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洁
(北京联合大学 艺术学院,北京 100101)
浅析国家艺术基金项目——独幕剧《菩提青蛇》人物视角观及选择观
武英洁
(北京联合大学 艺术学院,北京 100101)
独幕剧《菩提青蛇》是2015年度国家艺术基金项目(项目编号:20152002)。作为北京联合大学首个国家艺术基金项目,得到了学校、学院的高度重视。作为《菩提青蛇》的编剧、导演,笔者从一度创作的源头出发,梳理人物视角,阐述不同人物眼中的“真相”,并理性分析人物为其行动所做的选择。
国艺基金;菩提青蛇;视角观;“真相”;选择观
李碧华小说《青蛇》于1986年出版,这本小说一出版就引起轰动,并且成为了畅销小说。它之所以成功,除了作者将青蛇这个人物提炼出来,最重要的就是原来的《白蛇传》《雷锋塔》,它们的叙述视角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上帝,可是《青蛇》这个小说的叙述者是青蛇,她眼里所看到的白蛇跟许仙的感情是青蛇眼睛里的爱情,她眼睛里看到的许仙是青蛇眼睛里的许仙,她叙说的法海亦是青蛇眼里的法海。之所以说李碧华这部小说产生轰动效应,一个重要的意义在于它从全能全知的视角到旁知视角的转变,它最大意义在于,从青蛇的眼睛里看到的,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发展,是这样的结局,是这样的答案,是这样的“真相”。
然而独幕剧《菩提青蛇》以角色视角引发了对各自“真相”阐发的探讨。即人的视角与佛的视角的同台并置。二者关系并非对立,而是尊重与理解。
白蛇视角的“真相”是什么呢?白素珍痴心太重,甘愿为人,为体会做女人的美好,做妻子的幸福,做母亲的快乐,甘愿身受生儿育女的病痛折磨,饱尝对死亡的恐惧,在六道轮回里周而复始。
许仙视角的“真相”又是如何?手无缚鸡之力的许仙,不论相比武功高、法力强的法海,还是相比修行了一千年的素珍、五百年的青蛇,他的确是个弱者,而弱者似乎更在乎生存的资本:有个能干漂亮的妻子,有个能够经营下去的店铺,过着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从这种意义上讲,他没有过错,如果说这也是人性的“贪”欲,那他却是贪得情有可原。
那么法海视角的“真相”呢?实际上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和尚,而和尚虽然天天接受佛法教育,虽然法力高强、武功超绝,可他毕竟还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欲,“嗔”欲就是他最为突出的人性弱点;是人就会有情,看到白素珍甘愿为人,他为此动容是他人性的闪光点。
青蛇视角中的“真相”要从两个时间维度来看待。
第一个真相观是她回忆自己五百岁由蛇到人的转变过程里,她的贪嗔痴毒欲。在她的想象世界里,姐姐为了爱情不顾与她的姐妹亲情,她眼中的白素珍是自私的;许仙一个懦弱无用的男人代表了人类丑恶的贪欲,枉费姐姐对他的痴恋,他却想要左右逢源、坐收渔人之利,简直是贪如饕餮、欲壑难填;而她眼里的法海更多的是个“偶像”形象,法力高强,武功超群,而且还有个如来弟子的好出身,并且幻想着他能从神坛上走下,与自己成为一对神仙眷属。
青蛇的第二个真相观则是八百年后的现在,她面临着为人与为佛的选择,此刻她悟道:芸芸众生,生老病死,六道轮回,循而复始。所有的贪、瞋、痴,不过镜花水月,却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忍受生生世世之苦!她终于觉悟,愿意涅槃重生,果正菩提。
《菩提青蛇》并不纠结于谁的“真相”为真相,“人之初,性本善”,人之为人,孰能无过。不论真相究竟,千丝万缕总关情,即便是菩萨,也是有情菩萨,菩萨有情。不得不说,有情维系又何必在意真相,正是当代人的情感观。
《菩提青蛇》借鉴了存在主义戏剧的自由与选择,而这亦是当代戏剧最为热议的议题之一。萨特存在主义戏剧主题体现在自由与选择,这源于他一贯主张文学应当“介入”生活,并关注现实与人生的种种问题。围绕他的哲学思想,他的戏剧作品与他的存在主义哲学息息相关,并大致从三种角度阐发了自由与选择的戏剧主题。角度之一是选择要面对的诱惑及其尊严的话题,即在自由选择的过程中如何克服种种诱惑、展示人应有的尊严问题。在选择中需要排除许多干扰和困难才能完成,因此这一过程也是自我塑造的过程。角度之二是探讨自由的限度以及解脱的可能性的命题,即选择是自由的,但自由是有限度的。如果处理不好,自由会成为禁闭自我的牢笼。于是他人是自我的地狱、过去亦是自我的地狱,甚至自我也可能成为自我的地狱,这个中一切会限制自由的展开。要想解脱,必须正确认识自我、正确对待他人、正确对待自己的过去。角度之三则是探讨荒谬的选择及其代价的子题,即选择是自由的,但是错误的选择给人带来伤害,这责任由谁来承担?萨特给出答案:你必须对你的选择承担责任。
不同于萨特的选择命题,《菩提青蛇》的自由与选择体现在几位故事当事人的自我选择方面,作为一部典型的具有佛教教育意味的戏剧,这些选择无不受到佛教因果观的影响。
白素珍希望有个男人,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于是她选择了许仙,这一动凡心就会带来“想尝尝做人的滋味,那就得先尝尝七情六欲八仙丹”的后果;当她收起自己的个性,选择做个男人背后的小女人,要为许仙“相夫教子、勤俭持家”时,就会面临是做蛇仙还是做人的选择,而这对于白素珍而言是近乎残酷的——是选择长生不老、逍遥自在,还是选择生老病死,六道轮回?白素珍在面对死亡的恐惧与身为母亲的感动对峙中,最终选择为人,而这一选择,就会面对难产之痛、气绝身亡的后果。
许仙也是面对选择。阴雨绵绵的西湖断桥上,初次相逢素珍与青蛇,一个是楚楚动人、矜持自若;一个是妖娆妩媚、谄媚逢迎。他选择了前者,正如所有正值青春男子的初恋一般。白府取伞时面对素珍的主动诱惑——财、色、爱慕,他亦选择欣然接受。面对“苏州前街上的一位女强人”,以及街坊口中的“白素珍是连人带店一并送给许仙的”闲扯,他也有着男人所谓的自尊以及对妻子的不满,但是这一切终究敌不过他对素珍的爱,这是他的又一次选择。而对于许仙来讲,最大的选择就是给不给素珍喝雄黄酒?这意味着对妻子的信任与否,也意味着面对真相的后续选择,是选择“怎么肯和一条蛇厮守下去”还是对白素珍的爱“至死不渝”?许仙经过反复思量选择了后者。
法海云“当今乱世,人妖不分,天下之妖,捉之不尽。我不为百姓请命,谁去?我不入地狱,谁入?”这已注定他终会轮回于世的命运。这当然是他的最大选择。然而他为什么会选择干涉许仙和白素珍的爱情,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在“弘扬正法”,他采取的行动则是暴力打压。当他眼见白素珍毅然选择为人并且甘愿赴死时,他也为之动容,默默为她超度,他放弃了身为“如来弟子”的高傲,选择了回归为人的“法外柔情”。
青蛇在从妖到人,再从人到菩萨的修行过程中,面临着众多选择。在许仙和白素珍的爱情故事里,她选择了“穿针引线”。当她也逐渐有了“七情六欲”的时候,她的内心欲望逐渐膨胀,贪嗔痴毒愈演愈重。痴情于对素珍的依恋,使得她萌生“让许仙抛弃姐姐”的念头,于是在她的“白日梦”里,素珍喝下了雄黄酒,许仙也“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体温,没有生命”,然而她知道姐姐怎能轻易放弃救许仙,于是又萌生了勾引许仙,“让许仙来选”的念头,目的虽然是出于对姐姐的爱,但是无不透出青蛇的自私、贪欲、嗔恨、痴迷。在她的“白日梦”里,白素珍是自私狭隘的,为了男欢女爱不顾姐妹亲情;许仙是贪得无厌的,“每个男人,希望生命中有两个女人,青蛇和白蛇。同期的,相间的,点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你得到了白的,她就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而青的却是树顶上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叶子。可当他得到了青的呢,那青的就会成了百子柜中闷绿的山草药;而白的却变了那抬尽头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的新雪花。”同样她也承认了自己作为女人的“贪”。“每个女人也希望生命里有两个男人:许仙与法海。那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女人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而许仙,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俊美男人,会给你讲最好听的话来熨贴心灵。只是,若得到了许仙,就会嫌弃他没一个动作硬朗;但若是,法海肯俯首称臣,又难免不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这正是青蛇自己的贪嗔欲念的写照。在青蛇的“白日梦”里,法海成了他痴迷于情的对象,她那“欲望之舞”是她体会着爱情带来的痴迷,即初恋时的诱惑,浓情时的欢愉,离情时的痛苦,无情时的残酷……在一个完整的梦里,青蛇完成了从蛇到人的历练,却饱受着人类因欲而生的贪嗔痴毒。
在真实的历史事件的时空中,青蛇选择尊重素珍的选择,眼睁睁看着姐姐为爱沉沦,为人生子,命丧黄泉;她也选择了尊重许仙的选择,为了爱人而殉情;而自己也选择修行悟道,不再过问人间之事,直到八百年后菩提正果的时刻来临,她又面临着再一次的选择——是和素珍、许仙、法海他们一样选择为人?还是选择一心不乱果正菩提?她的选择则是有情菩萨。菩萨有情,怜悯人类,觉悟自我,永离轮回,果正菩提。
总之,就《菩提青蛇》的时代背景而言,无不渗透着当代人的哲学思辨观。笔者通过这样一个家喻户晓的传说故事,讲述着身而为人的情感、欲念、彷徨、烦恼……甚至入世出世的艰难选择。但是笔者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也相信“因果循环”的轮回观,而使得《菩提青蛇》充满温情,即千丝万缕总关情。
J805
A
1007-0125(2016)11-002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