潜器极为小巧、轻便，造型也新颖独特。然而，由于受到资金和项目开发节奏的限制，新深潜器直到1962年才最终通过立项，并于1964年6月建造完成。整个项目在阿林·文不遗余力的推动下顺利进行，美国海军和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为了表示对阿林·文（Allyn Vine）的尊重，将新深潜器命名为“阿尔文号”（Alvin）。

“阿尔文号”深潜器全长仅6.7米，宽2.3米，排水量约13吨。别看“阿尔文号”体型娇小，它的工作舱可丝毫不比“的里雅斯特号”的小，那是个直径超过2米、壁厚约34毫米的载人球形工作舱， 采用了高强度的合金钢材制造，额定乘员3人，并可提供乘员整整三天所需的生存环境。另外，“阿尔文号”的身手也是非常灵活的，它装有多个动力桨，可以自由调整姿态。与“的里雅斯特号”一样，“阿尔文号”采用电动机输出动力，最高时速4节，最长工作时间约10小时。可能大家要问了，“阿尔文号”比“的里雅斯特号”小这么多，是不是也用轻油作为浮力源呢？其实时至20世纪60年代，美国的材料科学已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大批新型材料已运用到各种工业领域内，“阿尔文号”就是受惠者之一。与“的里雅斯特号”不同，“阿尔文号”采用无数尺寸统一的中空玻璃小球，通过树脂粘合，形成一种新型复合浮力材料，制成浮力源。这种浮力源非常轻，性能稳定，比用大型油箱浮筒来控制沉浮更为简单和可靠，再加上玻璃纤维的外壳，“阿尔文号”简直就像科幻电影里穿越时光隧道而来的未来机器。当时，“阿尔文号”最大设计潜深约1900米，并装有灵活的机械手便于执行采样工作。更为巧妙的是，如果“阿尔文号”发生了巨大的故障沉入洋底，它便及时解体，让载人舱上浮回海面，乘员顺利逃生。

超前的设计造就了“阿尔文号”辉煌的未来，但“阿尔文号”并不孤单，同时代还诞生了它强“大”的竞争对手——“阿鲁米纳号”，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个子”。从此，小不点和大个子各显神通的精彩故事正式拉开了帷幕。

大个子“阿鲁米纳号”

就在“的里雅斯特号”立项的同时，美国著名铝冶炼企业——雷诺兹铝业公司的负责人正在和美国海军商洽合作建造大型深潜器，可惜后来谈判破裂了。直到1956年，这种大型深潜器的创意才开始进行实验，经多年的论证和修改，于1964年由美国通用动力公司建造完成。在当时，铝材已被工业制造领域所广泛应用，同一时期被送往越南参战的装甲车就是用铝材制造的。铝材比钢材质量轻、强度高，更可靠，是制造艇体的上佳材料。这台新的大型深潜器就是采用铝合金制造而成的巅峰之作，它被命名为“阿鲁米纳号”。

“阿鲁米纳号”深潜器体型硕大，建造分若干段进行。它的内部设计极为先进，各种设备一应俱全。除了必要的维生设备外，还装备了主动、被动声呐，实时显示的电视监控系统，以及当时非常先进的旁扫声呐，使其拥有了高精度、全方位的扫描能力，能够更精准地定位，具备更敏捷的反应能力。比起小不点“阿尔文号”的一只机械手，大个子“阿鲁米纳号”装备有2只操作能力更强的遥控机械手。艇内空间极为宽敞，更像传统的潜艇，最多可容纳驾驶员和科学家等7名乘员，艇首有4个观察窗可供使用。由于运用铝合金这种优秀轻质材料，艇体壁厚竟然超过160毫米，其极限下潜深度达到了约4600米，远胜于“阿尔文号”。大个子“阿鲁米纳号”的排水量约为75吨，其最长工作时间约1.5天。硕大的体型，足以支持其完成各种水下任务。

“大”“小”各显神通

1964年，小不点“阿尔文号”和大个子“阿鲁米纳号”相继服役，开始执行各自不同的任务。不久后，让它们大放异彩的时机便出现了。

1966年1月17日，美国空军的两架军机在西班牙南部近地中海的空域执行空中加油任务时，不幸发生了空难，两架军机在帕洛马瑞斯地区坠毁。其中一架军机携带有4颗B28型氢弹，在撞机前，飞行员将氢弹紧急投掷在帕洛马瑞斯地区。这种氢弹的杀伤力是广岛核弹的70多倍。幸亏氢弹打开了降落伞，没有爆炸，但外壳受损发生了核泄漏，对周边环境产生了核辐射污染。美军立即启动了搜寻工作，很快在陆地上找到了3颗未爆炸的氢弹，但还有一颗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美国政府一开始试图竭力掩盖真相，避免舆论哗然。但这很快被媒体拆穿，立即成为一桩国际大丑闻，美国受到了国际舆论的严厉谴责。与此同时，美国正夜以继日地寻找这一颗失踪的氢弹。在得到当地村民目击有航空物体坠落海中的消息后，美国便使出浑身解数，动用大量人员、船只和最先进的潜水器来寻找这颗氢弹以解决这个“大麻烦”，其中就包括小不点“阿尔文号”和大个子“阿鲁米纳号”。

同年2月初，美军在浅海进行搜索无果。此后，“阿尔文号”和 “阿鲁米纳号”加入搜寻工作，直到3月15日，它们发现这颗氢弹正静静地躺在水深约780米的一个斜坡上，和降落伞连在一起，活像一只水母。原以为很快大功告成，但打捞却一波三折。“阿尔文号”将氢弹系上缆绳，返回海面，谁知在这一过程中缆绳断裂，乘员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氢弹坠入更深的海底。此后连续多日海况恶劣，只好等海情稳定后，再进行第二次打捞。这次打捞使用了先进的曳缆式遥控水下机器人“科弗”（CURV- 1），经探查得知氢弹落到了水深近900米的海崖边。但在打捞时，机器人意外与降落伞缠在一起导致无法上浮。美军意识到事态的复杂性，没有立刻进行第三次打捞，而是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4月7日，鉴于海底地形复杂，海军最终派遣小巧灵活的“阿尔文号”去打捞，准备把氢弹和机器人一起打捞上来。虽然过程也是惊心动魄，但最终“阿尔文号”还是有惊无险地将氢弹安全打捞上来了。

美国这起旷日持久、兴师动众的帕洛马瑞斯事故成为20世纪最可怕的核武器遗失事件之一，其国际形象也大大受损。所幸凭借“阿尔文号”和“阿鲁米纳号”的神勇发挥，化解了危机，也成就了它们的“英雄”美名。

有时候，英雄也需要被拯救。1968年10月的一天，小不点“阿尔文号”迎来了它人生中一次巨大的危机。在执行任务时，支援船上的固定缆绳突然断裂，还没等乘员做好下潜准备，舱内就开始浸水并快速下沉。乘员随即离开“阿尔文号”逃生，但“阿尔文号”却径直下沉，最后搁浅在水深约1550米的海底。由于各种原因，“阿尔文号”在寒冷荒寂、压力巨大的海底休眠了约11个月，才等来了救兵，是熟悉的老伙计——大个子“阿鲁米纳号”。它的施救，才使得小不点“阿尔文号”于1969年9月重见天日。由于“阿尔文号”设计结构科学合理，营救时较为顺利，日后检修时未发现重大损坏，只有些轻微损伤。因此，“阿尔文号”在不久后就再次投入熟悉的深海环境中执行科考任务了。

不同的命运

小不点“阿尔文号”和大个子“阿鲁米纳号”既有竞争又有合作，两者功能相似却命运不同。

“阿鲁米纳号”常年由雷诺兹公司承担运行维护，经费捉襟见肘，其结构原因又导致维护并不方便，设备升级难度也大。多种因素的叠加致使其1970年提前退休，被送往美国弗吉尼亚州的科学博物馆，供游客参观。当然，寿命短暂不能掩盖辉煌。在其服役的短短5年多里，它不仅为军方工作，也为科研机构执行任务，甚至还为雅克·库斯托拍摄电影提供服务。而“阿尔文号”自1964年下水至今仍在执行任务，其服役期已超过了50年，完成了远超5000次的任务，创造出了当今国际上绝无仅有的多个世界纪录。它们两者在人类深海探索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未来的海洋探索将更加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