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演进路径

文/张纯威 石巧荣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演进路径

文/张纯威 石巧荣

2004-2014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下文缩写为OFDI）存量年均增长33.43%，比同期全球OFDI及我国外贸的平均增速分别高出23个和17个百分点。2011-2014年，中国经济增速由9.3%持续下滑至7.4%，外贸增速由22.45%下滑至2.32%，全球OFDI流量缩减8%，在此不利背景下，中国OFDI仍然年均24%高速增长。2015年上半年中国经济增速进一步下滑至7%，外贸额同比负增长6.9%，而OFDI增速却高达29.2%。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视角都可以得出这样一种判断：中国资本世界大航海的时代已然到来，中国OFDI已经、并将继续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经济运行的一大亮点和重要影响因素，无论是宏观经济决策还是学术研究都必须高度重视这一热点。那么，改革开放以来，中国OFDI在规模上经历了怎样的发展历程？其未来发展前景如何？本文将对此展开研究。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演进的历史轨迹

直到新世纪初，我国OFDI流量都很小，1983-2003年均只有19.04亿美元， 2004年后持续快速增长，由2003年的28.55亿美元增长到2014年的1160亿美元，年均增长45.74%。与此相对应，全球占比在1983-2003年间一直低位徘徊，平均只有0.6%，2004年后快速上升，2014年达到8.57%。国际排名从1983年的第27位上升到2013至今的第3位。与流量变动态势相对应，2004年前我国OFDI存量也一直低位徘徊，直到2003年才只有322亿美元，2004年后快速增长，2004-2014年均增长32.97%，2014年达到7296亿美元。全球占比也从2003年的0.36%快速提高到2014年的2.97%。尽管如此，仍处于较低水平，与我国的国际经济地位不相匹配。就存量的国际排名来看，1983年排42位，80年代中期后到新世纪头十年，在30-20名徘徊，2014年上升到第9位。

国际贸发组织统计了各国OFDI与GDP比率，用以反映OFDI相对于总体经济规模的水平。从我国OFDI流量/ GDP比率来看，虽然2004年后有所提高，但幅度有限，目前只有1%左右。从国际比较来看，我国的这一比率远低于新兴经济体及不包含中国的发展中国家的水平。我国OFDI存量/GDP比率与国际水平相差更大，2014年才达到7.25%，而其他发展中国家及新兴经济体90年代中期以来总体上处于持续上升状态，2014年分别达到25.79%和18.24%。

国际贸发组织还开发了一个叫做OFDI业绩指数的指标，它是一个经济体OFDI全球占比与该经济体GDP全球占比的比值，用来反映该经济体OFDI国际地位相对于其经济实力国际地位的水平，小于1，表示OFDI相对不足，越低，不足程度越严重。2014年我国OFDI流量和存量的业绩指数分别为0.66和0.23，而其他发展中国家及新兴经济体的流量业绩指数分别为1.26和1.04，存量业绩指数分别为0.79和0.57。

通过上述比较分析，可以得出这样的直观判断：虽然我国OFDI增长迅速，但目前来看仍明显滞后于经济发展水平，与我国的国际经济实力和地位不相匹配。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演进前景分析

（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净头寸演进前景

假设2015-2020年我国实际人均GDP的年均增长速度为7%，2021-2030年为6%，基于本文模型进行模拟测算，得到截止2030年的PNFDI预测值FPNFDI。将其与截止2014年的实际值对比，可以看出，我国的PNFDI本应于2013年人均实际GDP超过3500美元后进入负值减小阶段，而实际值直到2014年仍呈负值增大状态，说明OFDI滞后于经济发展。但是，PNFDI一旦呈现负值减小，将很快转为正值增大，这一阶段将于2024年人均实际GDP超过7000美元时到来。

（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发展趋势

1. 影响因素分析及计量模型构建

在外商直接投资规模持续快速增长态势难以维持的情况下，我国NFDI的变化将主要取决于OFDI。那么，OFDI受哪些因素的影响呢？ 可以肯定的是不仅有经济发展水平，还有其他更多的因素。具体考虑哪些因素不可能靠传统的对外投资理论确定，因为这些理论大都是从作为对外直接投资主体的企业，或者说跨国公司这一微观层面来解释对外直接投资动因的，都没有给出包含具体解释变量的宏观定量模型。这里需要考察的是OFDI的总体变动态势，必须用宏观经济层面的指标作为解释变量。本文主要考虑7个因素。（1）扣除物价与汇率影响的真实GDP：RGDP。该变量反映经济发展水平和经济实力，是对OFDI构成正向影响的决定性因素A。（2）第三产业占GDP比重：STI。该变量反映产业结构升级状况，根据产品生命周期理论和边际产业扩张理论，它对OFDI形成正向推动。（3）机电产品出口占比：MPEXP。该指标提高意味着我国更多的制造业领域达到了世界平均或先进的技术水平，从而可以反映技术进步状况。按照垄断优势理论，它应与OFDI呈正向相关关系，但正如发展中国家OFDI理论所揭示的，技术水平低并不意味着不能进行对外投资，反过来，技术水平提高也并不一定会促进对外投资扩大，因为它还会以促进高附加值产品出口的方式发挥作用。（4）单位GDP劳动报酬支出：ULC。该指标以“全国城乡居民收入/GDP”来计算，反映劳动力成本变动状况。当这一指标达到一定水平时，它与OFDI呈正向相关关系，但当它远低于国际水平时，则有可能与OFDI反向相关，因为低廉的成本优势有利于我国成为世界工厂，而国内生产的扩张需要进口大量原料、技术，从而就会促进资源及战略资产导向型OFDI的增加。（5）生产能力利用状况：RSOT。以“实际生产性固定资产存量/实际社会消费品零售额”相对于均值的离差来计量，正、负值分别反映国内生产能力过剩与不足。对外投资是消化过剩产能的有效方式，因此，它可能与OFDI正向相关。（6）人民币有效汇率：NEER。如果人民币持续升值，就会对未来的投资收益及本金折为人民币的价值构成不利影响。因此，该变量可能与OFDI负向相关。（7）全球化状况：GLOB。市场全球化（全球进出口贸易额/全球GDP）可能抑制OFDI，因为其提高意味着各国可更方便地通过国际贸易来发挥比较优势。

据此构建上述各因素作为解释变量的回归模型，其中对绝对量指标OFDI、RGDP取自然对数。

2. 前景预测

对各解释变量做以下设定：RGDP分2015-2020和2021-2030两个时段分别年均增长7%和6%；STI2015年后继续保持1986-2014的年均增速1.8%；MPEXP保持2005-2014期间的年均增速0.28%；ULC保持近3年平均增速1.65%；RSOT逐渐下降，2020年降至2004-2014年的平均水平，2030年降至0，回复到均衡水平；NEER2015年升值5%，2016年贬值3%，从2017年起每年升值1%；GLOB年均提高1%。据此对模型做样本外预测得到，我国OFDI存量在2016-2030年间将以年均6.4%的速度增长，2016年过万亿美元，2020年达到13540亿美元，2025年达到17930亿美元，2030年达到23250亿美元。

当然，这只是基于回归模型和各影响因素未来变动趋势设定的一种大体测算，三个方面的原因可能使预测失准。第一，回归模型与未来状况的结构不一致性问题。回归模型只是基于1983-2014年数据的模拟，未来各因素的影响方向和程度可能与过去不同，比如，当技术进步达到一定高度，使中国企业普遍具有所有权优势时，当劳动力成本提高使中国相当一部分出口产品（特别是劳动密集型产品）失去比较优势时，当中国国际地位提高到能够驾驭和充分利用全球化带来的利益时，MPEXP、ULC及GLOB 对OFDI的影响都可能从回归模型中的负向转变为正向。第二，回归模型只涵盖了部分影响因素，那些未涵盖的因素未来可能发生对OFDI构成显著影响的巨大变化，比如促进或阻碍OFDI的国内外制度和政策变化，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及亚投行等新型国际金融机构的成立等都可能成为影响OFDI的因素。第三，回归模型中的各解释变量本身又受到各种复杂因素的影响，未来的变化一定不是直线型的，具体情况无法准确预测，本文前述的简单设定不可能不出现偏差。但这并不意味着对中国OFDI发展前景的研究没有意义，恰恰相反，它提示我们，对OFDI进行动态跟踪应成为学术界持续的研究论题。

结论与政策建议

通过对规模演进历程的全方位考察和实证分析得出以下结论：第一，中国的OFDI具有“起步晚、发展快、水平低”的特征，潜存巨大发展空间；第二，NFDI目前正处于负值增大到减小的转换期，未来几年将很快进入正值增大阶段；第三，2016-2030年中国的OFDI存量将以年均6.4%的速度快速增长，随着“一带一路”战略实施、亚投行等新型国际金融机构投入运营，中国将继经济大国、贸易大国之后迅速崛起为对外投资大国。

面对低位快速增长的OFDI，我国宏观决策层面必须高度重视，积极应对，具体而言：（1）外资、外贸、汇率、利率、货币、金融、财政、税收、投资、消费等方面宏观经济政策的制定和实施必须充分考虑经济新常态和外贸增速放缓形势下的OFDI快速增长现象；（2）从制度、政策、服务及经济手段等方面构建全方位的OFDI激励机制；（3）加强宏观规划引导，完善OFDI的行业、区位及主体结构；（4）不能以OFDI替代或遏制国内投资，要在产能过剩的总体格局下发掘国内投资短板和机会，以一定力度的投资促进产业转型升级。

（张纯威系广东金融学院国际金融研究中心教授，石巧荣系广东金融学院国际金融研究中心教授；摘自《金融经济学研究》201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