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晓风的小说创作

2016-11-25 19:43黄爱华
小说评论 2016年5期
关键词:晓风群体大学

黄爱华

论晓风的小说创作

黄爱华

新世纪以来,随着我国高校的扩招、大学师生群体的扩大和高校改革衍生的丰富话题,大学题材的长篇小说获得长足的发展,像《活着之上》、《欲望的旗帜》《风雅颂》《教授变形记》等一些聚焦大学现实并展开反思的作品,赢得了大批拥泵者。与长篇小说相比,虽然中短篇创作稍显薄弱,但也不乏一些活跃的作家,如曹征路、南翔、黄玲、阿袁、史生荣等作家,均常有力作问世。近年来,又涌现了一位颇为活跃的作家晓风。他的《开局》《岗位》《第三种人》《换届》《回归》《课题》等有关当前大学生活的系列中篇小说,频频出现在国内一些重要期刊上,引人注目,且令人深思。

作为一位文学博士和学术成果十分丰硕的古代文学教授,晓风长期浸淫于校园文化和大学氛围之中,对当代大学的师生生活有着全方位的了解,对当代大学的发展及其内在的局限也有着清醒的认知。因此,他的一系列中篇创作,总是直面当前高校生活的各个重要层面,触及诸多隐秘而复杂的现实问题。作者以冷静审视与执着守望的精神,既对中国高知群体的生活境况进行了深层透视,又对大学之道和大学精神表达了热切的呼唤。

一、高知群体生存境况的深层透视

晓风的中篇小说在大千世界中选取“大学”这一介入生活的独特视角,通过全方位、多层地观照和透视中国高校知识分子群体的生存境况,打开了庄严甚而略带神秘的“象牙塔”的一扇窗户,以其平实真诚的书写,让世人眼中高大上的大学和大学教育者们瞬间走下神坛,汇入现实世界的滚滚红尘中。《开局》《岗位》《职称》《第三种人》《换届》《回归》《课题》和《事故》,他的这8部中篇都以中国大学为题材,从一个教师兼管理者的视角出发,对当代中国大学的方方面面和角角落落进行了平实精准的扫描,其达到的艺术逼真程度,不仅高校中人击节称好,也极大地满足了社会读者群体的好奇心理和审美需求。

从现有的8部作品来看,晓风对高知群体生存境况的深层透视和剖析,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是围绕教学和科研问题,反映现行高校教育管理体制下知识分子的群体性焦虑。教学与科研,是大学教师的生存之本,必须“两手硬”才行。为了遵守学校制订的教学和科研方面严苛的规章制度,教师们日夜处于焦虑之中。如《事故》中公共外语教师张丹阳,每次上课都要提前数十分钟到达教室,但即便如此,还是防不胜防地因为上课路上遇到“碰瓷”而出了教学事故;有人因为多日连夜撰写国家课题申报书,导致上课迟到酿成教学事故,失去了所有可能晋升的机会。《开局》中的文学博士金渊明,代表大学中的青年才俊。他一开始的焦虑是课堂教学过不了关(试教时就暴露了这一弱项),最后总算勉强胜任。因为大学对教师的价值评价侧重点不是教学而是科研,故他也很快由于国家青年课题的成功申报而成为学术新星。相比青年教师教学上的焦虑,科研重压下的寝食难安才是教师的深层焦虑。《职称》中的文学院副教授张有忌一心扑在教学上,教学业绩突出却科研上有软肋,又怕被学生和同事耻笑,终日患得患失。《第三种人》中数学教授梅高凤,面对满负荷的教学科研工作量,因为害怕论文质量下降、科研上不能再上一层楼而患上抑郁症。在现行高校评估体系过于侧重科研的背景下,几乎所有的教师都陷入了群体性焦虑——为了每年精算到少数点后两位的绩效考核而焦头烂额:如何处理教学与科研之间的矛盾?如何应付教学考评和科研考核?怎样发表高层次的学术论文?国家课题申报如何提高命中率?等等,这些大学教师特有的焦虑,都被晓风捕捉到并显现在自己的生花妙笔之下。

其次,围绕职称评审问题,呈现量化指标和以科研为核心标准下教师群体的困惑和无奈。职称是对专业技术人员水平、能力以及成就的等级称号,在一切待遇都与职称挂钩的大学,更成了每个人有生之年全力拚搏的目标,为此呕心沥血,身心饱受摧残。如《职称》写极尽曲折的张有忌因为有过一次评教授职称失败的惨痛经历,而纠结于是否再次申报的矛盾、困惑和无奈,因为东海大学有一条“被许多教师视为‘霸王条款’的规定:每人只有两次申报上一级职称的机会。”①他精心写作的论文,因为只是核心期刊而非规定的一级刊物,专著出版时因为出版经费高承担不起而选择了地方级出版社,这些都导致他的量化数字不高。面对教师两次名落孙山后被迫“另谋高就”时的“晶莹的泪光”,我们看到的是大学教师作为受万千学生尊敬的高知群体,是怎样地一颗高傲的心被深深地刺伤、本应挺直的脊梁被强行挤弯。《课题》写体育学副教授田本纯从申报课题、研究课题到结项的心酸过程。一个长跑教练,要想练成教授,必须要跟从事理论性研究的教师一样有高层次的论文、课题。田本纯竭尽全力完成了课题,结果离他申报教授职称所要求的“两项省部级课题”,还差了一项。万般无奈中,他只有内心祈祷“不要累倒在途中,再也爬不起来”,并“自感悲壮的同时,又隐约觉得有一股悲凉之气正在悄悄将自己包裹。”②开放式的结尾,留给读者的也是无尽的唏嘘和无奈。

再次,围绕行政化的管理问题,展示现行高校教育管理体制下“去行政化”道路的艰难。晓风的小说没有正面描写如何“去行政化”,而是通过教育场域中的众人崇拜权力、投奔权力,把升官升职当作事业成功的标志,反照“学而优则仕”思想在高知群体中的根深蒂固。《换届》就是集中描写东海大学无论是“学术流”还是“行政流”,无不表现出对“换届”即中层干部职位升迁的热衷。小说以组织部长季平章为叙述视角,以他起草换届方案、主持换届工作、推行“任期制”“淘汰制”为轴心,着重围绕机械学院院长常书青为“恋栈”费尽心机和金素云们为争聘副职的暗藏杀机,展开了高知群体间极富戏剧性的钩心斗角和斯文扫地。正如季所预料:“换届时要想将他们已戴上的官帽摘掉,他们肯定一百个不愿意。”③《岗位》描写东海大学人人性命攸关的岗位聘任,其中经济学院副教授沈健行的妻子周冰如,为了竞聘组织部干部科长职位,在没有明显优势的情况下,凭借走上层路线,在学校王副校长、组织部夏部长等人的关照下,顺利实现了从非关键部门宣传部“转岗”到关键部门组织部的宿愿,正所谓“背心改胸罩,部位更重要”。《回归》从校长薛鹏举的内心感受出发,写其从一向被人顶礼膜拜的岗位上退下来后处处被“怠慢”的尴尬。《事故》中张丹阳为处理教学事故求见各领导的不易和感受的衙门作风。这些例子,都让人看到高校行政化色彩的浓厚,说明在“官本位”思想严重的中国,“去行政化”的改革之路何其艰难。

与此同时,晓风还通过情感生活的书写,反映高知群体在事业、爱情和婚姻家庭中的种种矛盾和纠结。除了以上对大学高知群体在工作场域的描写,晓风对高知群体生存境况的全方位透视,还体现在对该群体家庭生活、情感及身心状况的热切关注。《第三种人》聚集女博士群体,她们在东海大学被视为男人、女人之外的“第三种人”。在海归、名校、教授的光环下,尽管个个是事业有成的天之骄女、气质美女,但“高处不胜寒”的她们,过得并不比普通女性幸福。数学教授梅高凤,在现有的岗位聘任办法、残酷的竞争法则和丈夫对其贞节的无端怀疑的矛盾纠结中,最终选择了自尽;新闻学教授许彤彤,20年来苦恋导师赵松庭,宁愿孤独一生;古代文学博士李怀碧、信息学博士何丽娜、计算机博士吴瑕,都是在布满荆棘的择偶路上跌跌撞撞而终成大龄剩女。就连最为人称羡、与副校长的丈夫比翼齐飞的联谊会召集人、化学教授陈焉,最后也面对丈夫的“出轨”仰天长啸、欲哭无泪。《回归》中,相当篇幅描写校长薛鹏举与红颜知己、音乐学院副教授李薇的“婚外恋情”,最后痛斩情丝选择回归家庭。《岗位》中,正在全力竞聘岗位之时,又轮到要“俸养”婆婆,周冰如不得不为做一个孝顺媳妇,承担起照顾老年痴呆的婆婆的重任,整日焦头烂额、疲于奔命。这些事业、家庭、情感方面的矛盾纠结,并没有因为看似衣食无忧的高知群体而淡化,而是在现行高校教育体制下更加强化了。大学教师这个在外人眼里看似自由、光鲜的职业,为了“事业家庭双兼顾”,他/她们背后得付出多少辛劳和泪水啊。

诚如晓风自己所说,他的创作本意,是“试图对现阶段的中国大学作全景式的观照,将镜头扫描到它的每一个角落,通过对不同类型的人物或事件的细致入微的描绘,拼接成校园生活的‘清明上河图’。”④就其对中国大学作全景式扫描和对高知群体生存境况的深层透视来看,晓风做到了,可以说非常成功:现行教育管理体制下大学教师和行政管理者群体的日常生活和喜怒哀乐,一览无遗,并达到对现行管理体制的深度解剖。在创作方法上,晓风严格遵循现实主义的审美原则,以作家兼教育工作者的良知和真诚,以写实手法还原生活的本来面貌,通过平实客观的书写,揭示时代和人性的真实,不需哗众取宠,几乎没用什么技巧,却直抵心灵,具有撼人心魄的力量。

二、大学之道和大学精神的热切呼唤

作为一个古代文学研究专家和大学管理者而涉足高校题材小说,晓风既拥有浓浓的书卷气和救世情怀,又具备统领大局的视野和高度。正是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使他能够从对当前大学校园的真实感受出发,以批判与守望并持的反思态度,大胆质疑以大学排名为核心的高校评估体系,喊出现行教育管理体制下广大高知群体不堪重负的心声,热切期盼“大学之道”的回归、热情呼唤大学精神的重新建构。

在《换届》《岗位》《课题》等作品中,晓风通过不同人物的人生际遇,将追问的目光不断逼向当今的各种所谓的“大学排行榜”,揭示中国大学发展的内在圭臬与教育之殇。众所周知,大学排行榜是当前世界各国广泛存在的针对各类高等教育院校的排名。尽管因无法做到完全客观公正而受到世人质疑,但无庸置疑,一份权威客观的大学排行榜,对于扩大大学知名度、提升一国的文化教育水平具有重要意义。因为大学排名直接影响学校的招生和学生就业,以致被世界各国院校奉为圭臬,如《QS世界大学排名》《U.S.NEWS美国综合大学排名》等,就具有全球性影响,甚至成为各国学生留学的风向标。1985年,我国颁布《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首次提出“对高等学校的办学水平进行评估”。1987 年9月,首份“中国大学排名”由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发布,此后来自民间机构的各种排行榜应运而生,但同时也衍生出了各种弊端。由于自大学排行榜自问世以来就饱受非议,因而各国官方都明令禁止,我国教育部也明确表示不支持不赞成。但近几年五花八门的排名和指标性评估还是层出不穷,左右着我国大学的发展方向和校长们的行为。对排名如此在意,虽然其中有现行教育管理体制和教育资源调配政策下的诸多无奈,但堂堂大学异化为梁山英雄排座次——“三十六天罡”还是“七十二地煞”,却是时代的悲哀。正如晓风所指出的:“要提高名次,最最重要的当然是要不断取得足以影响排名的新成果和新业绩。这就必须给老师们加压了,必须强化对老师们的考核机制和激励机制了。多出成果、多出业绩,成为刻不容缓的现实要求。于是,老师们也就把成果和业绩作为主要的追求目标了。”⑤最终,信息传到终端,压力棒转到了老师这里,本来承担教书育人大任的大学教师,沦为各种“成果”和“业绩”的奴隶,成为指标性评估的牺牲品。于是,不分学科和专业特点,科研业绩不“达标”的张有忌、田本纯们,哪怕教学再优秀,专业能力再强,永远攀不上职称的高峰。而一些只在乎个人科研成果闷头著书、写论文,对教学不上心乃至拒绝付出,或个别甚至把主要精力用于借人脉关系钻营如何发表、获奖、申报课题的人,在大学却大行其道,每年还能收获可观的现金奖励。大学教师需要做科研,以保持学科的前瞻性和教学的活力,是必须的,但全民科研,不分文理科和专业特点,一概把指标性评估作为学术评估的唯一标准,用极端功利性代替科学性、创造性,则是中国高等教育之殇了。不绝于耳的“中国教育之殇”,本来以为只是针对中国基础教育的喟叹,殊不知这“殇”已蔓延到中国高等教育,使大学高知群体的生存境况岌岌可危。深知其中三昧的晓风,出于现实生活的感召,在研究和管理工作之余,投身小说创作,借鲜活的文学形象表达对高校现状的感受、忧虑和看法,以到达警世醒世的作用,其言可观,其情可感。

除了大学排名,“大学之道”的缺失和误读也是导致当前大学教育步入误区的原因。晓风在《弦歌》出版后记《大师之问与大学之道》中,从钱学森的“大师之问”联想到对“大学之道”认识的误区,并进而对当前中国大学改革和发展现状进行审视和诘问,显示了作者关心时代和社会热点问题、敢于直面现实的可贵的批判现实精神。“大学之道”一词,源于儒家“四书五经”之首的《大学》⑥,《大学》开篇即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⑦意思是说,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只是古人的“大学”,是相对于“小学”而言的“大人之学”,即十五岁之后学习伦理、政治、哲学等修己治人的学问,这与现代大学的意义,本质上还是相通的。那么“大学之道”在现代又如何演绎呢?当然不能囿于儒家的原义。晓风在后记中指出教育界对“大学之道”认识偏差之后,这样阐释其对“大学之道”的理解:“它应该包括许多内容,比如崇尚学术,追求真理;比如大气包容,和而不同。它欣赏成功,但也宽容失败;拒绝‘邪说’,却能坦然面对‘异端’。……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种时下倡导的创造性思维。而更重要的是它主张宁静致远,从骨子里排斥过于功利的目标,排斥急功近利的思想方式与行为方式。”⑧可见,晓风对“大学之道”的理解,是大气包容,是对真理和真学术的尊崇,是创造性思维,而非为了未必精确的所谓“大学排行榜”而患得患失、丢弃大学之所以为大学的本质意义。在他看来,只有“宁静以致远”⑨,即排除外来干扰、摈弃功利目的,才能达致远大目标,才是真正的“大学之道”。《职称》中张有忌怀念十多年前读书的乐趣:“春天里,下课后,带着几分课堂上深受学生崇拜的微醺,很随意地坐在阳台上,一杯清茶,几册新书,……风和日丽,鸟语呢喃,空气里混和着书香、茶香、花香,吸一口沁人心脾。读到引人入胜处,总是神会于其中的意境,悠然若与古人的心灵对接。”⑩可惜在读书只“为稻粱谋”的今天,这种作者和作品中人物所神往并一直守望的至高至美境界,已经只存于记忆中了。不再那么功利地读书、著书,正是晓风热切期盼“大学之道”回归的缘由之一。

追问、质疑和批判,最终是为了守望,为了召唤自由、创新与关怀并存的大学精神。随着中国大学的大规模扩张、跳跃式发展,很多有识之士已不断表达了对大学精神缺失的隐忧,有关大学精神的复兴、重建,也成为学界特别是高等教育理论研究的热点。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可以追溯到1694创办的德国哈雷(Halle),开始淡化宗教色彩,用科学观点传授学科知识。1810年,德国教育家威廉·冯·洪堡(Wilhelm von Humboldt)创建柏林大学,提出“学术自由”和“教学与研究统一”的办学原则,现代大学的基本功能结构得以确立。大学精神就是建立在办学原则基础上的一种办学理念和价值追求,它应该是大学之所以成为大学的标志性品质,是其自身存在和发展中形成的独有的精神特质。

晓风曾这样表白自己的创作动机:“我在大学任教三十年,由衷地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大学的巨大进步感到欢欣鼓舞,但与此同时,正在侵蚀象牙塔的功利化倾向以及某些塔中人日趋浓厚的世俗化色彩,却又让我忧从中来。中国大学要快速发展,也要健康发展,办学水平的提升不能与大学精神的建构逆向而行。”⑪面对“大学之道”的遗落和大学精神的缺失,面对日益功利化、世俗化的大学校园,晓风用自己的创作,以其对现实的批判和反思,对以大学精神失落为代价的办学水平的提升表示了质疑,并热情呼唤大学精神的重建。在晓风看来,现代大学精神应该是包含尊崇自由、思维创新且充满人文关怀的。但在现行高校教育管理体制下,在一切量化的评估标准下,大学类同官场,学术研究被套上了功利的枷锁,创造性思维被世俗的迷雾屏蔽,人文关怀精神弱化,考核评聘制度更是弹性和人性化程度严重不足。张有忌、田本纯、沈健行、李薇、周冰如、张丹阳、金渊明们只好无奈地在体制内左冲右突求生存、谋发展,难以在对“大学之道”的守望中做到从容淡定、宠辱不惊。梅高凤、陈焉、许彤彤、李怀璧、吴瑕、何丽娜等女博士教授们,则身陷事业和情感的双重困境不能自拔。只有像王畅这样的极少数表面上专家教授、内底里功利之徒,才能左右逢源,青云直上,由海归博士到副校长,到最后登上东海大学校长的宝座。功成名就的他,不仅迫不及待地行使一校之长的行政权,而且立即对刚退位的校长换一副面孔,处处让人难堪。缺乏大学精神的大学,势必跟社会名利场无异。当然,晓风也塑造了像《事故》中的教务处长赵洪涛这样既坚持原则又不乏人性关怀的海归派教授官员,透露出重建新时代大学精神的希望。

随着教育改革的深入,高校作为教育场域却更像“官场”的现象越来越受到广大教师的诟病,于是“去行动化”日益成为一种社会呼声和共识。早在2010年,我国就先后颁布《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明确提出高校“去行政化”,淡化“官本位”。就目前中国来说,冲破行政化、功利化屏障,重建大学精神,应该是中国高等教育改革发展的方向。这是晓风所热望的,也是广大知识分子和社会民众所翘首以待的。

有学人曾经在2010年对高校题材小说作过总结,认为新世纪以来高校题材小说在繁盛的背后存在明显不足:“一是人物塑造的扁平化、浅薄化、符号化;二是小说情节的庸俗化;三是作家审美创新能力的弱化。”并认为“这些都是窒碍当代知识分子题材小说进一步发展的阻力,不仅反映作家的审美价值取向和对高校知识分子现状的认识存在偏颇,更显示出当代作家在叙事能力和审美创新方面的无力。”⑫笔者认为,晓风的小说显然避开了这些弊端,他笔下的人物是圆形的、立体的,性格多元而独具个性,像张有忌、薛鹏举、王畅、陈焉等,都是呼之欲出的文学人物。小说取材大学高知群体工作、生活和情感的方方面面,其真实度之高,达到令人惊讶的程度,体现了晓风对高知群体生存境况的深度认知和准确把握。他的审美价值取向是高雅严肃的,不像阿袁等一些女作家,热衷于编导“高校饮食男女的精彩大戏”⑬,而是立足于现实,直面我国高校改革发展中出现的诸问题,其对现行教育管理体制的质询和对“大学之道”的追问、大学精神的呼唤,体现出了一个男性作家特有的哲思和担当,显示出了较强的叙事和审美创新能力。无疑,晓风大学题材系列小说的问世,丰富了新世纪大学题材小说的百花园,推动了当代大学题材小说向人性化、理性化、审美化方向发展。

黄爱华 杭州师范大学

注释:

①⑩晓风:《职称》,载《中国作家》2013年第3期。

②晓风:《课题》,载《中国作家》2016年第1期。

③晓风:《换届》,载《江南》2015年第3期。

④⑪晓风:《创作谈:我为什么写小说》,载《中篇小说选刊》2015年第6期。

⑤⑧晓风:《弦歌·后记》,浙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5月第1版,第316页、314-315页。

⑥《大学》原为《礼记》中的一篇,宋朝程颢、程颐兄弟把它从《礼记》中抽出,编次章句。朱熹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合编注释,称为“四书”,从此《大学》成为儒家经典。

⑦潜苗金:《礼记译注》“四十二、大学”,浙江古籍出版社2007年3月版。

⑨出自三国时期诸葛亮《诫子书》:“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⑫王卫平、鲁美妍:《新世纪高校题材小说的创作缺失》,载《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10年第4期。

⑬金赫楠:《阿袁小说局限论》,《文学报》2012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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