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达战火中飞舞的灵魂

□九思袅袅



巴格达战火中飞舞的灵魂

□九思袅袅

巴格达，曾经的“神的赠予之地”，伊拉克的首都。这个曾经繁华的大都市在经历了战乱的侵袭之后，又被ISIS的黑暗恐惧所笼罩。在炸弹之后焦黑的街道上，充满着悲伤和死亡的空气中，总有一个人，穿着隆重的黑色正装，带着黑色的框架眼镜，面容肃穆神色悲怆，一个人静静地在袭击之后的废墟上演奏着亡者的镇魂曲，用音乐来告慰逝者。在密集的恐怖袭击之中逐渐麻木了心灵的人们，在音乐声中停留下脚步，聚集在他的周围，静静聆听或者是拿出手机录下这感动的一幕。渐渐地，他的名字广为人知，他就是卡里姆·瓦斯菲，一个为逝者演奏、不畏恐怖袭击的演奏家。

野蛮中发出的光

卡里姆·瓦斯菲出生于巴格达一个上流阶层家庭，从小在音乐世家成长的瓦斯菲6岁就开始学习大提琴。

正是因为这样的音乐才华，年仅13岁的瓦斯菲就加入了中东三大交响乐团之首的伊拉克国家交响乐团。然而，此时伊拉克和伊朗的战争却愈演愈烈，战火不断蔓延。此时人民的心中惶恐不安，即使在如此情形之下，国家交响乐团的每次演出却还是场场爆满。这时，瓦斯菲才发现音乐对于人们的强大作用力，它温柔舒缓地安慰了每一个迷途的心灵，有时候比任何外在的物质都要来的强力有效，它就是无形的镇定剂。

2003年，伊拉克战争爆发了，已在美国定居取得国籍的瓦斯菲毅然决定抛下安稳平静的生活回到巴格达，出任曾经任职过的伊拉克国家交响乐团的首席指挥。并且，他运用自己美国的关系，带乐团前往美国肯尼迪中心演出，布什、鲍威尔和赖斯也都前来欣赏。演出完后，包括瓦斯菲在内的几个乐师被邀请到白宫，赖斯为他们弹钢琴，布什还跟他们聊起了家常。

从美国回来之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巴格达等城市在美军的飞机空袭之下变得千疮百孔，伊拉克国家交响乐团的音乐厅也没有幸免于难，伊拉克人民曾经的音乐殿堂已经被夷为平地。没有了音乐厅，瓦斯菲只能带着乐团四处迁徙，在一次一次的空袭中寻找安全的间隙，四处借用地方进行排练，酒店的会场、学校的礼堂、体育馆的场馆，都流淌着他们的音乐声。瓦斯菲曾回忆那段时光：“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经历轰炸、停电、疏散，但我们始终相信，即便在野蛮中，音乐也会发出高尚的光。”

废墟中的安魂曲

2007年，经历了战乱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伊拉克会迎来蓝天。然而，苦难的人民却没有得到他们希望的和平。战争之后，伊拉克进入了极端恐怖组织ISIS的视线中。瓦斯菲的公寓也在一次汽车爆炸中被炸毁，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和妻女远离这个战乱连绵的国家之时，他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选择，在将妻女送往美国之后，他又独自回到这个城市，重新回到在死神怀抱中的巴格达。2007年至2008年，乐团计划举办十场音乐会，坚持的原因是“即使在最艰难的环境下，我们也没有理由放弃。我们应该成为伊拉克美好而不是倒退的一面”。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像瓦斯菲这样的觉悟，此时的伊拉克国家交响乐团团员纷纷离开，乐器缺失，曲谱残破……为避免受到恐怖袭击，他不能为自己的音乐会做广告招聘团员。瓦斯菲解释说：“我们不能冒险，因此我们都是私下通过电话或电子邮件招募古典音乐爱好者加入乐团。”

2009年，瓦斯菲带着乐团在好不容易借来的礼堂中排练时，受到了附近汽车炸弹爆炸的影响，所有玻璃都因爆炸爆裂开来，就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之中，他们用生命在排演着音乐。演出当晚，层层安检和众多军警维护着安全，恐怖袭击的黑暗无法浇灭人们对音乐的向往。人们拖家带口从很远的地方汇聚于此，只为了听这场音乐会。尽管ISIS像是悬挂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利刃，但音乐会还是场场爆满，音乐可以说是战乱中的巴格达人民的唯一慰藉。这也是不断鼓励瓦斯菲和他的乐团坚持下去的原因。伊拉克交响乐团艺术顾问曼齐里说：“我不记得我们曾经取消过哪次演出，既然不能帮助我们的社会摆脱战争，至少我们可以给人们送去最好的音乐。”

2014年对于巴格拉来说是死神挥舞着镰刀的一年，仅仅一年时间就有319名巴格达市民在恐怖袭击中丧生，在这样密集的恐怖袭击之中，伊拉克国家交响乐团无限期地暂停了演出计划。

瓦斯菲觉得，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该为这个城市做些什么。在短暂的思考之后，他穿戴齐整，带着自己的大提琴独自一人为在爆炸中死亡的人们演奏。他的大提琴声就像是人们的安魂曲。他演奏了经典曲目《巴格达哀伤忧郁》的一段，带着哭泣的颤音。瓦斯菲的好友阿马尔把视频传到了网络上，迅速在社交媒体疯传。

而令人惋惜的是，阿马尔也在一次恐怖袭击中丧生了。这次瓦斯菲也在恐怖袭击之后出现在了事发地，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的琴声格外的悲怆。他为好友演奏了《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这首曲子又被称作“战争安魂曲”。

和平之乐

渐渐地，这种演奏变成了一种常规活动，瓦斯菲称之为“和平之乐”。瓦斯菲说，恐怖袭击会立刻杀死一些人，也会囚禁更多的人。在ISIS的恐怖袭击之前，无论是孩童还是妇女，或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们，都不知道下一刻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自己，ISIS的目的是破坏所有日常普通的生活和健全的心灵，让人们都活在恐惧当中惶惶不可终日。而瓦斯菲去爆炸地点演奏“反击乐”，唤起人们对美好的向往，让他们不再在苦难中沉沦。“当城市一片荒芜，我们的心灵就必须丰富。我希望音乐能让人们感到心有所依。”

瓦斯菲已经在十几个爆炸点演奏过音乐，他的视频在网络上传开后，随着他越来越出名，网上开始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人称他是战火中坚守灵魂的艺术家；有人则认为他只是为了出名，早日离开伊拉克。这些人不知道的是，瓦斯菲早就是美国国籍，他们根本不懂得瓦斯菲内心真正的目标。

瓦斯菲不仅仅只是在爆炸后的废墟上演奏，还会去清真寺为流离失所的孩子们演奏、讲课。尽管他们有着不同的宗教信仰和家庭背景，但是他们对音乐的情感和对瓦斯菲所弹奏的《巴赫大提琴组曲》的神往都如出一辙。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触碰着这个稀奇少见的西洋乐器，在乐声渐入佳境之后，他们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开始感受乐声中的那些明亮、悲伤、恢弘庄严的情感。悠扬的乐声飘扬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伴随着远处偶尔传来的轰鸣声，令人怅然泪下。

美好的希望和向往，都随着乐声深入了心灵之中，“世界和平”是他们真真切切的向往，音乐声会带着他们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和平年代。

“战争可以摧毁城市，但难以摧毁人的心灵。越是危急的时刻，越要向下一代灌输美好的思想。”瓦斯菲说。

编辑吴忞忞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