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荒野的召唤:骑游在加拿大海岸山脉
在Lytton我遇到了一位友善的单车旅行同好——德国人。对比我俩鲜明的随行物品不难显示出我们迥异的两种旅行心态。尽管如此,我们依旧在前往Lillooet的小路上相伴骑行了一天。
8月下旬的某个午后,我出房门走进了夏日的酷热之中,把单车装上公共巴士,带着它去了温哥华运输系统中最远的一站——Mission,不列颠哥伦比亚(注:亦称英属哥伦比亚)。这看起来像是日常在城市里穿梭通勤的举措,实际上是我将沿着不列颠哥伦比亚最大、最高、最荒凉的山脉进行为期3周独自远行的开始。
大概在8年前,在我第1次接触单车旅行时,记得当时看过一篇游记,它描述了在远离温哥华的内陆地区的骑行路线:1号高速公路,一条繁忙、常年刮风的路,路肩宽度适中,是“一条能享受纯粹骑行之美的路线”;5号高速公路,有一个巨大的爬坡,旁边的车辆都是飞驰而过的;99号高速公路,有极佳风光的海天公路,那一路的上坡、恶劣的司机,以及路肩上众多的减震带,则是一条“尖叫与死亡之路”。基于我曾开车经过以上那些高速路,所以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在1号高速路上被那些踩尽油门的超速卡车和峡谷的大风刮倒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而我的单车轮胎和脸也会在高温中被热到好似融化掉一样。在温哥华南部和西部的一些小岛以及在欧洲一次更为长途的骑游之后,我几乎停止了单车旅行,我的骑行仅限于市郊的山林和市区枯燥的通勤,但这样在繁忙亦或是铺设平整的路面的骑行还是没能俘获我的心。
彼时,那些素未谋面的山景犹如悠扬的歌声诱惑着我去接近。我或用徒步或用滑橇去追寻它们的倩影,我学着去攀爬它们。然而,那些景色却永远是峰峦、山谷、褶皱还有支离破碎的全景,而从未是峰顶。是单车旅行再次改变了我。我骑着轻量而坚固的单车,根据Backroads Mapbook上面指引的路线,在低陆平原地区城市化市郊外连成的一条土路,沿着海岸山脉边缘,穿过数百公里激动人心的荒野。一路上都没有平坦的路段,这才骑行的是重点。
从Harrison Lake一直骑行跨过群山之后,我便沿着Fraser River宁静的河岸前行。虽然在Harrison Lake和Lytton之间的山丘上,那些粗犷的越野车道很值得骑山地车去体验,但可惜的是在前往Lillooet的路上,3天里我已经骑了300 km左右,每一天的骑行时间都很长。
在Lytton我遇到了一位友善的单车旅行同好——德国人。对比我俩鲜明的随行物品不难显示出我们迥异的两种旅行心态。尽管如此,我们依旧在前往Lillooet的小路上相伴骑行了一天。
又过了一天,我发现自己骑行在一条单行路上,这条路穿过Shulaps山脉,从Yalakom River一直骑行到南Chilcotins的经典休息站Tyaughton Lake。不幸的是,这里已经超出了被保护的区域范围。热衷荒野骑行的人们找到了往高山行进的路,开辟出一条顺畅的路径来穿过广阔的高山草甸。虽然我对推车和骑车之间的比重并不乐观,但沿途风景却很好。
到Spruce Lake的时候雨停了,我的旅途也由前些日子的好奇,渐渐变成对路途韵律谦逊的致敬。在这条路线的任何一段我都不是第一个到此骑行的人,但是,那种发现新天地的感觉却是真实的,我甚至都怀疑是否有人真的来过这里骑车。
在到达Warner山口时,我搜索着脑海中地图的边缘,直落连绵的Taseko河谷。那感觉就像是从海岸山脉中深深的羊肠小道中挣脱,进入到一个广场,一个感觉相当开阔的空间。在低矮的松林中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往河谷的方向穿行而下,穿过那片腐殖的草甸。在这里,山景用宏伟的手势指挥着顶上的天空,犹如交响乐指挥官让乐手集中注意力一般。
当时我脑海里冒出了1972年的西部片《猛虎过山》里面的一句台词:
“眼前这些是上帝最好的雕塑品。勇敢的人是没有束缚的;疯狂的人是没有避难所的;其实没有教堂,除了眼前这座;其实没有神父,只有眼前的飞鸟。我就是山中之人!”
百公里内不见一人,我在路上领略到了荒野的不同含义,并产生了另一种特殊的满足感,我开始渐渐明白,这就是驱使我再次踏上单车长途旅行的原因。世间没有比在饥饿时进食、口渴时饮水、疲惫时入睡而感觉更好的事情了;也没有比在酷热中到冰凉的湖中游泳、给脏兮兮的身体洗个澡、用营火驱赶寒意更让人感到满足的事情了。
人们常常问我,独自到大山里或者有熊出没的地方去旅行,心里是不是没有丝毫恐惧。其实我是怕熊的。但倍受鼓舞的是,这些危险是能抵抗的。灰熊是可以用你的智慧或者武器(用火)来对峙、反抗的。或许这就是那些牛仔迁徙到Chilcotins生活了好几代的缘故。对于我或者杰克·伦敦(注:美国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笔下那些应着法律的狂潮往北部迁徙的印第安人或者牛仔而言,这是来自荒野的召唤和所得到的馈赠。
第2天当我沿着Taseko River往北骑时,一块手工刻的指示牌标示出了一条通往峡谷之上的Fish Lake的路径。在加拿大这地方,有非常多的鱼湖,但起初我们并没有在意,直到我在林间便道交界处发现另外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救救鱼湖”。
在一份令人震惊的行业报告里,塔塞科河煤矿有限公司提议将这个湖里的水排干,用来堆放来自被提及的兴隆金铜矿业的矿渣。这个提议在去年被政府驳回了,但现在他们却把一堆堆的矿渣倒在湖的周围,快要把湖围起来了。
1. 载着4天所需的食物,经过Warner Lake骑过山口的路可真长2. 或者说,至少这里的美景足以激起电影里那种奇闻异事的记忆
那些以海岸山脉阴面为家的人们过着饱受威胁的日子。那些牛仔,他们将自己的生计寄托于一个假想,假想他们来到Chilcotins的时候这里是一片空地,他们生存所需要的一切都可以从这块土地上巧取豪夺。可最终来到之后才发现,其实那一直都是个谎言。现在他们学着成为大农场的工人,去政府征求获得土地使用许可。自古以来就住在这里的Tsilqot'in人(注:在当地语言中,Tsil意为蓝色,qo意为水,t'in意为人;Tsilqot'in地区共有6个原住民部落组成)跟加拿大政府打了一场文化战,要求确认谁是这里的主人。而最近的一次法院判决公认了Tsilquot'in人在他们的部分领土拥有产权,这个判决承认这片土地其实从未真正属于省政府。
对于像我这样的旅人而言,看到了Xeni Gwet'in人(在Nemiah山谷的Tsilquot'in人)在Chilcotins地区的土地使用决议上越来越有话事权的现象存在。然而在原住民是这块土地自古以来的掌管者的观念背后,却有一段丑恶的民族主义历史(“高贵的野蛮人”),Xeni Gwet'in人似乎把自己看作是保护他们领土的天才。Nemiah宣言(The Nemiah Declaration)明确了Xeni Gwet'in人已下定决心要制止一切从Taseko Lake、 Chilko Lake以及Tatlayoko Lake周边开采资源的工业行为。工业与原住民之间的力量悬殊依旧很现实,而我希望在我从这片区域穿行而过时,这里依旧是天然形成的美景,依旧是带给我的那个奇妙世界,而非处处是大规模的工业设施。即便从某种角度来说,旅行者的所作所为是用另一种方式野蛮地闯入他们的家园,但我在Nemiah山谷所遇到的原住民却都非常照顾像我这样的旅行者。他们的热情让我倍受鼓舞,会驱使我再次回到Chilko Lake周围的这片土地,回到这里的人和风景边。
在Chilko Lake和Tatlayoko Lake之间的Potato山脉更是给了我疯狂的探险式骑行的意念。像这种妄想般的冒险源于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心中那浪漫的、好莱坞式的自我想象。海岸山脉最令人印象深刻的Queen Bess山和Waddington山的峰顶风光,使我往山脉深处继续骑行的渴望更强烈。不料,骑行了一天半后,连绵不断的土路骑行突然中断了,我来到了从Chilcotin前往Bella Coola的高速路。
骑到这里,尽管地图上那条显示可以从这里一直往下骑到Bella Coola山谷路线的诱惑很大,但我在Potato山脉撒野的余兴未尽,于是又带了些新鲜面包,然后搭便车往西走了100 km——免去了在人行道上耗费一天时间而直接回到土路上。
3. 骑到这里,尽管地图上那条显示可以从这里一直往下骑到Bella Coola山谷路线的诱惑很大,但我在Potato山脉撒野的余兴未尽,于是又带了些新鲜面包,然后搭便车往西走了100 km——免去了在人行道上耗费一天时间而直接回到土路上
也许这期间有些路况或风景并不值得被写出来,但我觉得应该把它们写出来警示后人。相对于证明某一段小路实际上根本没地方骑车而言,从网上寻找那些路况最好的信息往往更加容易。沿着Sugar Camp小路从Chilcotin高原往海滨河谷骑的时候,就属于前者。
当我到达了所谓的悬崖时,住在那里的2户人家中的其中一家人跟我说,他们确定,在这9年里除了骑马的之外,不曾有人驾驶任何交通工具来过这里,而且他们在5年内都没有清除过任何路径痕迹。我推断再骑12 km,也比回头骑上高速路再骑下山要强。
山松甲虫害死了不列颠哥伦比亚中部的很多美国黑松。Sugar Camp的小路穿过一片在早前发生的大虫害中死去的黑松林。那一片松林的每一棵树直直地横倒在小路上。那里堆着20多根原木,树枝和枝干都还在,甚至很多地方树木把小路都堵住了。就这样,我弯着身子贴着车管爬过一个又一个这样摇摇欲坠的树堆。
当我用一只手把我那载满行李的单车扛在肩上,用另一只手从这片向着天的树枝海中开辟一条路后,紧接着前面又是一棵倒下的松树,那一刻我心里曾想过应该调头往回走。而即便如此还不如说,几个小时之前我就应该真的往回走,现在我已经这般折腾走了好几公里,此时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而前面又不知道还有多远,也不知道路况有多糟糕。
Atnarko River是灰熊的世界。甚至在高速路的告示上也是这么写的。当然,在最终从曲折的Sugar Camp小路走下来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并且从另一头闯入了Atnarko河谷。
到达小路与运输便道在谷底交汇处的那一瞬间,我便感觉到自己已经深入了灰熊出没的地带。之前小路上那些木头堆耗费了我大半天时间,现在已是黄昏时刻——灰熊出没的时间。几分钟之后,我骑过了路中间的一个小水坑,地面上还有几小块湿地,连成一条线——在这么干燥的天气里这是奇怪的现象。在下一个拐弯附近,我发现了一只母熊和她的幼崽正在15 m远的地方盯着我。它听到了我走近的声音,走到了路的一边。我很温柔地跟它说话,把车骑了过去。尽管离高速路只剩下8 km的越野路,可我意识到我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赶夜路。
我把帐篷扎在我能找到的最大的一块空地上,留下了很大的空间让灰熊可以看到我并且绕行过去。天一黑下来,我就听到灰熊在附近河里踏水的声音。然后是越来越多的踏水声。2只灰熊在我帐篷几米外的地方为争夺一个好的捕鱼点而打斗。灰熊在森林里到处乱窜。接着更多的灰熊发生了打斗,这一幕一整夜都在上演。我就那样躺在帐篷里,内心无比恐惧,手里紧紧握着小刀随时准备跟灰熊搏斗,杀出一条血路逃走,还好什么也没发生。
在小路上骑了3个星期共1 000 km之后,我回到了位于太平洋的Bella Coola港口。穿过巨大的树干,看到神秘的石雕,这趟短暂而意料之外的旅程使我在山谷的几天里一直很折腾,然而我对进一步探险的渴望却也随之调整到了一种平衡状态。带着对朋友的思念以及舒适城市生活的诱惑,于是我带着我的单车开始了冗长的搭便车回归之旅。
[来源:pinkbike 作者:Skyler Des Roches(Lnicol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