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云南大学民族研究院 许沃伦
仪式的双向度:村落日常生活与国家治理中的平衡
——《直苴彝族倮倮颇祭“尼”仪式研究》述评
□ 文 / 云南大学民族研究院 许沃伦
祭祀仪式是以信仰超自然力量存在为基础的一种文化展演,是内心信仰世界的外在表达,隐含着人类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和理解。在民族地区,由于地理环境、传统民族文化等因素导致原始宗教因素得以较多保留,祭祀行为较为常见。祭祀仪式是一种地域性文化的“灵魂”,内涵丰富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智慧结晶。祭祀仪式的各种器物如同人们生活中的密码,是打开人与自然之间的暗锁。祭祀仪式中各种喃喃吟诵的祭语,是一种谆谆的教导,是一种生活的智慧,是一种人生哲理的陈述。
云南民族大学博士生导师和少英教授等所撰写的《直苴彝族倮倮颇祭“尼”仪式研究——兼与埃里克·缪格勒商榷》(《民族研究》,2015年第3期)一文,首先指出了在《野鬼的年代》中,美国人类学家缪格勒运用楚雄彝族自治州永仁县直苴彝族倮倮颇祭“尼”仪式素材,借助“野鬼”(“尼”的一种)这一概念,讨论了民族国家与一个“受伤”的地方性社会之间的互动过程,祭祀仪式成为了国家治理的一种媒介,其实宗教信仰在民族地区的治理中一直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该文系统描述了直苴彝族倮倮颇“尼”的世界,并指出“尼”产生的基础是万物有灵,祭“尼”的目的是祖荫庇护,人“尼”之间有使者毕摩,祭祀仪式要实现鬼神归位,达到人“尼”平衡。这样,祭祀仪式出现了两个向度,一是满足村落人们日常生活的需要,展示日常生活的表征,隐含生活的逻辑。另一个向度,就是祭祀仪式被国家治理所征用,在国家治理中发挥着积极的重要作用。
直苴彝族倮倮颇的祭祀仪式其实是社会生活的缩影,具有较强的历史流动感,从其形式和内容可以窥探出该民族社会发展的整体脉络。在传统上主要以农业生产为主,紧紧围绕着“盘田种地放牧”,直苴彝族倮倮颇的祭祀仪式以村落层面的仪式为中心,固定时间、固定地点,限于男性参加。以“器西”组织为载体,集体共耕仪式,集体追忆祖先迁徙等。例如祭祀村落祖先神、祭祀“器西”田神、祭祀“器西”秧田神和祭祀害虫神等。至今,在经济社会发展进入多元化时期,打工、经商的人员增加,农业生产也出现了多样化,经济活动主要以个体家庭为主。人们心里主要以“庇佑”思想为主要,这个时期“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开财门”、凡是起房盖屋装修必须要“其西批”、人死亡后家家都要送差鬼,家里准备办客办事都要进行送差鬼,防患于未然。
仪式之所以在国家治理中能够起到重要的作用,弗雷泽就曾指出:“统治世界的力量,究竟是有意识的和具有人格的,还是无意识、不具人格的?宗教,作为一种对超人力量的邀宠,所认定的是两个答案中的前者。”国家权力对民族地区的治理,需要树立一种治理秩序。正如徐勇教授认为权威和秩序可分为两种类型:一是社会内在力量形成的内生性权威和依靠这一权威力量整合社会形成的自然性秩序;二是外部的国家力量加之于社会的规定性权威及依靠这一权威力量整合社会所形成的整合性秩序。它们的后面蕴含着两种价值取向,一是社会本位,一是国家本位。无论是民族地区的社会本位的权威树立还是秩序重建都离不开集体社会记忆的强化,建立群体认同,追求共同信仰。在传统上,直苴彝族地区盛行的“器西”制度,是政治权力和宗教权力的统一体,是社会治理基本模式。在“器西”制度解体以后,器西移交仪式仍然保留在直苴社会之中,“器西”制度中的祭祀仪式成为了一种国家治理的手段也就顺理成章。1991-1993年,美国人类学家埃里克·缪格勒(Erik Mueggler)在永仁县支祚(今写作直苴)大队做了为期13个月的田野调查,观察对象是一支自称为“倮倮颇”的3000多人口的彝族群体,并以汉人为主要的比较对象进行了比较研究。在其博士论文基础上写成了《野鬼的年代——中国西南的记忆、暴力和空间》一书。该书展现出更大的关注视野,不仅处理了家族、部落、宗教、仪式等人类学经典议题,涵盖了当地和中国数十年的历史变迁,更试图深入个人情感和心理的层面。
国家在不同的社会背景下可以成为民间仪式兴衰存亡的决定性力量,随着国家权力的嵌入,在祭祀仪式中出现“国家在场”,展现国家的符号,宣传国家政策,实现国家与社区的共识,拓展了国家权力的新空间。从国家本位来说,国家政策的制定与实施是其树立治理秩序的基础,同时由于政策的普同性,在民族地区,尤其是边缘的民族地区,其推行和实施效果有时候就不尽如意,由此,各级政府也在积极探索不同的路径和模式,显然,国家治理征用祭祀仪式,能够在其中起到润滑剂的作用,为民族地区的社区治理奠定坚实的基础。
(责任编辑 赵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