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真(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陌上桑》的浪漫主义元素和喜剧色彩分析
祁小真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摘要:《陌上桑》是一首民间故事诗,为汉代相和歌古辞,主要叙述了一位使君调戏采桑女子而遭到严词拒绝的故事。这首诗历经千年依旧传诵不绝,人们为女主角的美丽与机智拍案叫绝,同时也对使君的行为予以批判。其实,《陌上桑》这首诗歌中所蕴含的浪漫主义元素和喜剧色彩,也值得引起我们的注意和思考。本文从秦罗敷的美丽形象塑造的三个方面来具体分析浪漫主义元素;从喜剧色彩入手分析使君与秦罗敷的冲突,并对此进行一定的思考。
关键词:《陌上桑》;秦罗敷;浪漫主义;喜剧色彩
在两汉乐府诗中,《陌上桑》以其内容的独特新颖特点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历来学者对于女主人公秦罗敷的美貌、身份以及其临危不乱的智慧进行了多方面的考证,为我们研究《陌上桑》提供了重要的材料。《陌上桑》其中饱含浪漫主义元素和喜剧色彩,这也值得我们引起思考和注意。
秦罗敷被视为以“女性之美”热情讴歌的对象,人们无不为罗敷生动而美丽的形象所深深吸引。她那光彩照人,美丽健康而又自信活泼,充满生命力的女性形象,一改古代文学作品中女性世界里灰暗、阴郁的色彩,以独特的光芒为其增添了耀眼而又炫目的色彩。浪漫主义在反映客观现实上侧重从主观内心世界出发,抒发对理想世界的热烈追求,经常用热情奔放的语言、瑰丽的想象和夸张的手法来塑造形象。《陌上桑》的作者在塑造秦罗敷这一形象时,大量运用了浪漫主义的元素,从不同的角度、方面,以各种不同的手法来进行塑造,力求将罗敷的形象生动而又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眼前,让我们为其魅力所倾倒。同时,作者将浪漫主义元素巧妙地融入到罗敷形象的塑造过程中,也增强了这首诗歌的可读性。
(一)环境的烘托。
作者对于女主角秦罗敷的出场情节的设置,可谓是匠心独运。“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这短短的两句诗句,展现出作者巧妙的心思。没有直接描写这故事的主人公,而是从其住所入手。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朝阳冉冉升起,温暖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一丝丝洒下来,而秦罗敷的闺房,秦氏楼也被阳光所普照。这样的开篇,就是让人舒适的暖色调,让人感受到春日的明媚春光,读来给人感觉温暖和舒适,生机与活力也见诸笔端。在这样的明媚环境之中生活的主人公秦罗敷,自然让我们感受到的是明朗与健康。与自然的相关联也一下子拉近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同时间接描写外在环境的美,也为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利于激发读者的艺术想象力。
通过明媚的环境描写来烘托与渲染女主人公的健康、自然而又明朗如朝阳般的形象,同时又为全诗奠定了开朗的格调,这是浪漫主义元素的首次运用。这种采用环境描写来烘托气氛和为主人公出场做铺垫的方法,全然不同于《孔雀东南飞》中开篇“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的感伤凄婉基调。自然环境做铺垫,将美丽的环境与光彩照人的美丽女主人公相映成趣,使罗敷笼罩在朝阳初升的明媚春光中,使其形象更加熠熠生辉,光彩照人。宋玉在《神女赋》中也有“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来形容神女的美貌。这样的美的环境描写加入浪漫主义元素,使全诗洋溢着生机、朗健的风格也为秦罗敷的出场做好了铺垫和渲染烘托,烂漫的春光同时也昭示着美好必将扫除灰暗,善良与美好必将打败丑恶和不堪。
(二)服饰依仗的刻画。
“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接下来就是美丽的女主人公秦罗敷的出场,“罗敷善蚕桑,采桑城南隅。”关于秦罗敷的身份之谜历来也是学界关于《陌上桑》争论的一个焦点问题。文学作品并非历史事实,它可能带有现实主义的色彩,但也是经过人们的长期加工和传颂后定型的作品,寄托了作者的美好理想和高贵品质。汉文化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高扬的浪漫主义精神。因此,我们不妨将秦罗敷视为一个被高度美化了的代表下层社会人民理想的人物,是一个普通的采桑女,这样也为秦罗敷的美丽形象增加了浪漫主义的色彩。
作者为了美化这个惹人喜爱的采桑女,采取浪漫主义元素描写方法,对她美丽的形象给予如下描绘:“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连她的采桑工具都是青丝、桂枝来装扮,用美丽的事物来衬托主人公之美。这种写法和屈原在《离骚》中“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汉代乐府诗中有一个特点就是刻画人物时候详写服饰仪仗而略写容貌形体,这里就是描写秦罗敷的装扮和服饰,没有对其容貌进行直接的描述。“倭堕髻”、“明月珠”的美丽装扮,“缃绮裙”、“紫绮襦”的华贵服饰,更是把秦罗敷光彩照人的想象显得愈发熠熠生辉。上文已提到,秦罗敷只是个普通的社会下层采桑女,事实上,她真的是有青丝、桂枝来装扮她的采桑篮,“明月珠”来打扮自己,“缃绮裙”、“紫绮襦”的华贵服饰着身吗?这里作者就采用了浪漫主义写法,夸张铺叙其衣饰的华美、运用瑰丽的想象,极力塑造秦罗敷的美好形象。如《羽林郎》里描写胡姬,《孔雀东南飞》中描写刘兰芝都大抵如此。这里作者依旧让秦罗敷处于一种神秘的模糊色彩,带给我们的依旧是抽象的感受,作者浪漫主义的写法依旧在延续,给我们留下想象的空间。
(三)旁人的侧面烘托。
我们觉得作者的关子也卖够了。应该揭开秦罗敷的神秘面纱给我们看看她的美貌了吧,这个时候,作者笔锋一转出现这样几句诗句“行者见罗敷,下担理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作者通过对“行者”、“少年”、“耕者”、“锄者”见到秦罗敷后的不同反应,集中表现了秦罗敷的惊人之美。行路人见到罗敷美貌,都放下担子,摸着胡子对她注目而视。少年们见到罗敷,便把帽子脱下来,把发巾重新整理一下。耕田的人忘记了手边的犁耙,锄地的人忘记了手里的锄头。耕田锄地的人回来后互相抱怨,只是因为贪看了秦罗敷的缘故。我们看到此处,就仿佛看到了秦罗敷在田间采桑时候,周围的过路人和在田间劳作的人都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这也是一种夸张俏皮的陪衬烘托手法,从旁人的反应间接地来描写秦罗敷的美。
陈祚明说:“写罗敷全须写容貌,今止言服饰之盛耳,偏无一言及其容貌;特于看罗敷者尽情描写,所谓虚出著笔,诚妙手也。”作者采取间接描写的方法,侧面描写,足以调动读者的想象力,达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创造性的以虚笔刻画,很大程度上已经是脱离了社会现实,将人物形象刻画的近乎完美,采用浪漫主义的手法,着力于描写罗敷的美貌。夸张而又风趣的描绘,渲染了惊人的美貌。曹植在《美女篇》中也有类似描写“行徙用息驾,休者以忘餐。”这都是诙谐的喜剧描写,是一种效果性描写方式。夸张的描写和想象,正是浪漫主义描写的重要方法之一,在这一场景中也有淋漓尽致的表现。
喜剧是剧是戏剧的一种类型,以夸张的手法、巧妙的结构、诙谐的台词及对喜剧性格的刻画,从而引人们对丑陋的的、滑稽的嘲笑,对正常的人生和美好的理想的肯定。基于描写对象和手法的不同,可分为讽刺喜剧、抒情喜剧、荒诞喜剧和闹剧等样式。内容可为带有讽刺的批判,或是纯粹的闹剧或滑稽剧。喜剧冲突的解决一般比较轻松愉快,往往以代表进步力量的主人公获得胜利或如愿以偿为结局。《陌上桑》在文体上虽不属于戏剧的范畴,但是我们再字里行间的叙述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作者在叙述中喜剧色彩很浓厚。尤其是在罗敷与使君的对话的冲突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前文已讲到作者巧妙运用浪漫主义元素,用各种烘托渲染以及侧面描写的方式,展现出秦罗敷倾国倾城的美貌,接下来,使君的出场使诗歌情节有了戏剧化的发展,运用巧妙地讽刺,对使君的行为进行了巧妙的讽刺,极富喜剧色彩。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作者对使君的出场,也是设计巧妙的。不同于“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中春光明媚的背景,作者让使君背光出现,逆光前行,这就让使君的形象笼罩在阴影之中,为下文描写使君的形象也埋下伏笔。使君看到亲罗敷的美貌,也被她那倾国倾城的美貌而震惊了,接下来就“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我们这个时候就可以想象出这位过路的使君看到美女后便急于想要打听美女消息的亟不可待的迫切心情。小吏赶忙打听来消息“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使君与小吏的对话,将使君的迫不及待地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这一情景中,作者巧妙采取对话的形式,来展现人物的性格特征,同时给我们展现一个极其让人发笑的喜剧场景,读来让人发笑,同时这也是作者对使君的讽刺。
接下来使君已被罗敷所吸引,走上前,“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因其美貌,使君提出了让罗敷与其“共载”的要求。罗敷面对身居高位的使君,没有被其权威和尊贵而吓到,二是充分发挥了聪明才智,采取以智取胜的方法。这就是被人们历来称道的“夸夫”情节。“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铿锵有力的两句话,首先表明了罗敷的立场。这位至美女子,恪守爱情里的专一和对家庭生活的坚守,至今仍然被人们所称颂。她从容不迫、冷静镇定地回击使君,一个“愚”字,已将使君的形象暴露无遗,这也是对自恃骄傲的使君的戏谑与蔑视。她便骄傲地娓娓道来,“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络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罗敷在这里句句如剑,直刺使君。用自己的智慧,反讽使君,拿夫婿出入的装饰、佩饰和做官履历、以及风雅举止和仪表堂堂,来反衬使君丑恶嘴脸。一个美丽的采桑小女子,面对位高权重的使君,置之不理并非好的办法,她开动脑筋采取“夸夫”对策,针锋相对,打消使君的念头。用“罗敷自有夫”的托词来婉拒使君。极言夫婿的威风和富贵,并用各方面的优秀来打击使君,再次的对比突出所言夫婿的出众,从而打击使君的威风。这是罗敷与使君的“正面交锋”,罗敷咄咄逼人,读来痛快淋漓,充分显示了罗敷的智慧。这出讽刺喜剧让两位主人公的性格有了准确的展现,罗敷不为权势富贵所诱惑,给予使君辛辣的讽刺与嘲弄,展现出女性坚贞不可侵犯的性格和对待爱情的矢志不渝。对待爱情的坚守,对现代社会而言,也是难能过可贵的品质。尤其是现在对于爱情与金钱的抉择问题层出不穷,更需要罗敷式的爱情坚守。这场冲突将罗敷这一至美女子的形象又提升了一个层次,外貌美加上坚毅的品格,更是使得他的形象更加熠熠生辉。而色令智昏的使君,也受尽了奚落和嘲讽,始终虽没有给出明确的结局,我们不难想象,原本自视甚高的使君最后狼狈不堪、无地自容的样子,和周围百姓为罗敷拍手称赞的场景。罗敷用她的智慧沉着冷静地击退了道貌岸然的使君,这出喜剧场景既有剑拔弩张之势,又归于读者的会心一笑,真的是精彩至极。对使君丑态的嘲讽,是这出喜剧的关键所在,也是作者对于想要以权势作乱者的无情嘲讽和揭露。
喜剧的作用在于对丑恶现象的揭露和对美好事物的赞扬,作者用这出戏剧冲突使得美者愈加美丽,丑者更加丑陋,这一方面也利于引起人们的思考。使君的身份地位与其丑陋的行为形成的巨大反差,使得其获得的只能是无情的嘲讽。这一情节既有浪漫喜剧的特色,同时还有反讽喜剧的意义。“喜剧愈具有反讽色彩,其社会也就愈荒唐可笑,而且一个荒唐的社会可以受到明磊落的人——即提倡一种能够得到观众共鸣的道德准则的发言人——的谴责,或者说,至少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
总之,《陌上桑》作者将浪漫主义元素与喜剧色彩融为一体,贯穿于诗歌始终,在喜剧情节的开展中,塑造了一位集外表美与智慧美于一身的至美女子秦罗敷。而这一形象的出现,既寄托了作者的美好理想,也在中国古代文学女性的队伍中,增添一笔亮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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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1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6)02-0003-02
作者简介:祁小真(1991.7-),女,河南省修武县人,学历:硕士在读,工作单位: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二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