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邦宇
时间在我的手头上很紧
我必须盯紧,光阴才能够穿过针眼
很多时候我浮在光阴的面上
心中的石头也不能让我沉下去
我真的很喜欢汉字,喜欢它的巫术
它总是可以妙手回春
它的故事,有时像游戏,有时像祭祀
因此,我非常爱惜自己的想象——
除了它是仙境外,我身体的
其余部分,都落在凡间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
就像黄河到了壶口——既然不轻斟
也就不浅酌
不激荡,不澎湃,不大浪打得
长出牙齿——就不是风和海在
互抱、互咬
就是平静——也是累了,是暂停
是相互轻轻擦拭
一头扎进——
要你这里开出狼毒花,那里开出罂粟
你有一身的毒,我有一身的毒
折磨起来,就是
以毒攻毒
一个人的故乡,是不能选择的。
命,拿不定主意时,也可能
让你在前世抓阄。
我的手气不算好,相比那些抓到平原
和大山的人。我出生时,哭了,那是因为
我拆开那个纸团时,我没有抓到我
想要的地方。
接生婆很粗糙,她草率地剪断了我与上一个
轮回的联系。那一刻,亲人只关心我的下
身,
他们早已准备好了笑容和襁褓。我不知道,
母亲是怎样侧过疲倦的脸来,看她身上掉下
的肉。
现在看来,那一天,也不过是一个消息
在一个小小村子,口口相传。一个平凡的人
闯进世间,是不会惊动天地的。从故乡开
始,
命运预先就画好了一个人的轨迹,我一直试
图偏离。
一个人在倒着走,
他仿佛用倦了身体的正面。
树木和道路向前移,
背影去迎人,他觉得需要后脑也有双眼睛。
违背不了自己的目光
更违背不了上帝的安排。
他最终还是倒着走,
相比从不后退的时间,相比那些不会倒飞的
鸟……
此刻,它就隔在我和苍穹之间。
它必须不停地扇动翅膀,在天空,
擦掉自己的痕迹。
北风快要跟来。云彩,不允许它
落脚。星辰又离得太远。
我也只是仰头望了一下。我发现,
它与那些低飞的鸟群有所不同——
它飞得像一只不停晃动的
指南针。在大别山上空,天的无边,
正把它的孤独,缩成一个快要消失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