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剑磊
(西北大学 历史学院,西安 710069)
论两汉弘农郡界调整与区域控制的转变
◎代剑磊
(西北大学 历史学院,西安 710069)
政区调整是政权有效控制地区的最优策略。汉武帝通过“广关置郡”,将崤函道纳入政区界内,增强了控制关东的能力,进而保障以长安为中心的绝对安全。东汉定都洛阳,凭借调整弘农郡界,转向控制关中地区。二者相比之下,足见弘农郡在平衡长安、洛阳以及关中、关东政治形势的重要性。甚至隋唐宋金时期,此区域仍处于不断被调整的状态。元明之后,自潼关分界,东归河南,西入陕西,沿袭至今。
弘农郡;区域控制;两汉
一个政区的出现、发展以及撤销,无时无刻不体现统治者对此区域及邻近区域的政治控制。西汉继承秦代郡县制度,并适时调整各郡县边界,来实现政治控制的治国理念。其主要有两种方式:新地置郡与旧郡分割。新地置郡基本集中于武帝开疆拓土时期。而旧郡分割,自汉初立国开始,历代君主都秉承政治平衡与中央控制的理念。
元鼎三年(前114),武帝将函谷关东移三百里至新安,又以故关为弘农县。四年,置弘农郡。[1]函谷关,地处长安、洛阳之间,是控制东西交通要道的关隘枢纽。秦国凭其天险,数败六国于函谷关下。又,汉初刘邦曾意长都洛阳,因娄敬、张良之策而放弃,改立都关中,后修筑长安城。武帝此举若以旧郡分割方式视之,属于一般郡区调控。但引入首都长安与函谷关迁移两者,放弃函谷天险,故目的绝非仅此而已。东汉光武建都洛阳,都城东迁,再次对弘农郡界做出调整。两次郡界调整和横悬长安、洛阳之间的函谷关位置转移,其政治地理形势转变的原因及二者之间内在关系,值得深入探讨。
关于武帝“广关”置郡的研究,最早可追溯至宋明时期,前人对“广关”的原因提出质疑。旧以楼船将军杨仆“数有大功,耻为关外民,上书乞徙东关,以家财给其用度。武帝意亦好广阔,于是徙关于新安,去弘农三百里”[1]为解释。但细想一下,杨仆功绩远不如卫青、霍去病,若仅以个人战功,武帝断不会为此作出徙关置郡的政区调整。故根植缘由,应是武帝本人的政治理念,杨仆“耻为关外民”纵然是一种社会现象,却不会成为“徙关置郡”的决定因素。
秦函谷关地理位置,不仅是易守难攻的军事险隘,同样也是文化区域的划分标志。古人称“关东”“关西”皆以秦函谷关为准,这与战国时期地缘政治密不可分。邢义田在阐释“关东”“关西”概念时,认为“广关”举措致力于将黄河、函谷关一线东推至太行山一线。[2]日本学者大櫛敦弘、韩国学者崔在容皆认为“广关”目的是扩大西汉京畿范围,其中弘农郡东界便充当了京畿新扩的边界。[3]辛德勇通过对前人成果的辨析,加之个人深入研究,得出:武帝元鼎三年的广关及后来一系列举措,旨在拓广关中范围,北部东界将临晋关、黄河东拓至太行山;中部迁秦函谷关至新函谷关一线;南部将巴蜀之地推至柱蒲关、进桑关一线的滇黔山地。其内在目的是秉承汉初区域控制理念,加强依托关中地区控制关东的治国效力。[4]胡方以新旧函谷关地理形势的转变为切入点,指出弘农郡设置是为弥补“广关”后的道路控制不足,新构建弘农、新安、宜阳的防御体系,达到防卫关中、控制洛阳的双重目的。[5]
以往研究对东汉弘农郡区的分析,少有涉及。李晓杰通过对东汉政区地理研究,探讨了“弘农郡”政区沿革。[6]梁万斌引入“汉代关中本位政治地理”的命题,对西汉前期依托关中控制关东、汉武帝广关皆有阐述,又以长安、洛阳两代都城迁移为核心点,分析区域控制转变原因及影响。[7]前人研究多为武帝“广关”的政治意图与关城迁徙后政治地理形势的分析,忽视了弘农郡界在两汉区域控制政策上的转变,更没有对两汉弘农郡界变化进行对比研究。
《汉书·地理志》云:“弘农郡,元鼎四年置。”又《汉书·武帝纪》曰:“元鼎三年冬,徙函谷关于新安,以故关为弘农县。”徙关置县时间应在汉武帝元鼎三年冬十月[8],但两则史料的记载时间有所偏差。清人钱坫认为是三年置,《汉志》记载有误。周振鹤先生亦赞同此说。《史记·梁孝王世家》记:“汉广关,以常山为限,而徙代王王清河,清河王徙以元鼎三年也。”[9]依《两汉纪》武帝编年知,清河王徙于元鼎三年夏四月后,而广关时间为冬十月。从前后关系上判别,徙关后对关东诸侯的国界并未完成规划,广关只是作为地域控制实施的第一步。且政区边界划定较为复杂,新函谷关濒临较多郡国地界,对新封地亦须重新规划,这需要一定时间来完成。《史记·封禅书》载:“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于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邦。”徐广认为置郡为元鼎四年。因此,对于《汉书》两则记载冲突,宜解为元鼎三年徙关至新安地,命关名为函谷,旧关置县曰弘农,期间划定新的政区边界与调整诸侯封地。至四年,弘农郡辖县、郡界得以完成。
弘农郡的设置不仅注重控制关东形势,也兼顾了右内史、汉中等周围郡界的地理屏障。北界与黄河流向紧紧吻合,自弘农至汉函谷关,长约三百里;西界与右内史相邻,沿秦岭余脉冢领山至峣关,接蓝田谷后连秦岭一线;南临汉中郡,自杜南沿丹水流域至与均水交汇之处;东界自黄河起,以汉函谷关、陆浑关、伏牛山为地理依托,东临洛阳所在的河南郡、南阳郡。对于区域地理形势而言,弘农郡并没有秉承“山川相便”“犬牙相入”的政区划分标准,区域面积虽有4.00万平方千米①弘农郡面积测量现有劳干、葛剑雄、肖爱玲三种观点,此处以肖爱玲观点为准,见《西汉城市体系的空间演化》,商务印书馆,2012年,第163页。,但山地占据了绝大部分。
弘农郡辖县十一,分别为弘农、卢氏、陕、宜阳、渑池、丹水、新安、商、析、上雒、陆浑。弘农为郡治所地。商、上雒,本秦旧县,高帝初属渭南郡,后复内史,从属。武帝建元六年(前135),分左右内史,属右内史。卢氏、陕、新安、宜阳,秦属三川郡,后高帝易名河南郡。渑池,《汉志》曰:“景帝中二年初城,徙万家为县。”置县加强了区域行政管理,其中隐含控制崤函道的意图。丹水、析地处武关东南,为秦内史与南阳郡分界,故属南阳郡,高祖曾先攻析、郦,后攻武关。[9]各县治所分布规律,受区域地理影响,呈条带状。弘农、陕、渑池、新安分布在三川东海道,是长安、洛阳往来的必经之地。函谷关控制了关中与关东的崤函道,此处地势险隘,道路两侧俱为高山峭壁,函谷之名便是因此得来。[10]上雒、商、析分布于武关道,是关中通往南阳郡,进而达至江汉平原的重要道路。由武关道与崤函道延伸出的道路控制,像一把巨大的钳子紧紧夹住了关东地区。“广关”这一举措更像加长了钳子两翼的咬动面,而长安则成为遥控“钳子”张弛的指挥中心。
言明弘农郡政区沿革后,再回头分析汉武帝“广关”举措以及置郡影响,则更为清晰明朗。一般学者研究多以“广函谷关”为主,然则从地域形势上,还应包括“广武关”。函谷关、武关是关中地区形成的重要地理标志,也是战国时秦国以至汉初王畿之地的军事保障。战国后期,秦国凭借此两关的军事保障,不断蚕食关东六国,六国虽数次“合纵”于函谷关下,却无不大败逃回。函谷关位于崤函道中段①《读史方舆纪要》“河南一”载:洛阳西至新安,道路平旷。自新安西至潼关殆四百里,重冈叠阜,连绵不绝,终日走硖石中,无方轨列骑处。其间硖石。及灵宝、阌乡尤为险要,古之崤、函在此,真所谓百二重关。,是此道路的咽喉要地。《元和郡县志》引《水经注》曰:“河水自潼关东北流,侧有长坂,谓之黄巷坂。历北出东崤,通谓之函谷关,岸高道狭,车不得方轨。”[10]自新安至华阴,地势狭长,两侧尽是高崖绝峭,崖上柏林荫谷,而其位置恰好切断了道路联系,像一个钉子镶嵌在道路当中。若占据此地,进可攻击河洛之地,退则稳守关中。顾祖禹评价“崤函道”曰:“其地界河流翼岸,巍峰插天,绝谷深委,峻坂迂回。崤函之险,实甲于天下矣。”[11]
武关的历史名声虽不及函谷关,但言关中,是无法回避的。若攻,进可通南阳腹地,再东行至颍川,南下可至江汉平原;若守,武关至蓝田峣关沿丹水谷地,地势狭隘,易守难攻。秦楚之间的数次战役皆为争夺武关,秦昭王曾于此设伏,俘虏楚怀王。武关与函谷关虽地控两条不同道路,但二者之间却是相互补充的地理依托。秦末,刘邦受怀王之命西行灭秦,鉴于周文兵败的先例与函谷关易守难攻的优势,故而转道南阳,由武关攻入咸阳。后景帝年间吴楚“七国之乱”,赵涉谏周亚夫曰:“吴王素富,怀辑死士久矣。此知将军且行,必置间于崤黾阨愜之间……将军何不从右去,走蓝田,出武关,抵雒阳,间不过差一二日……至雒阳,使吏搜崤黾间,果得吴伏兵。”[1]可见,武关常作为回避函谷关间利害冲突,进出关中出奇制胜的通道。
“广关”后,崤函道全数尽归弘农地界,武关拓至南阳郡博山县,新入弘农的丹水、析县旧属南阳郡地,是南下武关的第一站。郡界延伸至南阳盆地,武关横在郡区之内,既可加强稳定关中,又可快速到达南阳腹地,北上至洛阳,东进至江淮;南下可通江汉,进而全面控制关东地区。元鼎四年后,关东、关西界限上形成两层军事屏障。第一层为自太行山一线起始,其中太行八陉尤为突出,经王屋山,过黄河、新函谷关、陆浑关、伏牛山,至郧关。第二层以临晋关、黄河沿线,经弘农县、冢领山、峣关、秦岭一线。新函谷关②关于新旧函谷关的研究,史念海先生《函谷关与新函谷关》一文中有深入探讨,可供参考。地理形势与军事防御能力上,虽不及旧函谷关,但靠近洛阳,可以快速直接地控制关东地区,对一些紧急事件的处理极为有利。
东汉弘农郡界相比西汉时期,其辖县调整变化较大。《后汉书·郡国志》记载:“弘农郡,九城,分为弘农、陕、黾池、新安、宜阳、陆浑、湖、华阴。”对比西汉弘农郡,新划入湖、华阴,故属京兆尹,建武十五年属。旧有商、上雒划归京兆尹,析、丹水归属南阳郡,政区调整时间也在建武十五年。陆浑,原属弘农郡,汉末后划入河南尹②关于新旧函谷关的研究,史念海先生《函谷关与新函谷关》一文中有深入探讨,可供参考。。建武六年(30),光武帝曾下诏,并省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12]除去郡区调整,弘农郡旧县数没有受到废县影响,只有新区域内的船司空县,东汉时被裁撤。
就在那一刹,我不知怎么突然间想到了两个月前掉在腹中的那颗假牙,连忙说:老婆,你忘没忘两个月前我掉过一颗假牙,我气管里能不能是那颗假牙?老婆说:我哪知道。都两个多月了,你没屙出来吗?我说:我上完卫生间,就直接冲马桶了,也没注意瞅过呀。老婆说:你也太粗心了,自己的事儿都不知道用心。你快去问问段主任呀。
新调整后的弘农郡界,北界依为黄河沿线;南界内收丹水、析两县,缩至武关,边界复至秦汉内史时期;东界基本与西汉无异,仅是南段受到丹水、析县影响,区域面积有所减少;西界北段向西移动华阴、湖两县,南段旧冢领山、蓝田谷、秦岭一线东移秦内史旧界,一部分区域划入南阳郡。
两汉弘农郡界调整最根本的原因是自长安至洛阳的都城转移。都城是一个政权建立后所要面对的首要之事,而其所在位置会影响政权对区域的政治布控(见右图)。
西汉初年,刘邦有意长都洛阳,但被娄敬、张良的建议所改变。其中,张良的说辞更为直接,将“都关中”与“都洛阳”进行对比分析。“东有成皋、西有殽黾,倍河,向伊雒,其固亦足恃。留侯曰:‘雒阳东有成皋,西有崤黾,倍河,向伊雒,其固亦足恃。留侯曰:雒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地。夫关中左崤函,右陇属,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9]
都城只是一个微型的区域空间,相比之下,都城所在区域位置与地理形势才是需要着重考虑的。张良之说便将河洛平原(洛阳)与关中平原(长安)的地理形势作一深入对比,从而解决了刘邦定都问题的疑惑,以致改都关中。
两汉弘农郡界调整对比图
汉初,刘邦战胜项羽后,分封了大量异姓诸侯,局势上残留了关东异姓王的威胁。刘邦先后剪除异姓王,将他们的势力范围重新分割划分,分封给刘姓子弟。但事态发展总是事与愿违,后封的同姓诸侯,坐拥广袤地盘与富饶的土地,势力与日俱增,丝毫不弱于异姓王。因此,自高祖建国起始,关东诸侯势力始终是汉中央时刻警觉的重大威胁。前文中汉武帝“广关”便集中体现了以关中控制关东,加强对关东诸侯势力的直接控制。关中东界自太行山、新函谷关一线扩大了关中面积,形成两层军事屏障,对于当时首都长安起到极大的保护作用。
东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六月即位于鄗南,十月便定都洛阳。东都洛阳使得长安及关中地区政治核心的地位丧失,转而进入河洛地区。关于光武帝不立都关中而改立洛阳的问题,今人梁万斌分析较为透彻。[7]刘秀河北称帝之时,关中之地尚在更始政治控制下,后转入赤眉之手,故无法满足立都根本。其次,新莽末期各诸侯割据,势力庞大。西北地区有隗嚣、卢芳濒临关中之侧,西南有公孙述雄踞一方。此时关中方定,若迁都长安,则在军事对垒上会与三方势力之间直接接触,对于尚处于政治拓展时期的刘秀,此为不智之举。
刘秀与刘邦平定天下的方式与所处客观环境大不相同,所以在建都问题考虑上截然不同。刘邦发迹巴蜀,凭借关中形胜与人力资源,逐步剪除异姓王。在区域控制上,关中之地完全被刘邦掌控治理,且关东异姓王的存在证实汉初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行政大一统。因此,张良之说中提到“阻三面而东制诸侯”,并设想诸侯有变的解决方式,对于当时政治形势,定都关中乃是上策。但刘邦始终未放弃洛阳的地理位置,虽都关中,也多次驾临洛阳。刘秀源起南阳,更始入关之后,迅速在河北之地发展自己势力,并定都称帝。反观此时关中、西北、西南地区势力割据,且与刘秀军事对垒上毫不逊色。至于后来为何没有迁都长安,一则西北羌人荒乱,数次威胁关中;二则洛阳自身地理形势,虽逊于关中,但地处疆域中央,靠近经济富庶之地。
建武十五年(39),光武帝开始围绕洛阳布局区域控制。他与刘邦相似,虽择都洛阳,但关中之地易形成军事割据的威胁,从未忘记。关中地区,相比河洛地区最大的优势是西北、西南地若得到稳定保障,占据者只需考虑关东势力,山河关隘便成为攻防转化的有效保障。调整重点依旧围绕旧函谷关沿线的崤函道与武关调整,自华阴至新安的崤函道归弘农郡辖管,西界移至华山以西,桃林塞地也纳入郡区。关中引以为傲的函谷桃林天险被剥夺,政区边界进入关中腹地,自华阴至长安,其间道路平坦,又无河山之险。这种调整将关中地理优势切割,但凡占据弘农,扼守崤函道,东据河洛,向西攻占关中也绝非难事。关隘的性质是一把双刃剑,狭窄道路既可阻挡敌方进攻,也限制了自身军队的展开。西汉对武关的调整致力于控制南阳盆地,东汉定都洛阳后,便要思考如何降低武关的军事性质。光武帝对武关的调整,除了将丹水、析县归入南阳郡,还延伸了南阳郡的西北界。东汉京兆尹南界基本吻合秦内史界,但临近的郡区发生了变化。旧界与汉中郡以秦岭余脉为界,对武关南界起到天然的保护。但此次调整将旧汉中北界纳入南阳郡,郡界西至秦岭、蓝田谷一线,对武关形势,整体呈现一种半包围状态。不仅可以遏制了南出武关道路,而且降低了关中旧有关隘形势的功能。
定都洛阳后,东汉对关东势力的忧患消失,转向防范关西出现的割据势力,形成东西对峙的局面。因为关西并不只有关中平原,还包括巴蜀、陇西以及西北之地。东汉历代帝王多次驾临长安,此举与当年刘邦都长安后依旧往来洛阳,如出一辙。西汉时期的两层军事防线也随着都城迁移发生了对调,太行山、新函谷关、陆浑关、伏牛山一线成为拱卫洛阳的第二道屏障,而黄河、弘农、武关则首当其冲,占据第一道防线。
前文论述了设立弘农郡的经过与两汉郡界调整后的形势对比,可以看出统治者目的明确,旨在加强区域的直接控制。但一个政区重新规划,除了依赖山川地理,还需要一定的人事部署调整,毕竟弘农郡地理位置独特,像一个天平左右了以长安、洛阳为中心的政治形势。
武帝元鼎三年广关置弘农县,四年,弘农郡界划定。这一系列的事件看似突然,其实是西汉中央始终坚持以关中控制关东的战略,无论是高后时期“孽诸侯”,还是文帝分封至亲,无不体现这一理念,而广关更是将这一战略目的发挥极致。何以会选择元鼎三年这个时期?这与对匈作战胜利密不可分。汉初中央存在两大威胁:关东诸侯与北方匈奴。高祖“平城之围”后,汉代采取“和亲政策”,虽在一定程度缓解了大规模的两军冲突,但由于匈奴地广人稀,多为畜牧,不兴耕种,每遇天灾人祸,皆向南扰边,抢夺粮食与人口。文帝时常备军队于长安周围,以御匈奴来犯。武帝“马邑之谋”失败后,便主动向匈奴发动进攻,经过数十年的战争,打通了通往西域的道路,形势上也处于上风。卫青、霍去病等将领因对匈作战而封侯拜相。至元鼎三年时,数年战争使汉朝整体国力衰减,又逢汉将霍去病英年早逝,故汉朝暂缓了对匈进攻,两方之间形成“汉不击匈奴,匈奴亦不侵入边”的局面。武帝对外转向了西南、东北地区,“自大将军围单于之后,十四年而卒。竟不复击匈奴者,以汉马少,而方南诛两越,东伐朝鲜,击羌、西南夷,以故久不伐胡”。[9]此时的武帝已将目标转向关东,着手加强控制关东。然则景帝时期,平定“七国之乱”在形势上已打破汉初困境,后广施推恩,诸侯领地不断分封,整体实力已难比汉初。元鼎四年“广关置郡”完成后,武帝便开始裁废诸侯。自四年至六年内,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余人。[9]徐广曰:“诸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皆在元鼎五年。”[9]这是广关后对诸侯控制做出最具打击性的举措,也体现了控制关东效力的增强。
武帝一方面裁废诸侯,一方面重新部署弘农郡周围管理。建元六年,武帝将京畿内史之地分为左右内史,至元鼎四年,划出右内史东部为弘农郡部分。《史记·平准书》载:“益广关,置左右辅。”鉴于景帝二年已分左右内史官,此释为左右辅都尉。又《汉书·百官公卿表》云“右扶风、左冯翊、京兆尹是为三辅。元鼎四年,置三辅都尉”,此处记载实误也。据《汉书·地理志》载: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风,治内史右地。此实为二辅,即右辅都尉治郿、左辅都尉治高陵。分置右扶风后,又于华阴置京辅都尉。通过都尉设置,将弘农的地理优势紧紧控制在朝廷手中。华阴控制崤函道西端,依托华山桃林之地,既保障了对旧函谷关的监控,又在京兆尹界进行区域治理。太初四年,又“徙弘农都尉治武关,税出入者以给关吏卒食”[1]。函谷关虽东迁至新安,但其地理优势被弘农继承,并于此设立郡治。在行政、军事两方面保障关中京畿的绝对安全。征和四年(前89),初置司隶校尉,武帝本意为搜捕巫蛊,察大奸猾之人,后形成对三辅、弘农、三河地区的监察管理,扩大了京畿区域。
后汉东都洛阳,关中京畿地位丧失,但对区域控制却丝毫不见较弱。建武六年,省诸郡都尉,并职太守……省关都尉。[12]又《后汉志·百官四》载:“又省中壘、寺互、都船令、丞、尉及左右京辅都尉。”在此次省并过程中,三辅都尉被裁撤,由于都城地位丧失,原长安内三辅共治的局面也被剥夺。《关中记》云:“三辅旧治长安城中,长吏各在其县治民。光武东都之后,扶风出治槐里、冯翊出治高陵。”[13]长安仅为京兆尹郡治所,与西汉相比,旧京辅都尉治所华阴划入弘农郡,斩断了进出关中的通道。东迁后的函谷关距离东汉首都洛阳较近,关中、弘农虽可阻碍,但鞭长莫及。建武十九年,复置函谷关都尉。[12]东汉中期,西羌势力逐渐强大,且数次犯边,三辅之地饱受攻击。为便宜军事指挥,“安帝以羌犯法,三辅有陵园之守,乃复置右扶风都尉,京兆虎牙都尉。”[12]
武帝“广关置郡”既秉承了汉初控制关东的治国精神,又打破了战国以来形成东西直接对峙的局面。“广关置郡”只是作为政区调整的开端,之后一连串的都尉调整与裁撤诸侯都体现弘农郡的区域功效。东汉迁都洛阳,调整弘农郡方式,恰与西汉相反。弘农区域兼顾关东与关中,成为调控“都长安”与“都洛阳”两种不同政治部署的中介。若不是秦朝短祚,这样的区域调整也迟早会出现。
任何一个选择定都洛阳或者长安的王朝都无法放弃对这段区域的控制。与两汉相似的如隋唐时期,同样延续了对长安、洛阳之间的政区控制。尤为不同的是隋把西汉弘农郡切割为弘农、淅阳、上洛三郡,又将河南郡西界直接延至潼关。潼关,地处黄、渭河交汇之处,又是崤函道西进的必进之地,地理形势“上跻高隅,俯视洪流,盘纡峻极,实为天险”。[10]犹如当年秦函谷关。唐代在中间又增加了陕州,地跨黄河南北,道控崤函东西,足见统治者丝毫没有放松对长安、洛阳之间地区的有效控制。北宋时期,主要受到北方辽金少数民族的进犯,因此,东西调整基本延续了唐代政区,但将陕州北界扩至闻喜县,既要防御北方进犯,又稳定控制着东西要道。金时将北界内收至黄河一线,西界为潼关、华山一线。无论如何对此做出调整,都无法摆脱控制东、西区域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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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卞建宁)
AstudyonthetransformationofHongnongcountyandcontroladjustmentintheHandynasty
DAI Jianlei
(The history college in Northwest university,Xi an710069,China)
Administrative region is the optimal strategy to control effectively the regime area.The emperor of Hanwu adjust the county area,the Xiao—han road into the area,enhance the ability to control the Guandong area,absolute security in Chang-an as the center of Luo yang.After the Eastern Han Dynasty capital,by adjusting the Hongnong County community,steering control in Guanzhong area.Two compared with that in the Hongnong County balance in Chang-an,Luo yang and Guanzhong, the importance of Guandong area political situation.Even the Sui、Tang、Song and Jin Dynasties,this area still has been adjusted.Yuan and Ming Dynasties,from East area of Tongguan to Henan province,the West in Shaanxi,until now..
Hongnong area;control adjustment;Han dynasty
K921
A
1671-9123(2016)03-0016-06
2016-08-25
代剑磊(1991-),男,陕西西安人,西北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