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处

⊙ 文 / 灯 灯



在别处

⊙ 文 / 灯 灯

灯 灯：女，现居武汉。曾获《诗选刊》“中国先锋诗歌奖”“叶红女性诗歌奖”（台湾）、“中国红高粱诗歌奖”等奖项，出版个人诗集《我说嗯》。

黄昏

湖面如鼓。燕子低飞如汉字。

有人在云中泼墨

有人在京剧中换脸谱

不能言说的，太多了

不能言说的

正是我们想说的

——只有风，在遥远处

带着折痕转身

雨后，光如初生。

——像某种久违的歉意。

牛布朗山

树木的喧哗来自它们的演讲。

但牛布朗山上的树木它们

只会聆听。

神性的光

来自星月

牛布朗山上的树木它们聆听

星球转动

风沙走动……

我从未去过牛布朗山

我因我没有去过那里

就感觉到

我去过的山它们

都不叫牛布朗山。

静静地……

我和你说到傍晚的云，柿子树

和它们的鸟儿

结束了一天的歌唱，夕阳之下

静静的湖面

野鸭，芦苇，船只……

我和你说到野鸭

把头埋进水中，并没有太多话说，只是

水纹在不断扩大

扩大的水纹

圈住了风中，摇摆的芦苇，而

湖中心，船只一动不动

静静的……

接下来，就会看见暮色从四周合拢

像我们从不曾描述完整的悲伤，那时

白月亮从湖面升起，它和它的影子

分别站在我们今夜、梦里和床头

静静的……

进入我们第二天的生活。

山顶

他们说不清山顶上

究竟有什么

蝴蝶在途中死去

带着石阶向上的鸟鸣

消失在

山的内部

我们在山腰，遇见下山的他们

彼此交换眼神和祝福

我们看见他们

带着后来的我们

回到山下

我们在山上，也只是孤独的

站上一小会儿

我们说不清山顶上

究竟有什么——

山下，石头静坐

深邃的喉咙，有时

我们把它们击碎——

满天的星辰。

赶夜路的人

失眠的人

用他们从未低下的头

看见

——替我们，看见

发光的山顶。

在别处

再次跃起又再次落进

渔网的鱼后来

在湖堤上，水泥地

它扭动

挣扎，它把痛苦

给了我的眼睛而我把

眼睛

给了别处——

在别处。

波浪之间，没有推土机没有

长江深深的

涡流没有

运沙船找不到港口靠岸

我的心中没有一把

沉默的竖琴

在别处

波浪如音符。光的五线谱。

我的眼睛穿过

长长

水的黑暗之门我的睫毛

跳跃如鸟翅

它闪动——

昨天。今夜。

以及那看不见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