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冬升应变有道与处变不惊

2016-11-22 04:29
东方电影 2016年6期
关键词:邵氏香港电影

尔冬升应变有道与处变不惊

1957年,尔冬升出生在香港的一个电影世家,是个名副其实的“星二代”。他的母亲红薇是上海滩知名的女演员,父亲尔光则是电影制片人及导演,家族中将近20位长辈都在电影圈发展,涉及编剧、制片、导演、摄影等多个电影领域。他念小学的时候,四哥姜大卫获得了第16届亚太影展最佳男主角,三哥秦沛也被誉为“影坛常青树”。作为家里最受宠的老幺,尔冬升从小在片场长大,而“小宝”这个乳名也渐渐在圈内得以传播。18岁中学毕业后,尔冬升签约邵氏成为演员。大概因为父兄的缘故,他在圈内很快受到瞩目,成为邵氏着力培养的新星,19岁就得到导演楚原赏识,成为电影《三少爷的剑》的男主角,自此一炮而红,而他也得了个“少爷”的新名头。此后9年间,尔冬升一共出演了24部影片,其中有19部是主角,当时,他和狄龙、傅声是邵氏最卖座的武打小生。对于这位扮演过张无忌的邵氏英俊小生,金庸先生曾题字赠予尔冬升,“银幕侠士,飒飒英风,家洛无忌,入人梦中”。由此可见,少爷当年的风流倜傥早已无人不知。

尔冬升做演员,除非在他特别年轻的时候,很少演过非常锐利的人物。就拿他在20岁时拍的那部《圆月弯刀》来说,剑眉星目的美少年,仗剑而行,睥睨众生,眼中却依然是浑厚和缓的忧伤。这种缠绵的情感让他渐渐变成一位不疾不徐、深藏不露的绅士。这个男子,年纪再轻,也有他的深度与厚度。直到尔冬升做导演,才开始展露他的锋芒。1985年离开邵氏之后,他开始执导影片,1996年起开始专职做导演。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想我是在邵氏当演员这段时期培养出当编导的兴趣的。那时我觉得邵氏的电影很老派,因为当年已涌现了一批新浪潮的新派电影,于是我就开始琢磨要找寻自由,一有机会能自己做编剧和导演,就想跳出邵氏的古装世界。”于是,就有了他的第一部电影《癫佬正传》。

如果说香港影坛有哪些导演能够拍出让人过目不忘、印象深刻的电影,尔冬升必然名列其中。尔冬升的电影胜在细腻,也胜在收放自如。他既能拍火爆震撼的黑帮枪战,也能诠释催人泪下的儿女情长。作为13岁就入行的“老人”,尔冬升经历了香港电影的巅峰时期,并在个人演艺生涯的鼎盛时期急流勇退。在他身上不可能不留下香港电影的深刻烙印。他属于香港电影,也了解香港电影,他的导演技法来自于经验和细腻的感悟,更来自于与生俱来的才华。尔冬升是一个很会不动声色地讲惊心动魄的故事的人,由他执导的影片无论就口碑还是票房,多少总有些斩获,是一位在商业与艺术间游刃有余的优秀电影人。而他对演员的调教也非常独到,《新不了情》让我们记住了袁咏仪,《色情男女》捧红了舒淇,《旺角黑夜》和《门徒》居然让当时被称为“花瓶”的吴彦祖彻底改头换面,令人啧啧称奇。

近几年,随着内地电影市场的兴起,香港导演纷纷“北上”,尔冬升也是其中一员。“因为我也想成功、赚钱,进入内地市场。”但是,拍完《枪王之王》《大魔术师》两部戏后,尔冬升觉得自己迷失了,“《枪王之王》剧本好,但我拍得不好;《大魔术师》成绩不错,但不接地气,不是我喜欢的样子。”那两年,他得到最多的评价就是“变了”。如同那些亟待转型的老一辈导演,为了找回那种“接地气”的感觉,2012年,尔冬升做起了社会调研。他对这项工作并不陌生,早在20世纪90年代,他在准备拍摄《新宿事件》前,就对香港的移民做了近10年的调查。这一次,他辗转深圳、东莞、上海,终于在横店找到了他想要研究的对象—追梦的横漂一族。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导演尔冬升宁愿自掏腰包也要拍摄这部非商业性质的《我是路人甲》,不过也正是这部电影让我们看到了尔冬升拍电影并非靠功力,而是靠用心。

尔冬升的电影社会学

在很多人看来,拍过《旺角黑夜》《门徒》的尔冬升一直关注社会现实题材,是一个想要“说点东西”的导演。他喜欢看纪录片、专题报道,希望给电影赋予一些社会意义,让它“有启发,对人造成一些影响”。他的社会题材影片《早熟》虽然票房不佳,却让他很有成就感:“很多年轻的父母看完之后打电话到电台说很感动,学校和监狱也都有专门播放。”

尔冬升从演员转型做导演,拍摄的第一部电影《癫佬正传》就已初露他社会写实风格的端倪。它讲述的是一个关于义工和精神病人的故事,尔冬升大胆切入此前香港电影很少涉入的精神病患者的世界,以一个专门帮助精神病患者的社工与一名报纸专栏女记者的奔走采访作为叙事线索。影片的主题很沉重,结局也很黑暗:从精神病院康复归来的全仔,最终因妻子的离开和周围人的歧视而“堕入罪恶深渊”,一直帮助他的义工徐先生则在邻居驱赶全仔的混战中中枪身亡。尔冬升写实的手法令人震撼,批判的态度中又体现着深切的人文关怀。《癫佬正传》之后,尔冬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拍摄一部反映某类社会现实问题的影片,而他的镜头也始终聚焦在社会底层人物的酸甜苦辣之上。从《新不了情》里的庙街艺人到《色情男女》里的电影导演,再到《早熟》中未婚生育的未成年人……他一直以一个观察者的角度,用镜头探索社会底层的悲欢离合。在尔冬升的很多作品里,许多社会上确实存在、但却不能时时见光的行业规则也被他刻画得颇为细致精准,譬如《旺角黑夜》中黑白两道的交锋、《门徒》里的违禁品交易。对于尔冬升来说,电影不是“高处不胜寒”的艺术,他拍电影就是为了拍给大众看,提出问题但更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左手电影,右手人间,说的就是尔冬升的电影天平守则。

以上这些严肃的社会题材电影在尔冬升的手下,都是兼具艺术性与商业性的电影,并不会因为题材的晦涩而无人问津,而这也正是尔冬升了不起的电影才华。在众多的香港电影导演中,尔冬升是为数不多的高举电影写实大旗,在继承传统的同时进行个性化艺术尝试的一位。他的商业片不像吴宇森那样遵循类型电影的创作规范,可以打进好莱坞;他的文艺片也不像王家卫那样不食人间烟火,能够辗转各大国际电影节;他更不像王晶那样,懂得恪守电影的生意经。

尔冬升一直都活在自己的认知里,对社会的认知、对人生的认知、对人性的认知。他不太懂什么叫平凡、随大流,从一开始他就致力于拍摄符合自己认知的独特电影。有一次,尔冬升在香港和施南生、岑建勋一起喝酒,大家谈起从前的事,都觉得十分感慨。尔冬升突然发问:“我们拍了一辈子电影,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结尾?要像《侏罗纪公园》那样,在轰轰烈烈之后归于平静吗?”尔冬升问完后大家就陷入了沉默,然后突然相视而笑:“自然要一直轰轰烈烈才好。”原来,尔冬升一直都是那个尔冬升,从小到大,从年轻到年老,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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