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东：传统村落的旅游发展要慎重

□ 文 / 北京工业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 李华东



李华东：传统村落的旅游发展要慎重

□ 文 / 北京工业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 李华东

编者按：用开发旅游的方式，保护传统村落，目前已经在很多地方开始实施。对此，学界有批评也有鼓励。近期北京工业大学的李华东副教授，发表的一篇文章，是学界比较有代表性的声音，我们这里介绍给读者。

经济价值是最不重要的部分

在这篇8000多字的文章中，北京工业大学的村落保护专家李华东先生首先肯定了旅游开发对传统村落的积极意义。但他同时提醒，旅游开发可能对传统村落造成种种伤害。

传统村落是很特殊的村落，她的核心价值在于包括传统生产、生活方式在内的文化血脉，而保护好这个血脉，是村落保护，同时也是旅游开发的基本前提。

所以，李华东主张，在理想情况下，必须完整地保护并发挥传统村落的社会、文化、科学、艺术、情感等价值。相对这种价值，传统村落的经济价值，“只应该是传统村落综合价值中最不重要的部分”，而“绝不能将其作为主要甚至唯一追求”。

格式化的旅游正在格式化传统村落

但在旅游开发之后，村落保护的这个初衷，常常被摒弃。一些地方为了吸引游客，为了满足低层次的旅游需求，传统村落经常要搞一些与传统文化无关的旅游项目、文化创意，反而将传统文化弃如敝屣。李东华认为，这是“打死亲儿子，招来洋女婿”的做法。

他描述他看到的各种乱象：一望无际的餐馆、大排档、啤酒棚、BBQ……格调稍微高一点的村子，酒吧咖啡馆成为宠儿，猪栏牛圈成为圣地，歌手画家成为店主，猫屎咖啡、苏格兰威士忌、巴伐利亚黑啤成为时尚……游客能看到、享受到一切，除了一种“毫无”经济价值的东西：传统村落的生产生活本身！

以正常逻辑，传统村落最有价值的资源应当是传统的生活、传统的生产。可是，实际情况却是，农业不挣钱，传统生活苦，所以才来搞旅游。因此，搞旅游在一定意义上，就已经意味着要告别乡村生活。于是村民不从事农业生产，而变成了旅游景区的商人；民居卖给投资者搞起了民宿；民俗则演化成给钱才演的逢场作戏；村落甚至成为景区。

李东华分析认为，在追求经济效益的目标之下，文化保护和建设被故意忘却，传统村落保护发展的目标、内容和手段也顺理成章地围绕着能否“搞到钱”来展开。于是乎，传统村落的发展就被简单地等同于经济的发展，村民利益被简单地等同于经济利益，保护和发展都带有强烈的功利动机。

因此，在目前这种市场需求和文化心态下，就出现各种看似矛盾的现象，一方面哀叹老房子破败倾颓保护资金不足，另一方面为了所谓的“仿古”建筑不惜一掷千金；一方面，“打造”各种传统村落，但另一方面传统村落真正的主人却被驱赶。

李东华不无忧虑地说，“格式化的旅游正在格式化传统村落。”

“你若不来，我亦安好”

传统村落如何保护，旅游如何发展？李华东也提出了几点忠告。

初心不改，方得始终。开展传统村落旅游，应该充分地、坚定地认识到，传统村落的核心价值在于存续和弘扬优秀文化基因，旅游只是发挥其价值的手段之一而不是唯一。

看得更远些，想得更深些。传统村落的旅游，当然得考虑市场需求。但如果一切措施都只为迎合今天的所谓“喜闻乐见”，甚至为此而不惜损害、变造、扭曲、异化传统村落的文化蕴涵，那么我们迟早要追悔莫及。

不要迁就、惯坏“游客”。但遗憾的是，游客往往被高高地绑上了神坛（游客真正需要的服务反而常常不到位），为了满足游客的需要，时不时做出焚琴煮鹤之举。

控制创作的欲望。搞策划的喜欢“无中生有”，但面对传统村落，旅游策划应当收敛起来，应当去学习，去把既有的文化找出来，理清楚，说明白，而不是迫不及待地炮制、杜撰、伪造千篇一律的东西。

面对资本要把持得住。

步子再慢一点、稳一点。

李华东最后告诫说，不要在传统村落的葬礼上敛财，不要仅仅为了经济利益，为了一时、一地、一人的经济利益而损害传统村落的核心价值。应当秉持敬爱之心，冷静客观地审视和分析它的优劣，以探索更好的保护发展之路。旅游，只不过是万千法门中的一种而已。

那传统村落保护的理想是什么？李华东说，就是“你若不来，我亦安好”。

（原题：传统村落：需要的是另一种“旅游”，见于“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中心”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