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兵想
戗港的记忆
胡兵想
戗港南北流向,安详的河水把美丽的戗港村一分为二。戗港人临河而居,人们在戗港两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晨和黄昏小憩的时候,总是淡然地看着一河清粼粼的水静静地流向美丽的沧州荡、黄家湖,最后缓缓地汇入太浦河。那时候,河水很清很清,河面也很宽广,各种水草在水中柔柔地招摇。晴日里,人们立在河边,目送着波光潋滟的河水一直向南流去。
戗港的入水口生长着一种筋骨十分硬朗、比人还高的青草棵。临湖的人们把这种水生植物统称为蒿草。立夏之后,莺飞草长时节,湖里的青纱帐一望无际,气势磅礴。蒿草叶窄而长,叶边有锯口,非常锋利。蒿草墩一丛一丛,由近而远,挤挤挨挨,密不见人。若划个小船在里面,就会发现丛与丛之间还是很大的,不会妨碍你在里面穿行。少年时我有几本读物,如《太湖游击健儿》和《西沙儿女》等就是藏在蒿草丛里看完的。
儿时,因为祖父是地主,父亲又被打成反革命,生产队长不让父亲和贫下中农一起参加劳动,让他饲养生产队里的几条水牛,起草摸黑下太湖割蒿草喂牛。由于我成份不好,所以我少年时代在学校读书的机会比别的孩子少了许多,却比别的孩子有了更多时间走进大自然。我时常独自一人撑只小木船,躲进神秘的蒿草丛中。我不是想探险,也不是寻求刺激,只是想暂时离开那熟悉而陌生的学校以及那些对我说三道四的同学。我躺在小木船上,看着头顶上筛落下来的斑驳阳光,心情十分舒畅。心想只有这阳光是公平的,水中的鱼儿和林中的水鸟,不会骂我“四类分子子女”。可有时一不小心,会被硬朗的蒿叶划破肌肤,我虽然不流泪,眼望着身上累累伤痕,时时也会黯然神伤。
我的童年和少年一半是在牛背上度过的。当那些贫下中农的孩子坐在教室里手捧着书本读书的时候,我却远离学校,在太湖边上骑在牛背上放牛。记得我十三岁那年,春耕生产时,港东生产队要去港西帮农活,不知什么原因,有一只水牛就是不肯过那高高的水泥桥。父亲用目光望着我,我从父辈的目光里看到了信任,我二话没说,骑上牛背甩了一下树枝,三下两下就游到了对岸。这一切被一个李姓的老师看在了眼里。辍学一年多的我又背起了书包,再也没有人歧视我了,李老师还把我说成是“小英雄雨来”,在课堂上经常表扬呢。
一直以来,我们总是感叹世态炎凉、人情冷漠。如今铅华洗尽,方才懂得世间的关爱一直绵延不断,如同流水,缓缓地流过生命的坎坷和罅隙,给予我们力量和温暖。
是的,人间的真情其实从来没有枯竭,从来没有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