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根
蝈蝈是农村孩子非常喜欢的一种昆虫。记得小时候,一到大暑至霜降,田野里到处都能听到雄性蝈蝈“吱吱吱”清脆醇美的叫声。它们时而独鸣,时而合唱,铺天盖地、此起彼伏,把美丽的豫北平原装扮得更加色彩斑斓,像是一幅乡村油画的画外音。
大自然的四季交替赐给了我们农村孩子尽情玩耍的空间,春天吹柳笛、夏天捉知了、秋天抓蝴蝶、冬天打雪仗……无忧无虑,充满野趣,其中逮蝈蝈也是最富野趣的活动之一,而且都是捕逮会叫的雄性蝈蝈。
蝈蝈喜欢在大豆、花生、红薯、谷子地里生活,喜欢趴伏在这些植物的叶面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忘情鸣叫,越是太阳毒辣的时候,叫得越响。所以,我们逮蝈蝈大都选择在中午进行。
逮蝈蝈并非一件容易事,不是说发现蝈蝈就能逮住。蝈蝈也很聪明,一点细小的响声,包括微风吹拂庄稼的“沙沙”声,都能把它惊动。当听到这些响声后,它的叫声就戛然而止,甚至跳到一边或隐藏在植物叶子下面,一声不响,直到确认这些响声没有对它形成威胁时,它才会重新振翅高歌。蝈蝈的颜色多为绿色或铁皮色,与植物的颜色非常相近,让人很难分辨,逮蝈蝈大都是听着它的叫声辨别方向来寻找蝈蝈所在的位置。蝈蝈的叫声越大越亮,越证明这只蝈蝈的个头大、身体壮、寿命长。当发现蝈蝈后,不可操之过急,要悄悄走过去,慢慢接近它。一旦听到蝈蝈骤然停叫,要蹲下来耐心等着蝈蝈再叫,并循声仔细观察蝈蝈所在的方位。看到蝈蝈后,从后面靠近它,然后两手迅速一扣,即可把它抓在手中。
蝈蝈有两颗像锯齿一样锋利的牙齿,逮它时,它会使劲咬夹你的手。尽管有点针扎似的疼痛,但你一定要忍住,否则蝈蝈就会跑掉。蝈蝈咬夹一会,感到没有希望脱身,就会松口。这时你要慢慢把手张开,并顺势捏住它的头部,把它装进事先用高粱秆编制的笼子,这样就完成了逮蝈蝈的任务。如果意犹未尽,想扩大战果,接着再去用同样的方法逮第二只就是了。
逮住蝈蝈回到家后,我们一般会把蝈蝈笼挂在窗户上,或院中的枣树、丝瓜架下,好让蝈蝈白天享受阳光照射,晚上接受露水滋润,并给它瓜瓤、豆叶之类的食物,精心喂养。蝈蝈不愧为出色的演奏家,虽然它已身困笼中,但威风如初,激情澎湃,一天到晚,不停鸣叫。如果有时嫌它叫得不响,我们还会淘气地拿点蒜瓣喂它。不知是圈套的蝈蝈吃了蒜瓣后,被辣得叫得更急更响。在那个农村生活并不富裕的年月,蝈蝈的叫声成了农家小院不可缺少的精神领地,让人感到有一种山涧泉水的清凉,有一种皓月当空的怡然,有一种如诗似梦的意境……
我国民间向来有喜爱蝈蝈的传统。早在原始社会末期,大禹就开启了崇拜蝈蝈的先河,其名字是以禹虫——蝈蝈来命名的。古文中禹就是“虫”,禹虫叫“国貉”,带响声,谓今之蝈蝈。《诗经》中的《七月》《草虫》《螽斯》等是世界上最早记载蝈蝈的文字,成语“螽斯衍庆”也由此而生。从宋代开始,民间开始畜养蝈蝈,明代已经较为普遍,到了清代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蝈蝈热。乾隆皇帝甚至为蝈蝈写过几首诗,如《榛蝈》:“啾啾榛蝈抱烟鸣,亘野黄云入望平。雅似长安铜雀噪,一般农候报西风。蛙生水族蝈生陆,振羽秋丛解寒促。蝈氏去蛙因错注,至今名像混秋官。”他把蝈蝈比作“秋官”,可见蝈蝈的地位有多么高贵。
蝈蝈的寿命其实很短,特别是野生蝈蝈,从长成开叫,到衰老死亡约为3个月,俗称“百日虫”。但它从不为自己短暂的生命而自怨自怜,而是平淡自然地不停鸣叫,用自己卑微的生命演绎生活的精彩。这种无惧世间坎坷、坦然生活的境界,给人以深刻的启示。
现在随着农药、除草剂的大量使用,蝈蝈等昆虫的生存环境非常不容乐观。故乡的原野上很少再听到蝈蝈的鸣叫声了,很少再有人猫着腰、小心翼翼逮蝈蝈了。因为庄稼地里基本上没有了蝈蝈。目前在城市里见到的蝈蝈,大多是人工饲养的,以过冬蝈蝈居多。全国各地也有不少大大小小蝈蝈市场,一只蝈蝈能卖5元到200元不等,品色特别好的蝈蝈还能卖到上千元。尽管这些蝈蝈叫得也比较好听,但我还是非常留恋过去田野里逮蝈蝈的情景,非常喜欢听来自庄稼棵里的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