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新词语“神X”的构式语法研究

陶 丽

(华中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9)



·语言研究·

汉语新词语“神X”的构式语法研究

陶 丽

(华中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9)

随着社会的发展，近年来在各大新闻媒体网站和微博出现了一类汉语新词汇“神X”，比如神回复、神救场、神逻辑、神准等新表达。目前，不少学者从构式语法角度解析了各种汉语新词汇的认知机制，但是通过文献检索发现只有三篇文章关注了“神X”新构式，且都只从语用层面浅析了这一构式。因此笔者试图从构式语法角度分析这一异常的或边缘性的新兴语言现象，解读其句法结构、构式语音语义特征以及构式形成的认知机制，即构式和组成成分的互动关系和社会文化因素压制。通过语料分析发现此构式具有独特的句法结构和语音语义结构，并且在构式压制、词汇压制以及社会文化因素压制的情况下，逐渐成为现代汉语的一个独立的构式，为人们所接受。

构式语法；“神X”构式；构式压制；词汇压制；社会文化因素压制

一、引言

社会在不断发展，时代在不断进步，随之而来的语言上的变化也在吸引着人们的眼球，许多汉语新词语不断涌现，这些新词汇逐渐脱离传统的表达习惯，具备自己独特的构式义。这类新词语简洁明了、意义丰富，近年来开始引起许多学者的关注。例如，王寅解析了“新被字构式”的词汇压制，从语义、句法和语用剖析其属性，认为此构式是人们在概念化过程中运用词汇压制手段创造的[1]。游玉祥探讨了“X门”构式的语义信息及认知形成机制[2]。胡丽珍[3]和周培树[4]都从构式角度阐释了“X控”新词语的认知机制。仇伟探讨了“秀”族构式的构式属性和显现的认知理据，即构式义的压制、顺序扫描的驱动、类推的驱动和认知经济性的要求[5]。此类研究还包括姜天送[6]、刘玉梅[7]和李颖[8]等的探讨。由此可见，对汉语新词汇的构式研究逐渐演变成一种新的研究趋向，不再仅仅聚焦于特殊短语或句式。陆俭明指出构式语法理论“可以帮助我们解释一些先前不好解释、或先前想不到去解释的语法现象”[9]413。虽然陆俭明所指的语法现象是具体句式，没有谈及汉语词汇，但是根据Goldberg的观点，词汇也包含在构式的范畴之内[10]。因此从构式角度探究汉语新词汇有助于我们理解其背后的认知机制。通过文献检索，笔者发现只有三篇论文关注了“神X”这一类新词汇，但是他们收集的语料小，且没有从构式语法角度进行系统详尽的分析。冯雨晴从模因论角度探讨了“神X”短语的流行及语用意义[11]。卢刚考察了此构式的语法语用功能，总结出“神”具有泛化虚化和语法化倾向，符合语言的经济原则和礼貌原则[12]。韩文娟简单比较了旧有“神X”和新兴“神X”，得出后者结构紧密度减小，并且色彩义发生了变化[13]。这些研究都只简单地分析了“神X”这一构式的词源、结构、功能和语法化等方面的内容， 没有进一步探究其背后的认知机制。因此笔者将从构式语法角度详细分析该构式的构式义以及句法语义语用特征和认知形成机制。

二、构式语法理论综述

构式语法的初衷是研究特殊的边缘语言现象，是一批学者于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在认知语言学框架中对TG语法进行反思的过程中形成的。Croft和Cruse指出Fillmore在1988年就对习语进行了研究，尝试解释被Chomsky视为边缘现象的非常规表达，认为习语并不是为此提出了构式语法理论。[14]此后一批学者，比如Lakoff,Goldberg,Langacker和Croft，不断发展并完善了这一理论。王寅指出“Langacker早期构式语法将构式视为大于等于两个象征单位，暂将构式定位于词层面以上的语法结构”[1]14。但是Goldberg认为构式包括语素、词、习语等一切语言单位。[10]1-11这也是国内外许多认知构式语法家偏向的观点。Goldberg指出“C是一个构式，当且仅当C是一个形式意义的配对〈Fi,Si〉，且C的形式(Fi)或意义(Si)的某些方面不能从C的构成成分或其他先前已有的构式中得到完全预测”[15]4。随后Goldberg对构式定义做了适当调整，认为：“任何语言构型只要在形式或功能的某些方面不能从其组成部分，或不能从其他已存构式中严格预测出来，就可被视为构式。此外，某些能被完全预测出来的语言构型，只要有足够的出现频率，也可作为构式存储于记忆中。”[16]5综上所述，构式具有不可完全预测性和使用频率高的特点，是形式和意义的配对体。每一个构式都具有自己独特的构式义，构式义一旦形成，将压制着其组成成分的意义，从而产生新的搭配和意义。王寅总结出“构式与词汇在语义矛盾的消解过程中得到协调，其结果主要有二：要么词语做出让步，获得增义或新义；要么构式做出妥协，获得增义或新义”[17]667。本文所探究的“神X”构式受到了构式压制和词汇压制，使得构式与词汇在句法语义上达到协调一致的效果。下文将会进行细致的分析。

三、对汉语新词语“神X”构式的界定和解读

综上可得出如下结论：从结构上说，此构式分为两个部分，即固定项“神”和变项“X”，二者构成半固定结构，即抽象构式，是约定俗成的象征单位，即形式和意义的结合体；从意义上讲，此构式既具有常规的褒义意义，又表示非常规的贬义意义，因语境而异，我们无法从其组成部分推知其整体构式义。这和Vyvyan Evans和Melanie Green提出的观点相一致，即构式语法是基于使用的结构模式[19]653。例如：

(1)(记者张晓鸽)刚刚，在全国政协文艺界小组讨论中，全国政协委员、著名编剧高满堂表示，春节前后到现在，电视上热播的都是古装剧，现实题材的电视剧寥寥无几，主要是因为现实题材的电视剧，除了讲婆媳关系的，审查都非常繁琐，神剧愈演愈烈是因为审查容易通过。(京华时报讯，2016-03-09)

(2)回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神剧，那时候各种欲仙欲死的画面直叫人心驰神往啊，现在才知道神马都是特效做出来的，那些才是真正的特效啊!比如《西游记》上那些腾云驾雾……(中国广播网，2016-03-04)

(3)地铁里永远不缺奇葩工薪男“神睡姿”。(百度新闻，2014-12-16)

(4)小学试卷现神迹学生“神回答”老师“神批注”。(百度新闻，2015-06-18)

例(1)和例(2)虽然都是围绕“神剧”展开话题的，但是各自所带的语义色彩完全不同，前者显然带有一种谴责的贬义色彩，而后者对小时候所看的电视剧做出了肯定性的评价。在例(3)中，“神X”的整体构式义表示“奇葩的，滑稽的”，无法从“神”这一构成要素预测出其暗含嘲讽的贬义意义。例(4)表达了学生答案的丰富多彩以及赞赏老师批注的创意。因此“神X”构式的语义色彩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具有不可完全预测性，属于一个独立的构式。

四、“神X”的构式分析

(一)构式的句法特征

从常规意义上来说，“神”可以是名词也可以充当形容词，当作名词用时，常常表示拥有超常能力的人，例如“天神”、“考神”、“战神”等。当作形容词用时，其常规含义表示不平凡的或特别高超的，比如“神医”、“神圣”、“神勇”等。然而语言是在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发展的，“神”不仅具备传统意义上的形容词功能，而且还具有程度副词的功能。“神”后面可以接动词和形容词。根据收集的100例语料，“神”充当形容词的构式有42例，具备程度副词功能的有58例，分别占42%和58%。卢刚曾指出“神”由最初的形容词用法逐渐泛化为程度副词用法，原来作为实词的意义逐步虚化了，构式中变项X越来越灵活[12]67。X不仅可以为名词，还可以是动词和形容词，比如“神展开”、“神救场”、“神准”和“神美丽”等等，统计语料得出X为名词的构式占42%、为形容词的构式占5%、为动词的构式占53%。由此可见在这一构式中，常项和变项的句法特征都发生了变化。二者在句法上属于“定语—中心语”关系和“状语—中心语”关系。虽然“神”也可以具备形容词的修饰功能，但是因为受到构式的压制，其语义也在某种程度上发生了变化。下面分别给出了实例：

表1 “神X”构式分类

(二)整个构式在高一级的构式中承担论元角色

在Goldberg构式语法模式中，论元角色和句子构式相联系。笔者所探究的构式不属于句子构式，因此只能在高一级的构式中承担论元角色。通过分析，在句法层面上，“神X”可以承担定语、谓语、主语、宾语和表语等论元角色。有时候同一个词在不同的语境下承担不同的论元角色，比如下面例句中的“神展开”。本来“展开”一词只可以充当谓语，但和“神”连用，其论元角色更加灵活。例如：

(5)该报道称，《私人订制》今次新发布的9O秒终极预告，全程高能一路神展开的剧情让每一秒都信息量十足。(中华网娱乐，2013-11-26)(承担定语论元角色)

(6)美国少女遭5人轮奸案神展开：和醉酒父亲公园乱伦遭别人捡便宜。(国际在线，2016-03-05)(承担谓语论元角色)

(8)张亮在微博说出了一个神比喻：出门不戴口罩，跟没穿裤子一个感觉。(网易娱乐，2016-03-02)(承担宾语论元角色)

(三)语音特征

在语音结构上，不管“神”为形容词还是副词，“神X”构式中两个词的结构很少，在搜集的语料中只有14例，占14%，绝大部分都为三字结构，这可以从表1看出。这和游玉祥对网络新词汇“X门”构式研究结果相似[2]46。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20]1155中收录的有关“神”的词项，传统的“神X”构式一般以两字结构为主，少数的为四字结构，比如“神清气爽”和“神魂颠倒”，但是却很少出现三字结构的词语。

不管是从句法结构还是从语音结构上来说，汉语新词汇“神X”在某种程度上逐渐脱离了常规的语言表达习惯，并且随着使用频率的增加，已经约定俗成，这体现了认知构式的不可完全预测和使用频率高的特点。

(四)“神X”构式的语义特征

根据构式语法的观点，构式是一个形式意义配对体，每个构式都对应特定的意义，只要其意义无法从构式组成部分推知，那么就被视为一个构式。通过分析，此构式表示“出人意料的/地”的意思，在少数情况下表示“很，极，非常”之意。在表达后者之意的情况下，“神X”往往带有褒义色彩，暗含赞美之意。这虽然和传统上人们对“神”的语义色彩的解读相同，但是不仅其句法语音特征发生了改变，而且其意义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例如：

(9)天真美丽的生命也是同样神可爱的。(BBC，语料库)

(10)年终总结的开头结束语大全，神好用。(短文学习网，2014-01-04)

(11)宋慧乔宋仲基幕后花絮 姿势神同步显默契。(娱乐资讯，2016-03-11)

(12)刘涛女儿拍电视剧演妈妈童年,母女俩神相似。(北青网娱乐，2016-02-07)

这些词表达“非常可爱，非常好用，非常同步，非常相似”之意，对所描述的对象给予了肯定性评价。当X为形容词时，整个构式的语义色彩在某种程度上和X有关，比如“可爱，好用”等词传达褒义之义，相应地整个构式也受其影响。这样的表达还有“神快乐，神美丽”。当X为动词时，构式的语义色彩有褒贬之分。例(11)中的“神同步”暗含赞美的意思。

在表达“出人意料的/地，超出人们的料想猜测之外”这一意义时，构式不仅有褒义之意，还可表达贬义之意，因为超出人们的料想猜测之外的事情有好有坏，方向指向性不确定。通过语料分析，笔者发现大部分的“神X”暗含幽默的打趣、讽刺的贬义色彩。少数情况表明肯定性的评断。例如：

(12)Vivo手机发布会CEO不慎落水，主持人何炅神救场。(网易新闻，2016-03-02)

(13)《私人订制》今次新发布的90秒终极预告，全程高能一路神展开的剧情让每一秒都信息量十足。(中华网娱乐，2013-11-26)

(14)张丽善质询邀向国父遗像行礼,张善政为难、苏嘉全神化解。(钜亨网新闻中心，2016-03-02)

(15)逆转勇士?不可能的任务 金州创101场连胜神铁律。(北京晨报网，2016-03-01)

(16)牵制可说是投手重要的武器，也是棒球场上一项战术，NCAA莱斯大学的投手福克斯，就秀了一招神牵制。(体育新闻，2016-03-01)

(17)与央视新闻频道给著名雕像《大卫》隐私部位打马赛克相比，网友们给予了“奥运神截图”一致好评。有网友表示，央视应该向“奥运神截图”的作者学学，如何打马赛克。(百度百科)

以上给出的几个例子对人或事件做出了肯定的评价，这种出人意料的效果让人折服。虽然继承了常规构式的褒义语义色彩，但是“神”受到构式义的语义压制，扩展了传统语义，获得了新义。然而这种构式更多地是表明某事情非常令人意想不到以至于产生某种讽刺或搞笑幽默的效果。例如：

(18)青蒿素保健品网上热销 网店神吹：抗癌除虫防肿瘤。(搜狐资讯，2016-01-08)

(19)《女医明妃传》又现神剧情，剧中也先被雷劈后濒临死亡，刘诗诗饰演的谭允贤为其进行了“咬舌头”疗法。只见咬舌一段时间后，被雷劈的也先便活过来，手下大夸谭允贤为“神医”。(新浪娱乐讯，2016-03-03)

(20)2015年夏天，台湾高中生在街头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课纲闹剧。不仅献出了一场充满错别字的抗议活动，还抛出了不少逆天“神言论”，比如“部分慰安妇是出于自愿，不应在课本中加入‘被迫’二字”；“如果被日本政府知道(写日本殖民台湾)，他们会不会愤怒？会不会觉得不公平？”(观察者，2016-01-05)

(21)允贤救治外国王妃遭遇神翻译，网友实力吐槽“编剧当我们是智障”。(搜狐娱乐，2016-02-26)

(22)据报道，近日，沈阳房地产新政：“大学生可零首付买房”广泛传播并引发热议。但是，这事来了个神逆转，沈阳官方发布消息，“零首付”暂不具备出台条件。(人民网，2016-03-02)

(23)新年首周人民币巨震 解读央行调控汇价的“神逻辑”……干预之后又不干预，不希望下跌别把中间价调那么低嘛。(凤凰国际，2016-01-08)

本来上例中的变项X本身并无褒贬之义，但是常项“神”对其进行修饰之后，使得“剧情，言论，翻译，逆转，逻辑”等中性词带上了嘲讽的贬义色彩。例(18)表示网店甚嚣尘上的宣传，例(19)认为此剧中剧情雷人，例(20)中这些言论都是逆天的、违反人性的，例(21)表明翻译很低俗，例(22)表明人们对房地产的行为很反感，例(23)中谴责了央行调控汇价不当的做法。在这种情况下，整个构式义完全脱离了“神”的常规褒义语义，间接性地指责或讽刺所描述事件现象。这种语义是无法从“神”和“X”等构成成分推导得出来的。

此外，“神X”构式还表达某种幽默搞笑之义。例如：

(24)最近两年，伴随着中国农村市场被越来越多的厂商所重视，针对农村市场的营销也愈演愈烈。而刷墙作为执行成本最低，渗透效果最佳的营销方式成为了不少厂商的首选。今天就带大家看看那些农村刷墙的神文案，真是狂拽炫酷吊炸天!所谓接地气的好广告，就该这样简单粗暴。(文化频道，2016-02-20)

(25)小沈阳师弟神模仿笑翻网友，连宋丹丹都笑哭了。(微头条，2015-10-29)

(26)魔性神曲出炉《好烦好想你之歌》：高冷妹子自填新词神吐槽《好想你》，被一个会玩乐器的逗比神剪辑以后……简直变成猴年紧箍咒，不说了你们自己来感受一下……(微博文章，2016-01-30)

(27)一份脑洞大开的“神考卷”红了，果然是“别人的”语文老师。(搜狐教育，2016-03-02)

(28)那些让人忍俊不禁的神字幕。(人民网，2012-07-18)

(29)神出场!德国4逗比佯装摔倒“队短"拉姆亮出金杯。(网易体育，2014-07-15)

以上这些例子运用“神X”这一新兴构式对文案、小沈阳师弟模仿的动作、剪辑的行为、考卷、字幕和出场方式等进行了调侃，被描述的对象出人意料，创造出一种喜感和幽默感。

总之，“神X”这一构式有“很，极，非常”以及“出人意料”的语义特征，除了在少数情况下表达褒义之义外，大多数情况带有谴责讽刺和幽默调侃的意味。此构式突破了传统意义上的褒义色彩，扩展了语义。整体构式义无法从“神”和“X”完全推知预测出来。

五、“神X”构式的认知生成理据

(一)构式压制和词汇压制

王寅指出构式应当同时存在两种压制，即构式压制和词汇压制，前者构式起主导作用，后者“词汇起主导作用，将其意义和用法压制向构式，使其成为可接受的表达式或改变语义”[1]14。这说明仅从构式压制方面解读构式背后的认知机制还是不够的，必须通过词汇压制对其进行补充。笔者将从这两个方面探究为什么“神X”构式会拥有独特的句法语义特征。

通过语料整理和分析，“神X”的整体构式义表示极性义。这种构式义是“神”和“X”所没有的，但是为了适应其构式义，“神”做出了妥协，不再只是充当形容词或名词，还具备了程度副词的功能，即表达“很，极，非常”和“出人意料”的意思，除了带有褒义色彩之外，还暗含谴责讽刺或幽默调侃的意味。这就是“神X”构式对词汇“神”的压制产生的结果。反过来，“神”获得自己独有的词汇义之后，又制约着其构式义，增强构式的稳定性。“神”本来指天神，天神就具有某种令人震惊的能力。这使得“神”和其他词语连用时才会产生极性义，从心理角度固化了“神X”这一构式的构建，更容易被人们所接受,更容易流行起来。“神”对构式起到了语义压制的作用。因此，“神X”构式是词汇和构式互动的结果。

(二)社会文化因素的压制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认知更加倾向于经济性这一要求，用更少的语言表达传达更多的语义语用信息。游玉祥指出“语言中任何新创结构的出现都受到一定社会文化因素的驱使”[2]49。“神X”这一新兴构式出现在各大新闻、微博和贴吧，这符合了网络迅速发展、信息爆炸的需求，使得人们在更短的时间内获取更多的信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人们开始寻求语言表达的新异，脱离常规的语言规律。因此“神”逐渐由名词和形容词扩展到程度副词，语义色彩不仅仅表示褒义，还带有谴责讽刺和幽默调侃的意味，一个“神”字就可以传达多种意思，符合人们认知经济性的要求，减轻了人们的认知负担。随着这一构式使用频率的增加，慢慢地就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构式。因此社会文化因素对“神X”构式的形成起到了压制作用。

六、结论

笔者从构式语法角度探究了汉语新词汇“神X”，对这一构式进行了界定和解读。通过分析，“神X”在句法、语音和语义上逐渐脱离常规的语言表达规律，具备独有的构式特征，其构式义无法从各个组成部分推导出来，并且使用频率也比较高，流行于各大媒体新闻网站和微博。此构式的不可完全预测性和高使用频率的特点证明了“神X”属于一个独立的半固定构式。从句法形式上来说，常项“神”的词性从名词和形容词扩展到了程度副词，相应地变项“X”不仅可以为名词，还可以是动词，二者在句法上属于“定语—中心语”关系和“状语—中心语”关系。并且该构式还在高一级构式中承担定语、谓语、主语和宾语等论元角色。从语音上来说，大部分新兴“神X”构式为三字结构，脱离常规的两字或三字结构。从语义上来说，这一构式表示对某个现象或事件的评价，带有极性义，表达“很，极，非常”和“出人意料”的意思，不仅有褒义色彩，而且还暗含谴责讽刺或调侃幽默之义，其中后者占搜集语料的绝大部分。此外笔者还探讨了“神X”构式形成的认知机制，分析得出此构式在构式和词汇的互动下，“神”受到整个构式的压制，句法语义发生了变化，反过来又制约着“神X”的构式义。此构式还受到了社会文化因素的压制。

总之“神X”构式在构式压制、词汇压制以及社会文化因素压制的情况下，逐渐成为现代汉语的一个独立的构式，为人们所接受。这是语内因素和语外因素共同压制作用的结果。

[1]王寅.“新被字构式”的词汇压制解析[J].外国语,2011,34(3):13-20.

[2]游玉祥.“X门”构式的语义信息及认知形成机制[J].外语研究,2011,(4):45-49.

[3]胡丽珍.“X控"构式探析[J].玉林师范学院学报,2011,32(6):98-101.

[4]周培树.“X控"族新词语认知机制浅析[J].阜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1):52-54.

[5]仇伟.“秀”族结构的认知构式研究[J].语言教学与研究,2012,(4):68-72.

[6]姜天送.说新兴述补构式“X爆(了)/X到爆”[J].语文教学通讯,2013,758(11):85-86.

[7]刘玉梅.“吧”族词形成的认知机制研究[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0,33(1):10-14.

[8]李颖.汉语“裸X”构式的多重压制模型研究[D].西南大学，2015.

[9]陆俭明.“句式语法”理论与汉语研究[J].中国语文,2004,(5):412-416.

[10]Goldberg,A.E.Construction：A New Theoretical Approach to Language [J].Journal of Foreign Languages,2003(3):1-11.

[11]冯雨晴.从模因看“神X”短语的流行及其语用意义[J].文学教育,2014,22-23.

[12]卢刚.“神+X/XX”格式的语法语用功能考察[J].绥化学院学报,2015,35(12):66-67.

[13]韩文娟.“神X”词族新解[J].产业与科技论坛,2016,15(2):154-155.

[14]Croft William,D.Alan Cruse.Cognitive Linguistic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

[15]Goldberg,A.E.Constructions at Work:The Nature of Generalization in Language[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5.

[16]Goldberg,A.E.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6.

[17]王寅. 构式压制和词汇压制的互动及其转喻机制[J].外语教学与研究,2013,45(5):667.

[18]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8.

[19]Evans Vyvyan,Melanie Green.Cognitive Linguistics:An Introduction [M].Edinburgh: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Ltd 22 George Square,2006.

[20]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1155.

(实习编辑：徐雯婷)

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Chinese Neologism “Shen X”

TAO L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society,there has emerged a kind of neologism “shen X” in various news websites and blogs recently,such as “shen huifu”,“shen jiuchang”,“shen luoji” and “shen zhun”.Currently,many researchers have explored cognitive mechanism of different Chinese new wor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struction Grammar.But few studies focused on new construction “shen X”.The only three articles have just discussed this construction in terms of pragmatics.Therefore,this paper will analyze this abnormal and peripheral language phenomenon.Its syntactic,phonological and semantic features will be explained,as well as cognitive mechanism,that is to say,the interaction between construction and its components,and socio-cultural coercion.It is found that the construction gets its special syntactic,phonological and semantic features.And it has been accepted as a result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construction coercion,lexical coercion and socio-cultural coercion.

Construction Grammar；“shen X”；construction coercion；lexical coercion；socio-cultural coercion

2016-03-21

陶 丽(1990-)，女，华中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

H146

A

1004-342(2016)05-9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