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动物叙事的主体化

2016-11-26 05:59刘亚利
牡丹 2016年12期
关键词:银狐人类动物

刘亚利

地球上先有动物而后有了人类,在文学领域,动物意象同样有着悠久的历史。以动物意象为主要表现内容的动物叙事,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文化内涵,大致经历了从边缘动物意象到主体动物意象的转向过程。

动物题材一直是儿童文学领域的主要表现对象,儿童作家沈石溪被称为“动物小说大王”,他的小说一直以来都受到读者特别是儿童读者的普遍欢迎。新时期以来,文学创作领域出现了一大批描写小动物的优秀小说,动物叙事占领一席之地,逐渐确立了它在文学作品中的地位。特别是在20世纪以来,生态遭到严重破坏,以动物为表现主体的生态小说日益受到广泛关注。20世纪80年代的动物叙事体现的大都是人类与动物友好和谐的一面,而20世纪后的动物叙事则突显出了人类与动物日趋对立的状态。

20世纪80年代的动物小说创作如宗璞的《鲁鲁》,描写了姐弟俩与小狗鲁鲁友好相处的温情画面。乌热而图的《七岔犄角的公鹿》写了一个十三岁孩子不忍心杀害一只鹿而与它成为好朋友的故事。莫应丰的《麂山之迷》展示了动物为了生存的自由与人类斗争而亡的悲剧传奇。赵本夫《那——原始的音符》中描写了一只狗白驹被主人抛弃后报复主人的故事。1988年有阎纲主编由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动物小说选》16篇较为优秀的动物小说,在该小说选的后记中提到这些小说里“有呼啸山林的兽王,剽悍争强的头驴,歌喉婉转的百灵,坚毅求新的麂子,会通人性的义犬,勇斗恶豹的老牛,思恩图报的小龟,以及诡谲巧斗的蜘蛛,含冤忍辱的母鸡……”“把动物小说结集成书,在当代文学史恐怕是第一次。”

一、狼形象的涌现

从贾平凹的《怀念狼》、郭雪波的《大漠狼孩》到姜戎的《狼图腾》、雪漠的《猎原》《狼祸》等掀起了一股狼文化的热潮。贾平凹的《怀念狼》写了当地政府为了保护生态平衡禁止捕杀狼,为了留下资料,“我”和猎人舅舅以及舅舅以前打狼队的队员烂头在商州普查仅存的十五只狼,这些狼经常幻化为人形残害当地百姓,在普查时都被舅舅或村里人打死了。郭学波的《沙狼》《狼孩》《大漠狼孩》《海子爷和老雪狼》都是写狼的小说。《沙狼》《狼孩》都是写狼孩的故事,而且后者和前者在情节上有很多相似之处,两个故事的情节可以概括为:人杀死了狼崽,狼叼走人的孩子自己抚养,人千万百计救回自己成为狼孩的孩子,母狼费尽心思要救出狼孩,狼孩不接受人的世界,最终狼孩和母狼在逃跑中被人一起打死。姜戎的《狼图腾》同样写到人与狼斗,狼还与黄羊斗,狼、黄羊、羊存在着生态平衡关系,主人公陈阵因为好奇心想饲养小狼,而小狼宁肯高傲地死去也不愿屈辱地活着。雪漠的《猎原》《狼祸》同样展示了人类为了生存将触角伸向了大漠腹地,与狼争夺生存空间的故事。结果不但人损失惨重,狼也没能得到好的下场。狼本性是凶悍、残暴的,而在文学作品里有些狼的形象被作者塑造成了充满了江湖义气的美好形象,狼成了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正义之士,谁救过或者护佑过它,它就会以给人类带来好处来报恩,如果谁伤害过它的同类,它就会报复。面对人类的步步紧逼,狼的生存空间受到威胁,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存权利,人和狼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

二、狐狸形象的再现

郭雪波的《沙狐》《银狐》所讲述的是一只神奇的白狐与人类周旋的经历,中间穿插了些许的生态理想。在《狼图腾》中,狼被草原人民崇拜的原因就是狼能维持草原生物圈的生态平衡。如果说对狼的崇拜是真实的话,在郭雪波的笔下,对狐狸的崇拜就有些神奇色彩。狐狸已经不再是一只皮毛光滑的动物,而是具备了灵性的神物,《银狐》中那只一身纯正白色的狐狸不仅具备很强的自我保护能力,猎人是很难捉到它的,同时它还能放出尾气迷惑人,让人失去理智发疯发狂,经验丰富的猎人老铁子最终也没能战胜这只精灵古怪的银狐,他的儿媳妇珊梅受到银狐发出的尾气的迷惑也有了兽性,与银狐一起生活在了茫茫沙漠里。

三、鹿、猎狗、虎、豹等形象的塑造

在京夫的《鹿鸣》中,有一只比人更灵敏的神鹿峰峰,它能预测到哪里危险以及哪里安全,它的感应能力超越人类。在张永军的《狼狗》中,有一只具有纯正外国血统并且有特异灵性的狼狗,它是一般的狗所不能及的,同样超乎人类的能力范围。杨志军的《藏獒》以藏獒的精神批判了狼的弱肉强食,在之后他创作的《藏獒2》中人已经成为了陪衬,主要描写了为保护人类财产而展开的藏獒和狼的斗争。在张炜的《怀念与追忆》中,主人公儿时的玩伴是被他称为“阿雅”的小动物,同样在外祖母给他讲的传说中具备了特异功能,它会在人们熟睡的夜晚跑去很远的地方衔回黄金或白金,放在主人事先放好的盛满水的碗里,使它的主人富裕地生活下去。在张炜的笔下,阿雅和人类没什么不同,它会和向它示好的人友好相处,会表达谢意,会祈求怜悯,会死也不离开自己的妻儿。在小说中这个动物不亚于一个懂事的孩子,阿雅强于作为人类的卢叔,卢叔是以迫害小动物的身份出现的,他拿阿雅的皮毛赚钱。在《刺猬歌》中写到动物会变成女人与人相处。在张炜的作品中,描写过很多小动物,并对这些动物充满了温柔的情感。在路生的《怀念羊》中,讲述了一件真实的故事:一只母羊主动给一个没奶喝的婴儿喂奶,以正面事例来赞美动物的友好。作者把羊作为一种象征融入到了文本中,是对羊精神的赞美,也是对羊精神的提倡。陈应松的《豹子最后的舞蹈》以豹子全知的视角讲述了它的母亲、它的朋友、它的爱人的死,犹如在讲述一段凄惨的故事,读来顿生怜悯之心。李传峰的《红豺》同样是具备生态思想的生态小说,探讨了人类与动物血脉相通的关系,升华了《最后一只白虎》的主题。在蒋子丹的《动物档案》中,讲述了张吕萍的动物保护基地艰难的发展过程,这是一个收养和救治流浪动物的个人的组织,讲述了无数只小动物被遗弃和被基地收养的动人故事,基地负责人张吕萍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每个小动物的故事都感人肺腑,一个小动物的生死就被人类这样操控在手里。

迟子建发表在《收获》2005年第06期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中讲述鄂温克人的沧桑往事。他们与大自然十分亲近,住在由木头搭建的希楞柱,盖兽皮被子,喝自己饲养的驯鹿奶和用驯鹿奶熬制的奶茶,吃打来的猎物的肉,穿自己缝制的皮子衣服,用由火镰对着石头打磨出来的火,整个是一个很原始的生活状态。而这种生活状态一直延续到新千年初都没有彻底改变。在这个生活圈子里,鄂温克人的生存完全依赖于动物,但这个氏族的生存家园却因为森林的过度砍伐、生态环境恶化而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他们被迫下山定居,然而习惯了游牧而不习惯离开大自然的人和驯鹿难以适应定居生活。他们有着很强烈的天然的环保意识,比如在马粪包看见往山外拉木材的大卡车后忍不住开枪打破了卡车的轮胎。小说中展现出来的生存状态是那么的和谐与天然,是未经任何纤尘污染的,而这样的生活却毁在了人类自己的手里。

20世纪以来的动物叙事,主要是围绕着生态问题展开的,保护动物维护生态平衡成了保护环境的一项重要议题。动物叙事往往以动物被害致死的血淋淋的事实告诫人类如此下去,下一个刀俎上的将不再是动物而会是人类自己。北大教授曹文轩在《动物小说:人间的延伸》中指出:“动物小说的不断写就与被广泛阅读就是一个证明。它显示了人类无论是在潜意识之中还是在清醒的意识之中,都未完全失去对人类以外的世界的注意与重视。那些有声有色的,富有感情,情趣与美感甚至让人惊心动魄的文字,既显示了人类依然保存着的一份天性,又帮助人类固定住了人本是自然之子,是大千世界中的一员,并且是无特权的一员的记忆。”

动物叙事从文学的边缘到其文学地位的确立,是随着人类观念的转变而变化的,自然大环境决定了人类生存的小环境,动物叙事所体现出来的不同文化内涵提醒人类珍爱自然、珍爱动物,就是珍爱人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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