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老张

2016-11-23 04:13王剑宁
民族文学 2016年10期
关键词:羊圈小马牧民

王剑宁

“在草原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说这话时,警察老张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山”警务室门前的一块青石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出神地打量着远处的雪峰。淡蓝色的青烟缭绕在警察老张的四周,他的眼睛微闭着,下巴微微扬起,双唇紧闭着,额头的皱纹如同刀削斧刻般令人印象深刻。在正午的阳光下,警察老张显得深沉而又淡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的神态中,却透漏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

警察老张就那样坐在青石上,抽着烟,讲述着他和草原的奇闻异事。此时,草原的风徐徐吹起,似有许多声音在远处回响着。

独 狼

警察老张说,那起牲畜盗窃案,是他在“大山”警务室工作期间,侦破的最为蹊跷的案件之一。

1

过去,一进入秋天,草原就会早早进入雪季。雪薄薄地披在草地上,那些草就像襁褓中的孩子一样,在雪被下呼呼大睡。牛羊们悠闲地行走在山坡上,它们不担心饿肚子,那些掩盖在雪下的小草,一个冬季都不会枯萎,足够它们在寒冷中充饥了。

然而,这个秋天,却始终没有下雪,雨水也不够充分,草场在秋季干裂的阳光下略显疲惫。牛羊们似乎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拼命啃食着日渐萎缩的青草,为抵御来日的寒冷积蓄足够能量。那起牲畜盗窃案,就是在这个不寻常的秋季发生的。报案的,是牧民拜山。

拜山是这片草场有名的养殖大户,仅羊就养了三百多只。在那片草场上,居住的牧民本就不多,又十分分散,加之很少有外来人员活动,宽阔的草场,显得分外宁静。据拜山说,一直以来,那片草场就很少发生牲畜盗窃案,即使偶尔丢了几只羊,也是自己不小心走失的。但是,这次拜山一口咬定,羊绝对是被人偷了,是两只羊羔。

警察老张就问拜山,为什么这么肯定羊是被偷了,而不是其他?拜山坐在毡房前的草地上,一边抽着漠河烟,一边一脸不屑地回答道,知道吗?我是牧民,一个有经验的牧民!牧民,还能不知道自己有几只羊吗?不要说数量了,就是那些牲口们每天在想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拜山吐出一口烟,加重语气说道,那些羊,我每天要点两次名,早晨放出去点一次,晚上收到圈里再点一次,多少只?我还不知道吗?在拜山一次紧似一次的反问中,警察老张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自信。

的确,警察老张知道,对于一名有经验的牧民来说,有两件事是他们再熟悉不过。一是草场,草场就是牧民们赖以生存的天堂。在牧民们的生活中,对草场的了解,往往决定着他们在草原的生存能力,草场有多大?哪个位置的草比较茂盛?距离有多远?地形怎么样?能喂活多少牛羊?冬季有多厚的雪?都是他们必须了解和掌握的。否则,就无法在草原上长久地生存。遇到干旱季节,草的长势不好,就更加考验牧民们对草原的了解,如果此时无法找到合适的草场,到了冬季,牛羊就很难挨过要命的寒冷。第二就是牛羊的数量,牧民们每天都在和牛羊打着交道,对它们的习性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对此,拜山揶揄着说,牧民们可以不知道老婆身上的变化,但对牛羊的情况却是了如指掌的。特别是牛羊的数量,随便一群牲畜,牧民们只要瞄几眼,就可估算个八九不离十。不仅仅是数量,甚至公母各几只?哪些喜欢打架?哪些爱沾花惹草?哪些喜欢热闹?哪些喜欢独处?哪些怀孕了?什么时间下崽?牧民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至于为什么认定羊是被偷的,拜山一口咬定,头天傍晚,收圈时,他就守在羊圈口,一只只数过,羊一只也不少,绝没有错。第二天早晨出圈时,自己像往常一样,又数了一遍,就发现少了两只羊羔。一夜之间,两只羊不见了,不是在圈里丢的,还能在哪里?好端端在圈里睡觉的羊,第二天早晨不见了,不是人偷的,还是谁?拜山乜斜着眼,再次肯定地说

确实数过两次?警察老张不放心地问道。确实!拜山狠狠点头回答着。头天进圈时确实一只也不少?警察老张又问。一只也不少!拜山不耐烦地回答道。

于是,警察老张最终断定,羊就是在圈里被偷的。

2

拜山家的羊圈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当警察老张和拜山一同来到羊圈时,拜山的儿子居马拜正在圈门口清点着数目。拜山就故意问道,点了几遍?是少了两只吧?居马拜点着头说,又点了三遍,是少了两只。于是,父子俩不再说话,齐刷刷看着老张。

老张没有言语,拿出烟,自己点了一根,又分别给拜山和他儿子撂了一根。拜山点着了,狠吸了一口。居马拜看了一眼老子,没敢抽,偷偷把烟藏在了裤兜里。老张和拜山抽着烟,围着羊圈兜着圈子。羊圈挺大,都是土打的墙,前面用松树条打着均匀的格子,格子上蒙着塑料,没有漏洞,是用来冬季防寒的。绕了几圈,老张没发现可疑之处,就停在圈门口,盯着圈门发呆。门是木板做的,木板很厚实,老张仔细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撬动的痕迹。老张又看了看羊群,羊儿们也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着老张,咩咩地叫着,老张突然感到心烦,就对拜山说,要不,先让居马拜把羊放出去,咱们再看看。羊群走后,老张立刻感到安静了许多,就又点着一根烟,向圈里走去。这次,拜山没有接老张递过来的烟,而是小声嘀咕道,光抽烟有啥用?

老张进到圈中,立刻感觉昏暗了不少,圈里羊膻味很大,老张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老张先是仔细看了看那层塑料布,塑料布绷得很严实,没有空隙,也没有被划过的痕迹。老张又看了看土打墙,墙体完好无缺,只是墙角有个很小的老鼠洞。老张看了看那个洞,摇了摇头,那个洞太小,神仙也钻不过去,何况人?老张又抬眼看了看圈顶,圈顶上倒是有两个不大不小的通风口,但都有厚实的木条挡着,老张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木条也完好无损,间隔不大,从木条缝隙射进来的阳光,刺得老张眼睛生疼。老张收回目光,又低头看着脚下的地,地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羊粪,许久,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从圈里出来,警察老张再次点燃一根烟,蹲在圈门口的草地上,眯缝着眼,盯着圈门出神。不一会儿,烟燃到了头,烫到了老张的手指,老张突然惊醒了似的,撂掉烟头,迫不及待地问拜山,每天晚上羊进圈后,圈门是锁着的吗?锁着!拜山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那早晨羊出圈后呢?羊出去了,还锁着做啥?拜山有些气恼地回答着。钥匙是你拿着的吗?老张再问。是我,别人都没有。拜山不耐烦地瞪了老张一眼。确定,晚上锁着,白天开着?老张不放心地再次追问着,这次,拜山恼怒地不再回答,蹲在圈门口,自顾自地卷了一根漠河烟,刷地点着,狠狠地抽着。

怎么会这样?圈门锁着,圈里没有出口,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羊是怎么被偷走的呢?警察老张愣愣地站在草地上,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

3

回到派出所,警察老张前思后想,仍然不可思议,难道是拜山搞错了?他的羊根本就不是在圈中被偷的,而是在回来的路上走丢的?或者,羊根本就没有丢,是拜山一时糊涂了,忘记了羊的数目?

但是,回过神来,老张知道,牧民们是精明的,也是纯朴的,他的那些个猜想根本就站不住脚。那么,羊到底是怎么被偷的?一连几天,警察老张愁眉紧锁,眼前尽是羊的影子,但左思右想,却始终无法理出个头绪。就在这时,情况再次发生了,拜山的儿子气喘吁吁地来到警务室,说道,羊又被偷了!大惊之下,老张匆忙赶到羊圈,只见拜山气恨恨地坐在马背上,不等老张发问,就自顾自地说道,是昨天晚上的事,又丢了一只羊羔,一夜门都锁着,是不是被偷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策马赶着羊群走了。

这次,老张彻底惊呆了,他无法相信,是何人有如此神通?竟敢连续作案,而又不留下任何痕迹?站在羊圈里,老张的头隐隐有些胀痛,他觉得这个贼人一定是有穿墙术的,不然他如何能进到锁着的羊圈中?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穿墙而出?老张一根根抽着烟,直到一盒烟就要抽完的时候,突然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难道是这样?老张惊叫一声,飞快地来到圈门口,盯住门栓,许久,禁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晚上门锁着,第二天才打开,门锁没有撬动的痕迹,圈墙和塑料也没被损坏,羊却接连两次被偷了,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贼人在白天羊圈的门打开后,乘人不备,事先就偷了羊,藏匿在了羊圈中,潜伏了一夜,第二天圈门打开,人走后,就偷了羊消失了。想到这里,老张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思绪稍作转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贼人躲在羊圈里,那么大的目标,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第二天难免不被人发现,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偷羊呢?难道……?老张不再多想,飞快地返回圈中,仔细地查看着。羊圈中没有什么可供藏身的地方,地上依然铺满了羊粪和干草,到处都是被羊踩过的痕迹。突然,堆放在圈角的一堆羊粪引起了老张的注意,那些羊粪并不很多,根本无法藏下太大的物体。但是,当老张来到那堆羊粪旁,蹲下身去,突然发现旁边似有许多新土,虽然和羊粪掺合在一起,又被反复踩踏,但仔细看,仍然可以看出。老张用手拨弄着那堆粪,突然有了一个更加惊人地发现,粪下面的土明显是被人翻过的。

老张先是愣了愣,随后找了一把铁锹,顺着那些虚土挖了下去,竟然就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到了这里,老张顿时明白了,贼人偷了羊后,就埋在了这里,羊羔本就不大,足可以埋下。为了躲避牧民的眼睛,贼人也将自己藏在了粪堆里,上面再盖上些干草,乘着混乱,就没被拜山他们发现。等到拜山赶着羊群走了,才放心地出来,不声不响地拿着羊逃逸了。

然而,是怎样的人?会有这样的胆量?又如何会想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伎俩?老张再次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

4

接下来的几天,老张开始实施蹲守,他要会会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每天,等到拜山和儿子赶着羊群出圈后,老张就不声不响地躲在离羊圈不远处的一个土包后,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老张藏身的地方虽地势不是很高,但由于周边地形十分开阔的缘故,放眼看去,一切仍然尽在眼中。前三天,没有任何动静。第四天早上,依然没有动静,到了午后,情况发生了,老张发现,在午后的阳光下,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突然闪出一个黑影,黑影并没有急于向羊圈方向移动,而是在树林附近来回徘徊,直到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放胆向羊圈走来。开始,由于距离过远,加之刺眼的光线,老张不能确定那个黑点的具体情况。但是,当黑点接近老张的视力范围之内后,老张惊异地发现,那个黑点竟然是一匹灰色的狼!

难道,盗贼不是人,竟然是狼?

老张揉揉眼睛,他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那不是一匹狼,而是哪个牧民家的狗。然而,再次仔细地观察后,老张确定,那个黑点的确是一匹狼。此时,那匹狼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走着,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左右看看,没有什么异常,就继续向前走。等到接近羊圈时,那匹狼突然蹲了下来,侧着耳朵倾听,良久,才又开始行动。这次,老张完全看清了这匹狼。这匹狼身躯并不很大,毛色发黄,也许是长时间没有吃饱的缘故,它的肚子干瘪,整个形态显得有些萎靡。但是,从它的眼睛里,老张仍然看到了只有狼才有的狡诈、凶残和犀利的目光。

起先,老张没有惊动那匹狼,他要看个究竟,看看这匹狼到底是怎么隐身的。那匹狼走到羊圈门口,再次蹲了下来,似乎十分悠闲地眯着眼睛,甚至惬意地打了个哈欠,直到接近黄昏,才不紧不慢地走进了羊圈。老张低头看了看手表,离拜山的羊群返回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看来,这匹狼对牧民的生活习惯是早就做了周密调查了的,它早已算好了潜伏的时间。

稍后,估摸那匹狼已经潜伏后,老张从藏身处离开,俯身向羊圈不声不响地走去,快接近羊圈门口时,意外突然发生了,那匹狼大概听到了圈外的声响,突然就从圈里窜了出来,老张一时愣在了那里。狼看到了老张,似乎也是一惊,等到发现老张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后,才大摇大摆地向树林方向走去。等到老张回过神来,那匹狼已经接近了树林,好像仍不死心似的,又在树林边蹲望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树林,消失了。

事后,老张将自己的惊人发现告诉了牧民们,起先,牧民们并不相信,要知道,在这片草原上,已经很久没有野狼出没了。即使在狼群泛滥的年代,牧民们也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狡猾而又胆大的狼。拜山更是掏出戴在脖子上的一颗狼牙,嬉笑着说道,看看,狼的牙都被咱拔了,壁式被卸了,还敢来吗?但是,当老张一再解释后,牧民们终于相信了。于是,从那天开始,牧民们终于警惕起来,偷羊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一个干旱的秋季悄悄结束了。

5

转眼冬季到了,好像是为了释放积蓄已久的能量似的,这个冬季的雪特别地大。进入三九天后,雪就更大了,寒风刺骨,特别地冷。就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意外突然再次来临了,拜山的羊又丢了!

这次,拜山的羊不是在羊圈里丢的,而是在雪地里。据拜山说,羊出圈时,他数了两遍,一只也不少。由于秋季干旱,草不旺,拜山没有储藏足够的草,就只好在雪天把羊放出去。这次,由于附近的草都吃得差不多了,拜山就把羊赶到了事先选好的一处草场,这片草场虽远,但由于避风,雪不厚,草又旺,羊就能够比较容易吃饱。没想到,回来后,拜山发现,羊少了两只。

不可能走丢!当警察老张仔细询问时,拜山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次,老张没有再问,他知道拜山的性格,问也白问。那就是被偷了,会是谁偷的呢?老张抽着烟暗自寻思,难道又是那匹狼?那么,如果就是那匹狼,这次,它又是如何下手的呢?经历了秋季的那次奇遇,老张相信,那匹狼如此狡猾,如果这次还是它干的,手段一定非同一般。

老张决定到羊群经过的雪地看看。按照拜山放牧的路线,老张骑着马,先是来到羊群吃草的山坳里勘察。那处山坳虽然避风,但并不狭窄。由于左面有一座山梁挡着,山坳里的雪就不是很厚。老张伸手在雪被下探了探,这里的草果然茂盛,老张就对拜山的经验有了许多钦佩。但是,几经观察,老张断定,这片草场没有狼可供藏身的地方,也不是最佳的伏击点,那么,如果就是那匹狼干的,它会在哪个部位下手呢?

老张骑上马,在羊群返回的路线上仔细寻觅着。拜山所选择的路途都比较平坦开阔,雪虽然很厚,但并不妨碍羊群通过。老张骑着马,放眼看去,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遮蔽物,狼要不声不响地袭击羊,又不留下任何痕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无奈,老张决定先回到牧区再说。就在老张打马经过一个缓坡时,左面的一块凹地引起了老张的注意。那块凹地由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并不显眼。老张下马走过去,两腿一下就陷在了深深的雪中。老张眼前一亮,他想起了那匹狼在羊圈的潜伏方式,这次,如果它故伎重演,就隐身在这堆雪里,待羊群经过时,突然出击,得手后再潜伏回去,肯定不会被发现。

对,那匹狼一定就是在这里打的伏击!

6

后面的故事就简单了许多。

促使老张下决心干掉那只狼的,是因为拜山的一句话。起先,老张还是暗藏着一丝恻隐之心的,他觉得狼有血性,有激情,有韧性,有耐力,活的现实而又浪漫。而自己,缺的就是狼的那股狠劲。他更珍爱狼的处事哲学,狼团结,讲究战术,敢于突击,也懂得迂回。也许,狼的世界有些另类,但是,另类的东西难道就全是坏的?然而,拜山听了老张的话,却冷笑着说道,幼稚,太幼稚!你知道个啥?那是一匹独狼,知道吗?什么是独狼?独狼就是比一个狼群都要厉害的狼。不相信?就那么一只狼活了下来,如果不是特别的毒,特别的狠,特别的狡诈凶险,能吗?拜山连着用了三个“特别”,随后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以为就你心善?就你知道狼?告诉你,该下手的时候就得下手,不然,这匹独狼迟早会袭击人的。就是拜山最后的那句话,让老张的恻隐之心荡然无存了,是啊!自己是警察,如果就因为自己的那点恻隐之心,狼伤了人,谁负责?

有了上次在羊圈的经历,这次,老张的行动就直指目标。他到局里领了一支长枪,在那块凹地附近,老张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将自己埋在雪地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管黑洞洞的枪口。

枪响的时候,老张感觉,自己的心中似乎突然就少了一点什么。

猎 鹰

那只鹰不知是何时飞临头顶的,当人们听到第一声凄厉的鸣叫声,惨祸就突然发生了。

1

那是五月的一天,特克斯县喀拉峻大草原春色怡人,天刚放亮,一队迎亲的哈萨克族青年弹着冬不拉、唱着欢快的情歌从远处的山头缓缓行来,身穿白色婚纱、头戴锥形“萨乌贝里”帽的新娘被几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姑娘簇拥在人群的中间,远远看去,仿佛朵朵盛开在草原身上的美丽的牡丹花。新娘叫白仙古丽,俊美的面庞虽然挂满了离别亲人的悲伤,却依然无法掩饰住那份新婚的企盼和喜悦。

“白仙古丽,唱首歌吧!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呀!”几个手持冬不拉的哈萨克族汉子大声起哄着。

“闭上你们的臭嘴吧,没见新娘脸上的泪花吗?”簇拥在新娘周围的年轻姑娘们极力维护着新娘。

“行了吧,谁不知道新娘脸上的泪花是流给别人看的!”汉子们依然不依不饶。

就在年轻人们相互吵闹的时候,一声尖厉的鹰鸣突然传来,还未等欢闹的人群反应过来,一只鹰如幽灵般临空飞下,凌厉的双爪直向新娘的头部抓去,突如其来的横祸使戴着萨乌贝里帽的新娘呆若木鸡。鹰的袭击眨眼便已结束,等到人们反应过来,那只鹰早已不知去向。而新娘却已滚下了山坡,鲜血从她的面部喷涌而出,那只鹰啄伤了她的眼睛。

鹰袭击人的事件迅速传遍了大草原。然而,除了对新娘的遭遇感到极大的悲伤外,人们并没有对此事产生过多的思考。在神秘的大草原,动物袭击人的事情并不少见,对此,草原上的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也许,鹰袭击人的事件本就是一次意外,草原上的人们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警察老张听到鹰袭击人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在草原上工作多年,警察老张虽然沉默寡言,却有着极为严密的思维能力,遇到什么新鲜的事情,警察老张都要在头脑中多画几个问号。

“鹰怎么会袭击人呢?”警察老张抽着烟,脸上布满了疑惑。

“那有什么奇怪的,鹰是猛禽,听说草原上的鹰可以叨起一只羊羔呢!”同事小马不置可否地回应着。

“是的,鹰的确十分凶猛,然而,对于人,鹰仍然是十分畏惧的,何况是一群弹着冬不拉、唱着歌的人。”烟雾缭绕中,警察老张脸上的疑团更加浓厚。

“草原上的事,很难说。”小马小声嘀咕着。

“从警几年了,小马?”警察老张掐灭香烟,突然问道。

“还不到半年。”小马略感奇怪地抬起头,对于警察老张思维上的起伏,小马时常难以适应。

“还没到过大草原吧!”警察老张的双眼凝视着远处的天空,充满了向往之情。

“是的,没有。”顺着警察老张的目光,小马也将目光探向了远处的天空,然而,视野中却只有几片白色的云。

“那好,我带你到大草原看看,只有到过草原的人,才能了解那里的山和那里的云。”警察老张重又点起了香烟,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2

警察老张和小马来到喀拉峻大草原时,那里已开满了六月的“打碗花”。

“刚好有一场赛马会,客人们不妨去看看。”留着山羊胡子的老族长盛情地邀请警察老张和小马。

“也好,好久没有领略草原牧民们的英姿了。”警察老张欣然接受。

赛马会在距部落八公里处一块宽广平坦的草地进行,当警察老张和小马赶到时,那里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对于草原上的哈萨克族牧民们来说,赛马是他们最钟爱的体育运动,能够在赛马中取得第一的青年,往往会被哈萨克人们誉为草原上的英雄。因此,在赛马中夺冠,就成了每位哈萨克年轻人最大的心愿。

“你猜谁会赢?”牧民们纷纷议论着。

“一定是居马伙加!”几个年轻姑娘口气坚定地说道。

“不,肯定是达吾列提!”旁边的几个年轻汉子不满地提出了不同意见。

赛马还没开始,草原上空已飘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居马伙加和达吾列提是谁?”警察老张抽着烟,随意地向坐在旁边的族长探寻着。

“他们两个啊!可是我们这片草原上的英雄,等会儿你就会看到他们的。”族长捋着胡子满脸得意地回答道。

随着一声哨响,赛马正式开始,十几个哈萨克族青年扬鞭越马,沿着草场边早已画好的白色跑道,展开了激烈的角逐,欢呼声顿时此起彼伏,淹没了整个大草原。

当赛马进行到最后两圈时,场上的形势发生了重大转折,冲在最前边的是两个骑着白马和黑马的青年,在他们身后,其他参赛的人马足足被落下了半圈。

“看,那个骑白马的是居马伙加,骑黑马的就是达吾列提!”老族长大声指点道。

顺着老族长手指方向,警察老张看到:白马与黑马几乎是齐头并进,然而当赛程只剩下半圈时,白马突然超过黑马半个马身,骑黑马的哈萨克族青年显然急坏了,拼命挥鞭抽打着马身,却怎么也无法超过跑在前面的白马,眨眼间,白马冲过了终点线,而黑马距白马依然还有半个马身,骑黑马的青年气极了,虽然比赛结束了,却依然发泄似地抽打着那匹可怜的马。

“居马伙加!居马伙加!”

牧民们大声呼喊着英雄的名字。此时,骑着黑马的达吾列提却显得异常失落。就在人们欢呼雀跃的时候,从人群中翩然走出一位哈萨克少妇,少妇的双手捧着一碗水,俊美的脸上荡满了无限的爱恋和祝福,就在少妇抬头注视的一刹那,警察老张发现:少妇的左眼紧闭,显然,曾经受到过极大的伤害。

少妇轻轻地来到居马伙加的马前,深情地将水递了上去,居马伙加俯身接过碗,仰头饮下,显得异常的英俊潇洒。这时,警察老张意外发现,就在少妇递水的一瞬间,达吾列提的眼中布满了愤恨和嫉妒,并掉转马头,愤愤地说道:“哼,那只鹰早晚会啄瞎你的另一只眼!”随后,策马而去。

赛马会虽然结束了,警察老张却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达吾列提的话在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那少妇就叫白仙古丽,她就是那个被鹰袭击的新娘。”晚上,警察老张边饮着喷香的奶茶边与老族长攀谈起来。

“那么,那个获得第一名的,叫居马伙加的汉子,就是白仙古丽的丈夫了。”警察老张似乎漫不经心地寻问着。

“是的,居马伙加就是白仙古丽的丈夫,自从白仙古丽的左眼被鹰啄瞎后,居马伙加曾经深深地痛苦过,好在居马伙加是个有良心的汉子,并没有嫌弃残疾的新娘,仍然娶白仙古丽作了自己的妻子,如今,他们的感情很好!”

听了老族长的一席话,警察老张的脑海中又一次掠过了赛马会结束时,白仙古丽送水的那一幕。与此同时,达吾列提那歹毒的目光也再一次闪现在眼前。

“其实,那个叫达吾列提的小伙子骑马的技术也真的不错。”警察老张低头拿起一块馕,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在我们这片草地上,达吾列提也算是一个数得上的汉子。”族长一边附合,一边喘着粗气继续说道:“只是,他的运气不太好,每次赛马都差一点就超过了居马伙加,唉!就连情场上,他也不是居马伙加的对手!”

“情场上?”警察老张手中的碗轻轻地抖了一下,他迅速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老族长那苍老的面孔。

“是呀!达吾列提一直喜欢着白仙古丽,而白仙古丽却对居马伙加情有独钟,不过,达吾列提也的确比不上居马伙加。”老族长仰头喝了一口奶茶,叹息着说道。

“为什么呢?”警察老张突然来了精神,使劲地挺了挺早已酸痛的腰。

“唉!达吾列提一直想在马会上超过居马伙加,以迎取白仙古丽的欢心。有一次,竟然在居马伙加的马料里下了药。下药的事情发生后,白仙古丽对达吾列提就彻底失望了,并毅然答应了居马伙加的求婚,唉!”

在老族长无奈的叹息声中,警察老张仿佛突然悟出了什么。

“明天,我们就到草原上去看一看!”警察老张仰脖一口气喝干了碗中的奶茶,兴致勃勃地说道。

3

六月的大草原,格外的美,羊群像白色的云朵一样飘动在绿色的草地上,随着草原的风轻轻吹起,到处都荡漾着花草的清香味。

“啊!大草原,我来了!”小马意气风发地骑着马儿,尽情地享受着大草原那宽广浑厚的美,禁不住放声大叫着。

警察老张却没有像小马那样撒欢儿,从警十几年来,他已不止一次来过大草原,对于草原那奇异的美,早有领略。

翻过一座山梁后,警察老张和小马来到了那片鹰袭击过人的草地,凝视着天空中朵朵飘动的云,警察老张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所长,兔子!”小马的疾呼声打断了沉思。

顺着小马手指方向,警察老张看到一只受惊的兔子正向谷底蹿去。

“追!”警察老张突然来了兴趣,策马急追而去。

就在警察老张和小马快要接近兔子时,一声尖厉的鸣叫突然传来,紧接着,一只鹰凌空飞下,一个俯冲就将那只兔子抓了起来。随后,拍打着翅膀向山顶飞去。

待警察老张和小马回过神来后,发现山头上立着一个手持猎枪的哈萨克老人,老人伸出手臂,那只鹰就轻轻地落在了老人的手臂上。

“原来是一位放鹰的猎人!”警察老张轻抖缰绳,热情地迎了上去。

草原上的哈萨克族人在放牧的同时,多以狩猎为生,而一只训练有素的鹰,往往就成了猎人狩猎的得力武器,对此,警察老张早有耳闻。

“哈!好大的鹰啊!”警察老张大声赞叹道。

“是啊!有了这只鹰,我狩猎可容易多了!”猎人拎着兔子高声说道!

“难道鹰也通人性吗?它能领会人的意图吗?”警察老张故作不解地自语着。

“嘿!别看鹰十分凶猛,可只要经过认真的训练,就能够听懂人的话哩!在大草原上,任何凶猛动物都会被有经验的猎人驯服的。”猎人边回答着警察老张的疑问边自豪地抚摸着手臂上那只鹰。

“哦!真是难得!”警察老张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只鹰。

4

“去,调查一下这个部落共有多少个猎人养有鹰?”一回到自己住宿的毡房,警察老张便迫不及待地吩咐小马。

“嗨!那有什么可调查的!”余兴未尽的小马很不情愿。

“让你去就去,一个也不能漏。”警察老张严厉地说道。

小马回来时,已是傍晚,太阳在远处的山头只露出了半个脸儿,披上霞光的大草原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共有七家养有鹰。”跑了大半天的小马边喝着水边向警察老张汇报着。

“哦!七家?”警察老张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

“其实,不止七家,据牧民们说,达吾列提也曾经养过一只鹰,只是,最近没见他放过鹰。”饮足了水的小马依然不紧不慢汇报着。

“你可立了大功了,小马!”听了这句话,警察老张紧锁的眉头意外地舒展了许多,他抓起身旁的大盖帽,果断地说道:“走,去达吾列提家看看”。

“立了大功了?”小马莫名其妙地嘀咕着,他实在无法跟上警察老张那变化过快的思维,看到警察老张已闪出门外,便疾步跟了出去。

5

草原上的人居住十分分散,达吾列提的毡房距他们住宿的地方大概有七公里之遥,当警察老张和小马赶到时,天已逐渐黑了下来。

达吾列提不在家,但毡房的门却敞开着,当警察老张和小马走进毡房时,赫然看到一只关在笼里的鹰。

“果然不出所料!”警察老张说。

第二天,警察老张和小马给部落的牧民们上演了一场精彩的节目,他们提来了达吾列提那只关在笼中的鹰,又用草编了一个人的模型。随后,给模型戴上了那个只有哈萨克姑娘结婚时才戴的锥形“萨乌贝里帽”。

“看吧!这可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鹰。”待到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后,警察老张打开了那个关鹰的笼子。

立时,那只鹰箭一般飞出笼子,双爪狠狠地向戴着萨乌贝里帽的草人抓去,只一瞬间,草人便被鹰的利爪抓得失去了原形。

“哦!原来如此!”草原上的人们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愤怒的目光一起逼向了达吾列提。

6

“嗨,老张,你可真神了!”回来的路上,小马羡慕地说道。

警察老张仿佛没有听到小马的话语,只是出神地凝视着阳光下那片绿色的圣地,目光中隐含着深深的爱意!

“其实,真正神奇的是大草原,比起这大草原,我们又算个什么?”良久,警察老张才意味深长地说道,随后策马疾驰而去。

野 猫

1

早春的一天,警察老张碰到了一个难题。

原来,草原要发展旅游,修一条柏油路,沿途有一老屋,据说是解放前所建,正好位于道路必经之地。此屋年代久远,且有传说,被沿途一些群众尊为神屋。当包工头带领民工欲拆此屋时,遭到周边群众的强烈反对。迫不得已,包工头找了一些人,实施强拆。不想沿路群众集体抗议,并聚众与包工头对抗,致使修路工程受阻。

得到消息,警察老张心下一惊:当地群众多信教,会不会有什么蹊跷?警察老张立刻派人传话给包工头:虽然只是一座老屋,却干系重大,决不可贸然行事。从警多年,警察老张处理纠纷众多,深知凡涉及拆迁问题,都不可小视。特别是在一些古建筑众多的地区,这类拆迁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可引发纠纷。修复道路虽是利民大业,却涉及拆迁移民等诸多敏感问题,处理不当,不但工程受阻,而且极易造成误解,好事就会变成坏事。

不容多想,警察老张快速赶赴出事地点。

但见围观之人甚众,而不远处的村庄里,依然有大量村民陆续赶来,眼见情势已变得十分复杂。包工头的建筑队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在中间,手持棍棒,警惕地注视着人群。穿过人群,走到近前,警察老张看到:正有几个老人跪在地上,面向那座老屋,默默念叨着什么。围观数百之众,尽皆在静默祈祷,气氛压抑得一触即发。

细观那座老屋,警察老张发现,老屋的规模并不大,但由于建于高处,从下面仰视,就显得分外高大。由于年代久远,屋身已多处溃塌,显得异常破败和苍凉。屋门却建得十分高大,两个门柱用厚重的青砖雕刻而成,盘旋而上,依稀可见过去的辉煌。正值初夏时节,清风习习,白云悠悠,整个老屋显得庄严肃穆。

稍做思考,警察老张快步走到包工头近前,大声呵斥道:“不能这么做,赶快收去棍棒,立刻散去!”包工头无奈,即刻带领民工撤离。

警察老张又来到那几个老人身边,躬下腰声,双手将老人轻轻扶起道:“老人家不要这样,赶快起来吧!”

老人看到警察老张礼数周到,随即起身说道:“警察同志啊!这老屋是咱们这片村庄的命根子,拆了这老屋,上天可是要怪罪的!如果强拆,我们决不能答应!”

警察老张十分不解地询问:“修路是利民的大事,你看村庄的路都破成了这个样子,再不修都不能通车了,你们原本应该大力支持,为何因为一座老屋而阻碍呢?”

老人们随即回答:“听说政府要重修道路,我们都很高兴。这么多年了,我们被这条路害苦了。可是,那座老屋名堂大着呢!神都来过,一定不能拆!”

“神都来过?”警察老张不禁诧异。

“每到夜里,月亮呢都会落到老屋上,那不是神遣派使者来了吗?有时候,屋里会传出念经的声音,大家都说是神的使者在里面做法事呢!很久以前,有一个小伙子喝醉了酒,糊里糊涂地睡在了老屋旁,得罪了神的使者,就给雷劈死在了那里。这么多年了,村里的人们都不敢进去,远远的就绕道走。如果拆了那座老屋,还不知会发生啥事呢!”老人们纷纷说道。

听了老人们的叙说,警察老张越发感到其中必有蹊跷。看来,如果不把老屋的谜底打探清楚,想要拆去,恐怕是很难。

2

当天夜里,警察老张仅带一名随从,向老屋走去。

月夜里的老屋,与白日里所见的,又是另一种景象。由于坐向背光,老屋正面静立在巨大的阴影里。像是一位站在高处的圣人,面色含霜,默默地看着世间百态。在月色星光的衬托下,老屋向光的部分色彩斑斓,与背光部分形成明显的光影反差,从侧面远远看去,显得厚重深邃,给人强大的震慑感。警察老张心下暗想:怪不得村里的人会如此敬仰这座老屋。

然而,等了许久,警察老张却始终未看到月亮落到老屋的上面。据老人们说,月亮是落在屋的顶上,恰巧就悬在那个檐角上。现在,时间尚在上半夜,由于夜空晴朗,月亮更显浑圆而饱满,像一个诱人的奶酪,悬在东面的天空,与老屋所在位置是两个方向。不要说月亮会落下来,根本离老屋还远着呢!

“老张,那些老人根本就是胡说,你看这月亮怎会落到老屋的上面呢?”又等了两个小时,随从不耐烦地说道。

“时间还早,再等等!”警察老张看着月亮,耐心地说道。

后半夜,月亮的移动更加明显,浩大的星空深远而安静,似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不知不觉中,月亮原来在正东方向,现在渐渐向西靠近。从所处位置看去,警察老张发现:月亮已经悄悄接近了老屋,不觉心中似有所悟。

又过了一个时辰,突然就刮起了一阵小风,万里晴空碎云点点。再看那轮月亮,突然就由先前的圆月变成了上弦月,而且更加接近了老屋。但是,从警察老张所在位置看去,月亮虽然接近了老屋,如果说要落在上面,似是没有可能。

警察老张立起身来,重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突然惊喜地喊道:“快,快跟我来!”随后,飞快地向坡下跑去。站在坡下,再看那轮月亮,已经真正接近了老屋。只是刚才警察老张所在位置过高,比较而言,月亮正在头侧,显得离老屋尚远。

按着月亮移动的方向,警察老张也不断变换着位置,当移动到西面偏侧的一个位置时,警察老张惊异地发现:从这个方向看去,那轮上弦月竟然真就与老屋上的那个檐角重合到了一起。远远看去,不就是挂在上面了吗?仅仅重合了几秒钟,月亮就滑向了一边。再看时,已经难以重合。警察老张心下释然:想必在某个夜晚里,有人凌晨起得早,偶然经过时,恰巧在这个时间站在了这个位置,当下看到月亮“落到”老屋上面,实在纯属巧合。而对于那些虔诚的村民们来说,这种巧合,就足以让他们大惑不解,从而心生敬畏了。

3

可是,那些夜半诵经声,又是什么来头?

第二天夜里,警察老张带领随从,再次来到老屋。这次,警察老张径直向老屋走去。从警多年,警察老张经手的案件可谓无奇不有,有的说得上惊世骇俗。可是,在漆黑的夜晚,如此近距离地走进一个老屋,而且心头又揣着几分神秘和许多传说,这还是头一次,警察老张的心中难免忐忑。老屋的门巨大而厚重,一看就是用上好的木料作成。虽然经过了岁月风云的消磨,风吹雨淋的损耗,显得班驳陈旧,伤痕累累,却依然暗藏着非凡的气势。站在那个门前,警察老张再次体验到一种神秘的威力。当你的心中有了一种信仰,当这种信仰既现实又遥远时,就会布满神秘的色彩。而当这种神秘再加上许多传说,就会使你萌生敬畏和膜拜。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有一扇门的。只是要看这扇门是开着,还是关着。关着的是什么?而开着的,又会通向哪里?只要你能够把握好心中这扇门,也就把握了自己的心灵、生活或者命运。即使外力再大,都无法迫使你改变自己。

“吱呀”,尖利的开门声在寂静中显得十分刺耳。警察老张缓步走进了屋内,这大概是近年来,第一个敢于走进这座老屋的人。或许,许多的发现,就来源于这第一次。没有第一次,就没有生活的演变。或许,生活本就是一扇门,而你先要走出自己心中的门,然后才能走进生活的门!

屋内显得沉闷而昏暗。但是,由于屋的顶部有部分塌陷,月光依然散照了进来。驻足片刻,警察老张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借着微弱的月光,警察老张才发现,屋的顶部跨度很大,用几个粗壮的圆柱支撑着,显得冷峻而肃穆。贴近柱子细看,依稀可见镂刻着一些字画,十分精致。警察老张和随从走到老屋左侧的一个角落,从这个角度看去,光线恰巧从塌陷的房顶射入,屋内的一切依稀可见。然而,等了一夜,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除了听到几只老鼠的吵闹声,根本没有什么诵经声。

第二日,警察老张带着随从再来,依然一无所获。

4

第三日,天空下起了小雨,直到子夜方才停歇。

当警察老张和随从来到老屋内时,又已是明月当空,屋内一切依旧。警察老张靠在大厅角落的墙壁上,静静地等待那种可能的发生。在警察老张看来,可能与不可能,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在人的一生中,有许多个可能和不可能在浮现。当你在实践中否定了可能的存在,那么不可能就变成了一种现实。然而,如果你不去亲身印证不可能的存在,那么,可能也许就会在不经意间成为一种现实。因此,为了印证那飘忽不定的可能的存在,我们必须在等待中,去守住无数个不可能。

就在警察老张在等待中有了一丝睡意时,屋内突然有了响动,警察老张立刻惊醒,凝目看时,正有两个黑影一前一后,从老屋顶部的塌陷处蹿了进来。警察老张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那两位不速之客,竟然是两只体态硕大的野猫。两只野猫似在为何事打斗,你追我赶,上蹿下跳,老屋内顿时尘烟滚滚,嘶鸣声声。

不久,从屋顶再次蹿入几只野猫,却不参战,而是蹲在一个倾斜的木桩上,颈毛竖起,相互逼视,口中发出森然之声。此时,两只打斗的野猫依然紧紧纠缠在一起,口中发出的声音高亢而激烈,而旁边观战的野猫,发出的声音则低沉而有力。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有高有低,相互映衬,妙趣横生,突然就有了合奏的感觉。警察老张当下大悟:难道竟是如此?

乘着野猫打斗,警察老张和随从悄悄潜出屋外,倚在近处再听,不觉释然。但听那声音从屋内传出,依稀可闻。正有轻风掠过,使声音时断时续,高低起伏。加之,刚有小雨下过,屋角的房檐上不时有雨水滴下,恰巧落在下面的青石上,滴答之声清晰可闻。如此几种声音交杂,竟显得你应我答,错落有序。加上心理因素作祟,那种声音的组合,俨然就是几个人在轻声诵经……

至于传说中的醉汉之死,警察老张通过现场勘验,发现醉汉丧生之处,挺立着一棵大树。大树岁月已久,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树冠高耸。想必是那醉汉在无意之间,靠着大树酣睡,恰巧天空下起大雨,电闪雷鸣。闪电通过潮湿的树干,瞬间传下,醉汉便在酣睡之中丧了性命。只不过当时村寨信息封闭,文化落后,而村民们无法解释,自然就将这些事件穿梭在一起,你来我往,耳耳相传,并多有夸大,终于将一些原本平凡的事件,硬生生搞出了许多传说。这在当时,并不奇怪!

5

次日,警察老张将几日来的所见所闻如实告诉了村民。村民们不信,警察老张便带着他们前往观察,一连数天,终于探悉了究竟。疑团即解,村民们不再阻挡拆除那座老屋,毕竟谁都知道:修路乃利民之举,如果无端生事,老天也会怪罪的!

责任编辑 郭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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