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菜园子

2016-11-25 13:21
延河(下半月) 2016年11期
关键词:菜园子荒草豆角

□ 郑 媛

祖父的菜园子

□ 郑 媛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三十,祖父也五十多了。

我四月出生,院子里韭菜正绿,祖父要叫我韭菜,但父母亲不喜欢,这名字,到底没有叫起来。

祖父终日戴在他的园子里忙碌,我跟着他,他戴着草帽,我戴着树叶和狗尾巴草编的帽子。

祖父的园子不大,就在村边上。后院门一推开,就可以看到整齐的菜园。菜园的东边是一片庄稼地,东边,是我们的家。祖父腿不好,走路一瘸一跛的,在园子里走的极慢,可我并不觉得丢脸,因为祖父什么都会,裁缝,画画,修理。老屋东面墙上有一副手绘的翠竹图,小时候从未见过真正的竹子,我认识竹子,就是祖父手绘的这幅图。祖父什么都会,我就很高兴,因为村子里找他帮忙的人特别多,而我最高兴的是祖父会种菜,菜园里还有果树,我随时可以进去吃,还有什么比吃更高兴的事儿呢?

园子里有一间小房子,是祖父和祖母住的,那房子小极了,紧挨着菜园,房子东面种了棵桑树,房子门口,是一大株粉色的月季。屋子里的土炕,一个冬天都是滚烫的。

我是该先说桑树呢?还是月季呢?就像跑进菜园,是先吃绿黄瓜还是粉西红柿。还是先说园子里的这座小屋子吧,屋子极小,只有一扇小窗嵌在墙上,床下是一个小小的炕,炕上躺着我的祖母,挨着土炕,是祖母的柜子,整齐地摆放着祖母的花镜,镊子在抽屉里,罐头在柜子顶上。

祖母爱犯腿疼,夏天时候也说虫子在她腿里爬,我跪在炕边上给她揉腿,揉一会我就跑了,我的心在园子里,我要帮忙给祖父种菜。

小青菜、芹菜、小白菜是要撒种子的;茄子、黄瓜、西红柿、辣椒是要提前秧好苗子,再把秧好的苗子移栽到土里的;绿豆角、黄豆、红豆角是要点种的。

祖父在前面,祖父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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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祖父把地都整得很平了,还有一些大的土块要敲平整,敲碎。我拿着小锄头,蹲在地里,一点一点的敲,酥软的土地像饼干渣一样散开了,柔软了,祖父站在地里,一跛一跛地向前移,一把一把的撒种子,我也撒种子,可是等苗长出来,我撒的那块地,要不太挤,要不太稀,我拿了一把纯种子撒,祖父给种子拌了土才撒。这块地里,种的是小青菜和芹菜。

豆角就不一样了,一窝一窝的点豆。两颗种子一窝,一排两窝。祖父弯着腰用小锄头刨起一个坑,我把两颗豆子扔进去,祖父在用土溜平,祖父挖一下,我扔两颗豆子,祖父再溜平,豆角也种好了。

一场雨后,光秃秃的园子开始冒绿了,有时也等不及雨来,祖父就浇上一茬水,园子也就活过来了。

我不喜欢雨,我喜欢着祖父等不及雨,就会给地里浇上一茬水,而我就可以有无限的趣事了。

园子中间有一条小路,说是路,其实是个高于地面的土梁子,梁子把园子分成东西两块,两块地又分别成为很多列,每一列都整齐地,像站好队的士兵一样,浇地的时候,就这样从东到西,再一列列的灌透。祖父的腿不好,他就站在地头指挥,我便肩上扛着铁锨负责改水。水流的很慢,先冲起土里的烂叶子,虫子也四散的逃了,我跟着水缓慢的走,看水淹了蚂蚁窝,还飘起一个七星瓢虫来,我也不敢有闪失,怕水流到了地头我还没知觉,也怕水渗到临着的菜地里,浇过的土地就变颜色了,颜色由浅变深,菜园子也变颜色了,黄土土的菜园子变得绿起来了,蝴蝶,蜻蜓,蚂蚱,蜜蜂,蟋蟀也来了。

园子的夏天是最漂亮的。

小白菜、芹菜、辣椒、黄瓜、豆角、西红柿,红的红,绿的绿。蝴蝶、蜜蜂多的看不过来,白蝴蝶是不屑于追赶的,若有大黄蝴蝶飞来,我便脱了衬衫,张开衣服,也不敢呼吸,睁大眼睛,踮起脚尖走到那片菜跟前,又快又轻地把衣服整个铺开盖上去,蝴蝶就在衬衣里了。有时候也有狡猾的蝴蝶捕不到,但也不懊恼,我有这片园子,蝴蝶还会来的。

园子里黄瓜和西红柿是吃不完的,黄瓜顺着竹竿子爬,嫩黄的花在叶片间挤着,在这个藤蔓上,却又爬到那个藤蔓,伸向又高又远的天。园子顶上的天空永远是蓝的,连个云也没有,我钻进黄瓜地里,从藤上掐几个黄瓜下来,拿到井边一边冲水一边缕掉黄瓜上的小刺,水是凉的,渗的黄瓜又凉又甜,我舌头,牙齿都被黄瓜染绿了。

黄瓜还没有吃完,我就跑到韭菜地里找蚯蚓去了。韭菜里的蚯蚓最多,地也永远是湿湿的,那韭菜也是顶厉害,我用镰刀晌午刚割过,早上它就又顶着露珠冒出来一截,我割得快,它也长得快,这韭菜就像人来疯一样。割了韭菜,我并不爱吃,我爱吃的是韭菜地里的马蹄菜和灰灰菜,祖母开水一烫,拍几瓣蒜,油一泼,“滋啦”一声,我就咽口水了。

园子里后来还有蒲公英,是祖父为祖母种的,说是可以降血压,还有地边上的那几株无花果,又绵又甜,还会流出奶水一样的白色的汁子。而这些都只吸引着我,能吸引来旁人羡慕的,是那片诱人的葡萄园。祖父是禁止我进葡萄园的,因为哪里的果子是熟了来卖钱的。

我才不管,晌午正热,葡萄还没红我就偷溜进园子里,像玉石一样泛绿的葡萄,亮晶晶的挂满了祖父搭的铁丝网上。即使知道是酸的,也要揪一个尝,这棵树上的是酸的,那一棵指不定是甜的,最后酸倒了牙,只能咬动豆腐了。我蹲在葡萄树架下,悄无声息的,怕祖父看到我,阳光透过葡萄叶子照下来,把最上面的葡萄晒得稍稍发红,我拨开叶子一点一点地搜寻,生怕错过一颗哪怕略微泛红的葡萄,从叶子间隙落到地上的阳光,星星点点,我在这星星点点中一点一点的长高,最后,比祖父和父亲还高出很多。

祖父的园子很少有荒草,荒草都被我和祖父拔下来,在地头积成一堆,傍晚的时候点着,潮湿的荒草冒烟了,给祖母熏蚊子刚好。

我出生的时候那片园子就在,我长到二十岁的时候,那片园子上盖起了楼房。园子的主人现在也不在了,埋在了园子东边的那片地里,荒草长满了整个墓地,坟头旁边,是一片桃花园。

园子里的大黄蝴蝶现在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连白蝴蝶也没有了。

我也很久没有点着一堆荒草。

我也很少再见到干净,整齐,不长一棵荒草的菜园子。

若是遇到谁家门前屋后有一小片青菜,或是有几株辣椒,亦或是几架豆角,我都要停下来驻足。

我也不摘,我就看看,看着,就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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