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豫南(组诗)

2016-11-26 02:18孙友民
天津诗人 2016年4期
关键词:越积越麦芒麦浪

孙友民

五月之诗

这时,夜迎面而来,熄灭万物

熄灭我从早上的天空里拿来的光

让我汇入无边的寂静,汇入四野之上的群星

读潜行的风,披星戴月的植物

读大平原温暖的心

看我的豫南,书写它的五月之诗

有人迎面而来。更早的时候

他们穿过杨树林,穿过下午的酡红帷幕

那时,有灰斑鸠掠过他们的头顶

有麦芒上越提越纯的金子掠过他们的面颊

灰斑鸠的翅膀扑棱棱触碰了阳光,大地一片明亮

一下子拉高,行走的人和田埂上那些收集南风的农妇

提到了蔚蓝之上的心

五月在天空奔跑,成片的新绿在撤退

当洗却铅华的桃树用一颗素心轻轻呼喊

阳光像雨季的洪峰,瞬间淹没它的喉咙

而远处,仿佛有诵经声传来,其实是

谁家院子里的榴花在向流水嘱托后事

又一个清晨。我,风,以及平原上的夜行者

在大海般的麦浪边现出原形,另一些人从麦浪里消失

从古至今,无不从一阵风的结尾处落笔——

我的豫南,书写着它的五月之诗

黄金中原

麦芒从春天隐身的地方升起,黄金大地

被古老利刃的弯光收割

母亲在一个小乾坤里,烙着

敬神的,和喂养儿女的黄金饼

金木水火土在暖风里交换血液

六月中原,黄金和疼痛越积越厚

越积越厚的黄金和疼痛,被一条大河收纳

并被它不舍昼夜地向东方的天空搬运

5月15日上午读别处的天空

中原阳光重重地落下来,砸得鸟声四溅

砸得一个没有吃早餐的诗人

躲在盘古公园枇杷树下的木条椅上

啃一本书,读别处的天空

当他叩开一首来自乌蒙的诗,顿时

头顶上有长云出岫,湿漉漉的石头漂浮

高寒的词语呼啸着擦亮中原耳朵

有人在摘采枇杷果。一杆,一杆

打在乌蒙长云上

打得阳光在树下惊慌跳跃

挟风带雨的吟唱

通过竹杆、枇杷、五月花和灵魂上的电极

于中原阳光里散发出云水气息

让这个雨后的上午如此耀眼,如此神秘

中年生活

仍驭风。虽然翅膀开始僵硬,羽毛常常凌

也要飞很远的路,逆很硬的风,只栖于野

去一颗草的内心听水行,坐一只鸟的眼里

看云起

只是,秋风已经在身子里驻扎

风吹一把骨头劈啪作响

尚有泪。眼角的沟壑连接了故乡池塘

两口老井,只要用真铁挖几下

就会泪如泉涌

的确与身体里某一条河流有关

与春天的闪电有关

还喝酒。在自己身上放火

引狼烟,烧连营

举杯若挥刀,刀刀送魂飞

晓风残月,驾一朵云

“升降随长烟,飘飖戏九垓”

也吟诗。捡拾散落在大地那些在野的汉字

一行行,排列于袖口

抬向高处,接近蔚蓝,靠近诸神

只是,诗行里那些隐秘的光

即使被照亮过的人,至今

都未察觉

犹劳作。每天在北京时间上行走

在千年之后的废墟上,擦拭祖国的青铜器皿

人在庙堂飞檐下,如马在缰上,如缰系风上

手提一具灵魂,如提一盏油灯

一程一程,去埋葬那碎了一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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