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命运无关

⊙ 文 / 马质彬



和命运无关

⊙ 文 / 马质彬

沉寂的故土

芦苇黄了，芦苇又绿，

吹拂柳条的春风温柔依旧，

只好懊恼经过紧闭门楣的家家户户。

堂前的燕子逐渐习惯与沉默做伴，

与更加大胆的老鼠、蛛网做伴。

燕子们的祖辈、父辈，

在遥远路途中已死于外地，

它们当年在堂前看到的孩子、汉子们都在外面的世界，变作：

流动人口，劳动力，或者骨灰。

故土啊，我怎会不认得你？

你固执着山清水秀，

佩戴着万紫千红，可你还是不懂：

你也有繁花似锦，却不叫花城；

也有桂树成林，却不叫作桂林；

有湖水丰沛，曾养育乡村集镇，

但不是湖面阔大，也不叫太湖。

这只是实情，或者一种道理，

你不懂的道理：正如你今天，

也不懂这蔓延却倾塌而至的

未曾有过的孤寂。

我是一个晚睡者

迎着寒风出门，披戴冷风走回，

似乎不是归人，也不是过客。

一个人进出，一个人行走，

一个人思想，一个人沉默。

醉酒的人们相互搀扶，

一路东倒西歪，胡乱高歌。

情人们在街头相拥和吻别，

道别珍重的话，说了又说。

也许更多的人需要倾诉倾听，

也许更多的人需要尽早躺卧。

而我熟悉这样的长夜，

仍然，是一个无言的晚睡者。

星月被浓厚的雾霾遮盖，

街灯无精打采地映射。

到底现在是长夜的什么时候？

似乎也没有必要晓得。

时间无所谓早也无所谓迟，

孤独无所谓对也无所谓错。

这样的夜晚，我是一个晚睡者，

我只是，爱惜，我的寂寞。

车站

词语还未呼吸，影子还来不及伸展，

便通通被繁杂错乱的脚步踩碎。

车站里风是沉重，空气是潮热，

礼仪和从容停滞，

交谈都是空心，思索早已逃遁。

在喧嚣嘈杂的车站里，

如果你对我回头微微一笑。

顷刻间，声音、人群、气味……

一切都将成为黯淡无关紧要的背景。

我要用一个边框把这些收捡，

然后转身，只看你的微笑。

在我们的头顶，

有天使也在看着我们微笑。相信吧，

他们不会制作边框把我们收拾进背景，

而是就在我们身边不远处。

没有童话的乡村

一座没有童话的乡村，

我和自己，在其中生长。

玫瑰绽放得太过匆忙，

树林的枝叶恒定地守着日光，

投下的斑影也都是，

庄稼和巷子的形状。

苍鹭只把家安置在不远的山脚，

苍鹭、鱼和蛇都太年轻，

来不及沉淀年岁、智慧和神秘。

山，几座小山，没有怀孕的巨大的，

石头！没有幽秘之处值得遮挡？

还好祖母后来告诉我：

我们原来住在东边，后来迁出，

因为那里蓄水做了水库。

粼粼的水光在各处闪烁：

大概水底的群屋埋藏着故事，

屋梁上蛛网若未冲毁，

记载着待解的、复杂的图案——

命运的，爱情的，或者使命的暗号。

隐秘的歌者当年奏起音乐，

在水底掀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不老的猫头鹰，从远处飞来，

分辨水底的乐声，开口哼起，追忆。

山顶的巨石在上古年间滚落那里，

如今在水底压制着蛰伏待起的精灵，

或是，不可言说的秘密？

夜晚，我在黑暗和思想中，

在之后的沉睡和幻梦中——沉降。

夜晚，你就缓缓地展开你自己吧，

让潮热而固执的白昼慢些来，

如今我先好好察看水底，

我家族的故居。

马质彬：一九八五年出生，湖南人。近年开始诗歌创作。现供职于北京某建筑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