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明山
我与“潜江诗群”
◎ 黄明山
对于地域性诗人群体以及诗歌创作,我向来主张是不多说什么的。这种近似于敬畏的状态我一直保留着。我认为每首诗歌都有其潜在的逻辑,每个诗人都有其让人遥不可及的地方。
从狭义的角度讲,我和潜江诗歌群体一同走过了三十多个春秋。这里有一个大背景。“文革”十年后,伴随着一个萌动期,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文学尤其是诗歌创作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井喷”现象。就潜江来讲,那一时期的文学社团犹如雨后春笋纷纷涌现,初略统计,仅诗社就有十多个。他们都有各自的油印刊物。这些社团,为推动潜江诗歌群体的迅速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而此时,1986年,我从农村小学应聘到潜江文化馆从事文学辅导工作,同时编辑《潜江文苑》。《潜江文苑》是当时潜江唯一的一份铅印文学小报。不定期的诗歌专版,成了许多诗歌爱好者的期待。由我参与组织的多期文学创作讲习班,吸引了一大批文学爱好者。都说二十多岁是写诗的年龄,也就是说,60后成了那一时期诗歌爱好者的主体。从60后,到70后,随后接上的还有80后、90后乃至00后,这也就有了一个很好的传承。而我,又从市群艺馆调到市文联,接着主编《雷雨文学》杂志,继续与作家诗人们打交道。可以说,文学对我的影响具体而真实。
诗歌创作或许与诗人生活的地域有关,这也就存在着对诗人所在城市气质的解读。而解读一座城市是困难的,尤其是对故乡。原因很简单:一种情况是囿于偏见,一种情况是因为熟视而归于无睹。对故乡的解读,似乎在寻找某一种契机。这让我得到一种经验,解读一个城市,是要从陌生开始的。当你从异乡再次进入故乡时,你才有了一点点的新发现。潜江是一座明静的城市。不需说“水乡园林”的美誉由来已久,只看看那无处不有的杨、柳、竹、水杉,你就会相信这里是一个“绿色王国”。不仅仅是这些,还有许多的词儿会冒出来:章华台、细腰女、花鼓戏、江汉油田、曹禺……潜江的内秀与潜质,深入到每一寸土地。故乡总在咫尺天涯外,让我们一遍遍认识,直到永远。说到一个城市的气质,不能不说到人。潜江人有一个外号,叫“潜憨子”。往常,我总把它当作“家丑”,不敢外扬,后来我终于看出了其中的奥妙:潜江人憨厚耿直,不受外界的影响,实则为难得的超凡脱俗。憨,心存果敢,沉着冷静,与人为善,憨态可掬,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褒义词。我想曹禺先生之所以在耄耋之年说出“我是潜江人”,是因为他始终要让自己守住那份真诚,还有那不声不响的大智慧。
作为生活在江汉平原的诗人,时常会碰到一个话题——平原的诗意,具体到写作者本身,无疑是一种命运的羁绊。不过,这种羁绊,是一种痛苦并且幸福着的状态。潜江是我的故乡。很难想象一个人不喜欢自己的故乡。如果是那样,除了不堪一击的高贵,只有不可救药的卑微。喜欢故乡是不需要理由的。我相信,没有一个不喜欢故乡的诗人,除非是伪诗人。潜江地处江汉平原腹地,东靠仙桃通武汉,西邻荆州达三峡,北枕汉水,南依长江,那种一马平川,是我也是和我同好的诗人们想入非非的地方。这里古称“云梦泽”,积存下大量的水域文化植被,生长的消息总是带着不可言状的质感擦亮我们的眼睛。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停止过对故乡的探寻或者描摹。总会有一些美好的词句,融化在我的诗歌、散文和歌曲里。我是小心翼翼而且真诚的,但我知道,这仅仅是一种暗恋,其中难免夹杂一些自私的成分。坦率地说,我对潜江的感觉有一些朦朦胧胧或者羞羞答答。我写过的一些与之相关的作品,如诗歌《蛙声里的蓝天》、散文《品味潜江》,还有歌曲《春天的故乡》《菜花黄》等,也不过是浮光掠影。我不可能把故乡写透,我只能从一个个小小的侧面来作某种试探。
因为我的爱好或者我的职业,我和这个城市的所有诗人都共同经历过一个特殊而难忘的岁月。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的居所,是这个城市诗人们的据点。他们拿着诗歌的手抄本来这里会合。现实中木讷的我,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了些许激情。除了谈诗,还喝酒、搓麻将。那种融洽,我想一定是诗歌的恩赐与造化。如今,要说诗人的名字,可以列出一大串。让青、柳宗宣、梁文涛、龚纯(湖北青蛙)、魏理科(大头鸭鸭)、沉河、彭家洪、唐跃生、韩宗渭、杨义祥、唐本年、吴位琼、朱振雷(秀夫)、杨汉年、柴安平、汪孝雄(雪鹰)、贺华中(佳北)、郭红云、关慧敏、朱明安、杨代林、周忠义、齐善文、傅汉林、鄢来刚、路漫、工兵、李昌鹏、杨华之、吴开展、平果、黍不语等等。我不知道潜江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写诗。2007年,我参与策划组织了“中国诗人曹禺故里行暨湖北·潜江端午诗会”文学采风活动,2010年、2014年,又相继参与策划组织了“曹禺杯”全国诗歌大赛,其间还有冷不丁各路诗人的造访,使得全国众多著名诗人来到潜江。原《人民文学》主编、著名诗人韩作荣惊叹,一个人口只有一百万人的县级市,常年写诗的人达百人之多,创作热情如此高涨和持久,创作质量如此均衡,在全国极为罕见。他将此称为诗坛的“潜江现象”。
改革开放后,潜江的诗歌创作和全国的诗歌脉搏一起跳动,在这块土地上,积聚了越来越多的诗歌爱好者。三十余年间,他们用文字触摸社会和时代,书写现实生活和个人心灵。他们的诗或清新细腻,或深沉凝重,从不同的层面,烙下时代的印记,在省内、全国乃至海内外得到了较为广泛的关注。特别是近二十年来,涌现了一大批优秀诗人,潜江被评为“中华诗词之市”。据统计,多年来,潜江诗人出版诗集近百本,其中诗集《立交桥》作为湖北省文联重点文艺项目出版发行,《一个后湖农场的姑娘》作为湖北省作协文学院签约作家重点项目出版发行,《在潜江》首发座谈暨诗歌朗诵会获得一致赞誉。潜江诗人发表的诗歌作品数以千计,《诗刊》《人民文学》《当代》《星星》《绿风》《青年文学》《中国诗歌》《长江文艺》《诗歌月刊》《诗潮》《人民日报》《文艺报》等报刊常有潜江诗人的足迹。还有不少作品在全国诗歌大奖赛中获奖或被收入中国作家协会选编的《中国诗歌精选》等选本。近年来,在全国各大文学网站上,很多潜江诗人成为版主。在诗歌这个舞台上,潜江诗人的身影在全国各地随处可见。
潜江这块土地,总有诗歌故事在进行中。诗歌阵地从未缺位,诗歌活动如火如荼。潜江市作协会刊《雷雨文学》每年春季号都编辑出版诗歌专辑。一年一度的“潜江龙虾节诗会”赢来全国的诗人云集潜江。不定期的“曹禺杯”诗歌大赛在全国产生持续反响。潜江诗歌的影响力也在水涨船高。2008年9月8日,《湖北日报》以《平原上的歌唱》为题,在头版头条推介潜江诗歌创作群体。2016年5月,《潜江诗选》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共收录63位湖北潜江籍和在潜工作的诗人诗作235首。入选作品为1979—2015年诗人们创作并发表的现代诗代表作品,全面反映潜江现代诗歌创作风貌。2016年6月24至25日,著名评论家於可训、樊星、昌切等专程来到潜江参加《潜江诗选》学术研讨会,对“潜江诗群”给予了高度评价。
潜江诗人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共同秉性:憨厚、包容、执著、淡定。即便偶尔心里会有个小九九抑或出现个小误会,也会以群体的力量与荣誉为重悄然进行心照不宣的自我修复。这是潜江诗群赖以不断壮大的基础。交流信息,切磋诗艺,互相碰撞,彼此鼓励并长期坚守,这是潜江诗群泉涌暗流、水到渠成的一道风景线。
潜江这座城市承载着我几乎所有的欢愉与疼痛,这是我心灵的土壤。我的写作离不开土壤,我别无选择。我曾经说过,诗,是冶炼痛苦的过程。其实我的所有文字都是痛苦的呈现。我相信痛苦是幸福的另一种表现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个城市注定会影响我的一生我的一切,而我,和潜江诗群里的每一个诗人一样,不过是这个城市顽固而单一的记录者。
我与潜江诗群,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命题。令人欣慰的是,当全国众多优秀诗人、评论家一次又一次走进潜江,我感觉到潜江是和诗歌在一起,感觉到诗歌的魅力无与伦比。
黄明山:潜江市文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