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超慧
(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云南 昆明 650000)
浅谈唐诗中的色彩
郝超慧
(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云南 昆明 650000)
中国古典文学作为中华民族璀璨的文化遗产,指的是自先秦以来下至清朝末年之间的中国文学,其具有代表性的文学作品主要形式涵盖广泛:有诗、词、曲、赋、散文和小说等,形式多样,内容丰富且极具艺术感染力。其中的诗歌凭借其凝练性、跳跃性和音乐性的特点,成为最令人瞩目的文化瑰宝。诗以炼字为高妙,故古诗中的用词以灵活、精准为最佳。词类也较为全面,有名词、动词、形容词、量词、语气词、代词、拟声词和色彩词等。在诗歌的创作和运用当中,诗词的词法也遵循着一定的法度和规律,简要的分类可以归述为:单音成词、词类活用、古今异义和叠词、连绵词四项。穿梭于其中的色彩词,无疑是诗词中一抹独特而亮丽的点化。色彩词不仅可以用来作直接的描述性展示,同时也可以作为诗人一定的寄寓和象征,譬如借以对某事物指代从而形成特有的“代词”。比名词形象,比动词静稳,比量词深邃并且比形容词含蓄,这使得色彩词在中国古典诗歌的词类中具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中国古典文学的名录中有将唐诗、宋词和元曲并列,作为诗词曲的代表,可见唐朝的全面繁荣在形成了中国古代封建史上艺术、经济、政治、科学乃至军事极盛的同时,文化也随之达到了令后人举世赞叹的顶峰。唐朝的文化在开放的社会气氛中促进了经济的繁荣以及军事的强悍,也由此造就了盛唐。包罗万象的文化盛景有宗教信仰、雕版印刷、天文测绘、医药著书、亭台阁宇、书画大家等,而文化的丰硕成果中的唐诗更是中国语言文字运用上的一座里程碑。作为我国的重要文学遗产,唐诗不仅涵盖了丰富的种类和灵活的形式,而且也深邃了诗歌的意境和功用、拓宽了文字的指喻和含义。
唐诗的一大词法特色便是具有高度的开放性,这也使得在唐诗中由此出现了大量而丰富的色彩词。较之而言,唐朝时期的色彩词不仅在色彩的种类选用上更加丰富,而且在对不同色彩的赋义上也更为灵活多样,功用相对广泛。
通常在文学作品的鉴赏中,我们把唐朝的诗歌以时代的划分而进行品析。按照时间分期,唐诗的创作分为四个阶段,初唐、盛唐、中唐和晚唐。诗人的命运与时代紧密相连,他们的作品所折射出来的群体特征也就不可避免的带有了时代的印记。唐诗中色彩词的高频出现导致其分布是比较广泛的,在每一部分都有应用。
初唐的历史分期中有很多清新的色彩词散现于诗体之中,如在唐太宗李世民的《春日宣武门宴群臣》中就有大量亮丽的色彩词,“紫庭文佩满,丹墀衮绂连。……清尊浮绿醑,雅曲韵朱弦。”便利用色彩的艳丽衬托了群臣毕集,九夷咸至的盛大场面,雅而不奢,同时也借此展现了平和亲切的心境和对礼节、贤士的渴求之情。又如初唐四杰中的王勃曾有作“草绿萦新带,榆青缀古钱”,展现了郊外春草新绿、萦绕如带和榆树长出嫩叶、像串成的古钱这种清新的色彩感。他所作的“绿齐山叶满,红泄片花销”也利用平衡而清丽的色彩感营造出了美轮美奂的春景遥望图。
盛唐中诗仙李白可谓将色彩的美学价值运用的淋漓尽致。其诗风豪放飘逸,想象丰富,语言流转自然,音律和谐多变,配合色彩的平衡搭配,发出了盛唐之音。色彩词随处可见,如《谢公亭》“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又如《听蜀僧濬弹琴》“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其他的诗人处盛世而神思清发,故也多现色彩之词。
中唐是唐诗的二次繁荣,李端有诗《茂陵山行陪韦金部》:“古道黄花落,平芜赤烧生。”“黄花”、“赤烧”皆以状物的分别指代菊花和朝霞。司空曙的《贼平后送人北归》:“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则是反映了安史之乱平息后的感受。《唐诗纪事》中也评此二句为“最有思致”。于良史作《春山月夜》:“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南望钟鸣处,楼台深翠微。”反现了中唐的生活逸趣,尚有盛唐遗风。
晚唐的色彩词则相对而言平率较低,山河离乱的社会图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诗人的创作心境。赵嘏的诗文便如此,在《长安秋望》中曾言:“紫艳半开篱菊静,红衣落尽渚莲愁。”借写故园风物之美,引人怀想,无限慨叹。温庭筠的诗文也曾有:“古戍落黄叶,浩然离故关。”接黄叶之绝去不归,隐射颓唐之象。
在色彩度上,首先唐朝的诗人所选用的色彩词更为多样,出现的频率也比较高。如“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出自《杨叛儿》,“凌紫霞”更是因为作者自己挖掘到了紫色妩媚而浪漫的特质,进而被作者借用去升华青年男女之间渐渐融洽的爱情。这是对色彩词的拓宽和富义。其次,在色彩度的安排上也有一些比较新奇用法,如 “积水不可及,安知沧海东。九州何处远?万里若乘空。… 鳌身映天黑,鱼眼射波红”,这首诗中共涵盖了四种色彩,却以两明两暗的形式出现。“黑”、“红”为明指,蓝(天)、碧(波)为暗喻。明暗交织,共同勾勒出了一幅光怪陆离、恢弘阔大而又奇诡神秘的画面。“红”是较为常见的色彩词,但“黑”不常见,通常会被较为含蓄的“黛”、“墨”所替代,如《寻陈隐人故居》中就曾写到“池水犹含墨,山云已落秋。”由此也可见唐朝诗人在抒发情感时的自由和开放以及在用词上的大胆和夸张。再次,在色彩度的描述和表达上,也带有了唐朝独有的时代语言特色。如沈詹事的《古意呈乔补阙知之》中有云:“谁知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这首诗借咏戍妇怀夫,以寄托知己相思之意。王夫之在《唐诗评选》也曾评价这首诗说:“… …(如)狮吼雪山,龙含秋水,合成旖旎,韶采惊人。古今推为绝唱,当不诬。”这尾句中的“流黄”,是指唐朝时期人们所用的褐黄色的绢,常被用作床帐,进而借发哀怨愁思。这是由其特有的颜色出发,结合其在唐朝特定的用法而共同营造出的一种色彩指代。同样的用法还体现在“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 这句中。如其中的“郁金”和“玳瑁”都是唐朝时代的特有色彩指代。“玳瑁梁”在此指被涂饰成如海龟的甲片般带有彩纹的屋梁,有可意会却不可言传的色彩美感暗流其中。
色彩词虽看似鲜艳亮丽,但其运用不囿于清发歌咏之词,设体也十分广泛。唐诗按语言格式分为律诗、绝句和古诗三类。(又或有人将其按语言格式分为四言、五言、七言、杂言等,此处采用前一种分类方法。)律诗中的色彩词让其短小精悍的结构更紧凑,如李白的《赠孟浩然》“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全能而多项的功用性,是色彩词最终得以被诗人认可进驻诗坛的通行关。事物的有用性,直接导致了它的开发和延展,色彩词也是如此。我将其划分为直接意义的运用和间接意义的运用两种情况。
直接意义在色彩词的运用中占多数,是主要的出现形式。在直接意义的运用上,色彩词的第一重功用便是履行它自己所代表的颜色的视觉状物功能,利用文字向读者二次传递诗人的视图画面,从而形成对事物色彩的真实体感。
如“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王湾有诗《次北固山下》);“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孟浩然《岁暮归南山》);“黄花寒后难逢蝶,红叶晴来忽有蝉”(司空曙《过卢秦卿旧居》)等不胜枚举。杜甫写景,也善于着色。如:“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绝句》)诸句,都明丽如画;准确的状物拟色更是使得画面具有了形象生动地艺术感召力。虽说是直接描写,但色彩词在此大多是起到了以画入词、融景抒情的作用。如这也就涉及到了色彩词直接运用的第二重功用,即是借景抒情。温庭筠的《菩萨蛮》有言:“杏花含露团香雪,绿杨陌上多离别。灯在月胧明,觉来闻晓莺。玉钩褰翠幕,妆浅旧眉薄。春梦正关情,镜中蝉鬓轻。”这首词描写的是一位思妇梦醒之后的情态。胡国瑞曾评论说:“(该诗)通体只做客观的描写,从主人公的生活环境及行动中体现其深刻隠微的情绪,即在景物动作上亦只作扼要的勾点,使读者由此想象到丰富的镜像,及其中隐含的深微的人情,初读稍苦难入,既入则觉包蕴层深,体味无穷。”色彩词的第二重功用则是在间接地表述中,不仅有所状物,更深发了情思,有所寄寓。
在间接意义的运用上,色彩词超越了其自身的描述功能,转而成为了特定神思与情感的指称,亦或是被用作名词进行状物指代。如在温庭筠曾作:“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其中,因藕成熟于秋季,故将淡紫近百的藕合色称作“秋色”,又转而用这色彩来指代藕合色丝绸做成的衣裳,这即是色彩特定指代的修辞方式。此外还有,“人胜参差剪”,“人胜”又叫“花胜”、“春胜”,是用彩纸或金箔剪刻而成的一种饰品,是隐含的色彩指代。“双鬓隔香红”中有以描写气味和颜色的“香红”代指好的面容,此用法与用藕合色代指衣裳可谓异曲同工。
唐诗中主要常见的色彩词有“青”、“白”、“红”、“黄”、“金”、“绿”、“碧”、“翠”;还有出现频率略低的“银”、“紫”、“丹”、“朱”、“褐”、“墨”、“黑”等;亦有非直译色彩词的一些色彩感官词,如“山色苍”、“艳艳花”、“颜色冰”等。色彩词自唐之后,便将用清新明丽之词言志抒怀的创作习规大致固定了下来。尤其是“碧”、“青”、“绿”、“翠”等词在宋以后的诗作中,频有出现,并仍多为清发之感、高洁之思。
法国文艺评论家丹纳说,“色彩的不同配合给我们不同的印象,所以色彩的配合自有一种表情”。诗人们将五彩揉碎于生活的同时,给诗歌带来了浓郁的画意和鲜明的节奏,创造着色彩的艺术美感。唐诗作为中国古典文学的诗歌至典,利用色彩反现了诗人内心的境况,衬显了盛世唐朝恢弘的时代气质,也为我们留下了无限的文学财富。
[1] 陈增杰编,《唐人律诗笺注集评》,浙江古籍出版社,2003年;
[2] 周汝昌、唐圭璋等主编,《唐宋词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第二版;
[3] 姜军主编,《唐诗大鉴赏》,外文出版社,2012年;
[4] 中华书局编辑部,《全唐诗》,中华书局,1999增订版;
[5] 蘅塘退士编,《唐诗三百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
[6] 常又明译编,《色彩论》,云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
[7] 姜澄清著,《中国色彩论》,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年;
[8] 郭廉夫、张继华编,《色彩美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
[9] 金程宇编,《全唐诗补编》,中华书局出版,1999年;
[10] 陈贻焮编:《全唐诗》,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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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2-00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