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蒙
好望角
◎王 蒙
从开普敦市区开车一直往南,近两个小时后到达好望角和邻近的角端,一路向右即西面望去,是浩渺的大洋。
开车的黑人司机兴奋地告诉我们:“鲸鱼!”我们看到了碧波白浪中——屡屡露出水面的三角旗状的鳍,这三角旗像是蓝色的;也看到了鲸鱼的尾巴,这尾鳍更像是运动比赛的小艇。
好望角是造物的大手笔,非洲大陆就够雄伟的了,它从北半球伸延到了南纬34°,海岸线长达3万多公里,连同它所属的岛屿,像是一幅大写意画,而它最南端的好望角,是点睛的一笔。它具有岩石的质地,鸟嘴或者喷气式战斗机头的形状,头部拱起,长喙尖尖地伸入海中,特立独行,怪异威风,引发着洪波巨浪,进行着大陆与大洋的千年万载的对谈,提醒着你的注意。而无边的海浪以它的巨大和神秘召唤着乘风破浪的航行。
这一天虽然大致上风平浪静,但是好望角的海涛仍然显示出一种严峻,使你望之凛然、凄然、怅然。也许是我们见大洋而想起了生命起源于海洋的历史?也许是我们见大洋而抱愧于自己的渺小和贪欲,并且联想到了飘摇在大海上的人们的无能、无助?也许是我们的负有占有欲、征服欲的俗念终于在好望角得到了一个反省与觉悟的机会?还是因为得到了挑战而变得更强了?反正在这里我是被震动了。
无独有偶,邻近好望角的地名是角端,虽然没有好望角那样尖厉,却是更南端,也更高耸一些。那里修了灯塔、蜿蜒的登高阶梯道路和一个小小的展览室,我爬上去,再爬上去,与嘈杂的人众分离,站在顶端俯瞰大洋,自己的胸怀开阔了不少,自己的价值似乎又提升了。
(摘自《别有风光》北京联合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