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真情

2016-11-21 11:20张晓玲
躬耕 2016年10期
关键词:中牟分厂车票

张晓玲

火车从南京站缓缓地开出,路边的建筑物和树木都向后退着。在外半月有余,做梦也是回家,离河南越来越近了,心也随着列车风驰电掣起来。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程远路。在开封打工的患难之交,几年未见面,心里一高兴,遂决定在开封下车,反正到开封也快到家了。朋友的太太也是我的好友,是我时常惦记着的。真怀念那些朝夕相处的往事,都怨命运的不尽意,人生也真是的,好朋友们都天南地北,徒增多少离情牵挂。

程远路和太太秀叶来接我,没有开车。一阵惊喜,问长问短,他提起我的旅行箱不由分说就上了公交车。我有些不解,他们坐公交车来接我,还不如让我直接去他们家,心里这样想着,又不好表露什么,以往我大包小包地带了东西,是不会去挤公交车的,更何况是我们三个人,乘出租车相对更合算。几年前我去南方,没车的时候乘出租车跑过一百多公里,后来回南阳,很近的路就想坐车,起步价才几元,心里总有捡了便宜的得意。三人一起挤公交,是不是有点不会算帐,但终没说出来,还毕竟是陌生了,说话自然没以前随便。

七拐八转地进了一片棚户区,一个被都市遗忘的角落,废弃的塑料袋红红绿绿地散在路边,烂菜叶坏水果发酵的酸腐味扑面而来,这里的住户估计十有八九是那些从外地来的农民工们,城市的建设者,匆匆的过客,这简陋的平房就是他们暂时的落脚点。不远处就是一个即将完工的高层住宅工地,几十层的高档楼群昂首挺胸,与这低矮肮脏的棚户区形成强烈的反差。由此可见,程远路这些年的生活肯定很艰难。

程远路的房间还算整洁,两间房,门外随便地堆着煤球破纸箱等杂物,水泥台上一盆文竹在暴晒中奄奄一息地绿着,一盆粉花绿叶的月季也在窗台上惹眼地开,简陋的居室,整洁的床铺,干净的水泥地面,立刻又让我有了一种到农家小院的随意。他们是不打算让我住宾馆的,住宾馆多不像自己人,我也找回了久违的亲切,进门不用换拖鞋,果皮花生壳掉在地上也不用大惊小怪,拖布一抹就可以了。

曾记得当年,我们在鸭河水库度周末,几个人带了帐篷,酒精炉,炊具。蓝蓝的天,碧绿的水,新鲜的野生鱼,细软的沙滩草地,随意在地上一坐,或仰面躺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河岸边,任意地踩草踏沙,高兴时嘻嘻哈哈在地上连着打几个滚,也是影响不到谁的。有时,还会撩起喊山的嗓门,痛快淋漓地呼喊着河湾对面的老乡,然后再找一个好欺负的男士,几个人抬了胳膊拽了腿,把他按在浅水里练狗刨,我们再笑疼了肚子笑弯了腰。

见到程远路夫妇,踏进了他们的小平房,我回到了悠远的往事里,但眼前,他们是没有了那份悠闲的,那往事,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保军转民是大气候,和平年代,解放思想,建立分厂,开发民品,有点技术的朋友们一个个飞出山门,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中牟分厂是个比较大的分厂,座落在郑州开封之间,距这两个城市各有半小时的车程.程远路和秀叶是第一批去的中牟,又遇到了分厂重新组合,程远路便辞去了工作,开始是去南方打工,几经周折,现在又来了开封。开封距中牟分厂很近,几十分钟的路程。我去分厂也没少给他联系,但不是他忙,就是我忙,两人一直没能见面。

开封曾是宋代的京城,名胜很多,外地人来了少不了要去游龙庭、相国寺、古城墙等名胜。我来这里,本来只为会友,而且中学时,我曾是地区排球代表队的成员,在这里比赛过两个星期,早把大街小巷转了个遍,但拗不过他们的热情。“来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鼓楼街的小路你再找找看,变化大着哩!”程远路这样说着。“咱不去别的景点,去清明上河园看一看,那是一个新景点,来一趟不容易,总要开开眼,不能白来。”秀叶也附和着,要尽地主之谊,盛情下,我客随主便。

程远路和秀叶早早地起床买好了早点,我醒来匆匆地洗漱吃饭,秀叶又麻利地收拾完碗筷,三个人就出发了。我还是忍不住说让坐出租车。程远路说:“也不怕你笑话,节约一点是一点,省几元钱,咱一会买糖葫芦吃。”我们笑着坐了公交车,秀叶找到一个座位,让我坐她腿上,我半依着她,头并了头地坐下了。秀叶说:“程远路现在很会过,没办法,还是咱挣的少,你听说过大学里的噌饭族吗?电视上说的,程远路就是噌饭族,出来打工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节约。”秀叶说这话的时候还很随意,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他们的拮据。

中间转了一次车,晃晃悠悠大半天,终于到了清明上河园。我把准备好的钱握在手里,被秀叶看到,她死死地盯着我,“真看不起人,你今天要是敢花这个钱,我立马给你翻脸。”秀叶拽住我,程远路拿着三张门票,我们进了大门。

清明上河园再现了北宋繁华的京城,我们坐坐茶楼,转转酒肆,杂耍卖艺的,遛鸟算命的满街都是。程远路变戏法似的把糖葫芦举到我面前,秀叶笑着说:“把节约的车票钱吃了。”程远路也作着鬼脸说:“好,听夫人的话,咱快把车票吃了。”这糖葫芦也真的很好吃,酸酸甜甜嘎嘣脆,比解晓东唱的还有味,我们开心地在旧时的汴京城里,重温着远去了的从前。

开封的名小吃很多,我们在大排档坐下,秀叶就防着我,这顿饭自然又是程远路买单,让我很是过意不去,也不能说什么。他们是热情的主人,是源于骨子里的最原始最本真的情谊,哪怕委屈自己,也不能怠慢了朋友,在回去的时候,我抢着上了公交车,总算是花了三元车票钱。

第二天,我们三个回了中牟分厂,准备下午一起骑自行车去雁鸣湖,因到中牟时间还很早。上午我们顶着大太阳急急地去了,绿树碧波,碎花闲草,几年来难得的相聚,难得的浪漫假日,秀叶铺了浴巾在草地上,只是可惜不能像在鸭河那样游泳钓鱼野餐了,就尽情享受大自然,呼吸纯净的湖边空气吧,东家女西家婆地叙不完的旧。看看表,已经一点多了,秀叶和程远路异口同声地说要去吃农家饭。我懒洋洋地躺在地草上,不想让他们多花钱,说:“农家饭又不是没吃过,一个大西瓜,几包方便面,午饭就搞定。”他们看我坚持,就决定在树下简单地解决中饭。程远路让我们两个坐着不要动,他自己去采购,但他还是买了饮料烧鸡回来。树上的知了叫得树荫下也一样闷热,我们在汗水中填饱了肚子,其实我也真想躲在宾馆里不出来,但又觉得,汗水恣意地流,心情很好。

太阳偏西的时候,我们骑车回分厂,路上秀叶说:“晚上我给你做山西饭,你不是没吃过‘和子饭吗?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真想说,这么热的天,你不要劳累了,可又没法说出来。

本来决定再住一晚上就回山里总厂了,可晚上我听到程远路在接电话,是说什么钱。“谁的电话?”我问他。“一个要账的同事。”他回答。“不要紧,我正好下星期一就发工资,是半年的工资,除了还款,还够女儿的学费。”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秀叶接着说:“老板发工资不及时,这日子一直这么紧巴巴地过着,习惯了,不过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也还算是不错。”秀叶一脸温柔贤惠的幸福模样。

夫妻和睦,乐观健康也是财富,我从心里羡慕他们,也祝福他们。

晚上我住在有空调的卧室,他们两口睡在另一间房里,我只好毫不客气地享受这特殊的待遇了。另一个同事晓敏听说我来分厂了,打电话让晚上去她家住,我谢绝了。他们在酷暑的夏夜任汗水如雨,我在空调下安稳地睡着,我必须接受这份情意。他们乐意,心里甜,我却心里有些不安,只感到这份情,是无价的。

我改变了主意,改签了车票,推迟半天离开他们。天亮,银行一上班,我就去取了钱,悄悄地给他们留下。上车的时候告诉他们,然后再给程远路开个玩笑:“这钱可是要利息的,不用你着急还我,但要你还的时候,得加倍还我。”

我患难的朋友,我真正的友人,他们的日子无论多么艰难,他们的生活无论如何坎坷,都还保持着普通人家最质朴的本真。那些善良、平实而永久的情谊,无论我走了多远的路,一回头,都还在原处等着我一起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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