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追过的高校电竞梦

2016-11-21 01:03李楷平
电子竞技 2016年19期
关键词:李晓峰网吧战队

李楷平

包夜:特殊年代的特殊现象

2001年底,WCG世界总决赛在韩国首尔举行。《星际争霸》双打项目中,四川人马天元(MTY)和广西人韦奇迪(Deep)夺得中国WCG首枚金牌。

这一年的韦奇迪正就读于武汉测绘科技大学(后并入武汉大学)。

同年,来自江苏的傅卫华(Dragoon)正就读于清华大学。他加入了清华大学CS战队U战队,与北大SIN战队时常决战紫禁之巅,并四处参加国内的CS比赛。2004年CPL中国区总决赛,他们在职业强队的包围下获得了第12名。

2000年前后,电子竞技随着网络和电脑走入中国。对高科技产品异常敏感的大学校园自然成了电竞第一落脚点。大学生被称为象牙塔中的天子骄子,他们既是时尚和爱好的领航者,也是新生事物的探索者。

面对电竞这个新生事物,少数大学生鼓起勇气走上了探索之路。

“站在风口上,连猪都飞的起来”,但十五年前的大环境下并不存在所谓的“风口”。这就注定了大学生们追逐电竞梦想将遇到更多坎坷。

首当其冲就是训练的艰苦。

玩电竞,“网络+电脑”必不可少。如今的大学宿舍,电脑基本人手一台。但在2000年傅卫华、韦奇迪这一批人读大学时,四人宿舍能有一台电脑就不错了。当时的家庭网络也是56k的model,不少大学宿舍都没有网络。

条件所限,大学生玩电竞只剩下一个去处——网吧。

十多年前,我曾与韦奇迪在武大门口的同一家网吧打《星际争霸》。那时的我还不认识他,但他已经是AG战队的一员,ID为Deep,昵称“烤鸭”。由于水平高超,他每次对战都会吸引一大批普通玩家站在背后观看。

和其他营业摊点不一样,网吧要到了半夜凌晨才热闹起来。从2000年到2005年,布满全国的网吧里,每每到了夜间,便会出现许许多多像韦奇迪这样的电竞爱好者。他们普遍是年轻的男性大学生。从口袋里摸出8元钱,就能从晚11点打到次日早8点。中国电竞的象征、魔兽3天王Sky李晓峰在洛阳医专读书时也是这样的生活节奏。

用低廉价格在网吧从11点玩到次日8点,谓之“包夜”或“通宵”。在当时,这是一种遍及高校、且与电竞密切相关的生活方式。

“包夜”是朴素经济学的自然选择。

从网吧的角度看,大晚上本来就没什么生意,机器空着也是空着。低价包夜,只要能高过电费就是赚。从大学生的角度看,包夜能省钱。当时普通学生一个月生活费三四百元,网吧平常2-3块一个小时,天长日久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要不然sky就不会为了省出上网费而天天吃水煎包了。包夜11点-8点,一共9小时,总共8块,每小时不到一块钱。另一方面白天要上课,说不定老师还要点到,也不好总去网吧。包夜时凌晨在电脑前小憩一会,第二天还可以赶去上课。

乍看之下,这种作息可以兼顾学习和训练。

但最大问题是睡眠不足,铁打的身体也顶不住长时间包夜。到最后,变成了包夜完毕后回课堂趴在课桌上睡,或者老师点名后回宿舍睡觉。反正大学扩招后上的都是大课堂,黑压压两三百人一起上课,躲在后面课桌上老师也看不到。

因为包夜,Sky从大二开始就基本没去过课堂。比他稍晚一些的王诩文(Infi)则说他大学期间上课基本全坐在教室最后面趴着睡觉。

第一代电竞“问题少年”的噩梦就这么来了。

在乌烟瘴气的网吧包夜,第二天白天睡觉。课不听了,学习跟不上。生物钟倒不过来,身体越来越差。一到早上就犯困,一到晚上就兴奋,忍不住再去网吧包夜,形成恶性循环。

世纪初那几年,确实有不少大学生栽在这种生活习惯上了。有的成绩一落千丈,有的甚至退学,网吧与电竞的妖魔化也由此而引发。直到多年后,网络逐渐在家庭普及,校园网速越来越快,电脑也成了大众消费品,大学生们玩电竞的习惯才逐渐正常化。如今的大学生恐怕已经很难想象Sky们当年深更半夜在网吧蓬头垢面、面有菜色玩游戏的日子。

贫乏的高校赛事

十多年前,如日中天的世界CS顶级战队SK访华。

赞助商为SK安排了一场表演赛,对手是清华U战队。由于实力差距,SK很快把U战队打入了ECO局(U战队只能买手枪,而SK全部拿长枪)。时任队长的傅卫华思考了几秒钟,果断购买了火力最猛、操作难度最大的手枪沙漠之鹰。

这一局,他有如神助,连续击杀SK的五位世界强手。

“虽然是表演赛,对方打的也很认真,强度很高,我们压力很大,很紧张。当时我精力完全集中在战场上,只知道看到敌人就开枪,还不知道自己1v5了,还是结束后别人告诉我的。”傅卫华回忆道。

这次1v5的神迹让全场几近沸腾。往后很多年,经历过这一幕的老玩家见到傅卫华,总是会向他提起这一幕。

但傅卫华最看重的却并不是这一幕:“十几年了,虽然一直都记得,但不是正式比赛就没什么价值。我自己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取得教育网高校CS邀请赛冠军。那年正好是非典来了,不能出校门,看比赛的同学特别多。当我们取胜时,所有人都抱在一起呐喊,周围宿舍楼的欢呼声都能听得到,这种感觉非常幸福。”

对竞技项目而言,赛事才是获取荣誉和自豪感的最好舞台。

十余年前,傅卫华和韦奇迪在大学里能看到的电竞舞台寥寥无几。除了零星的高校邀请赛,以及不太正式的地区性的高校赛事外,他们要想争夺荣誉,就得到校园外面与职业选手同场竞技。WCG、WEG、CPL、ESWC和CIG等几大赛事,都没有专门的校园赛区。何况那时候职业选手收入低,小比赛也要去抢钱。

实际上,韦奇迪和李晓峰当时已经可以算职业选手。

2001年,韦奇迪和马天元在韩国首尔为中国赢下第一个WCG世界冠军。2002年,李晓峰瞒着父母偷偷摸摸跑到西安参加WCG预选赛,据说输掉比赛后差点沮丧跳楼。最后半夜回到洛阳,流落街头,几乎是李晓峰人生的最低谷。

高校赛事过少,是早年大学生们追逐电竞梦想的第二道坎。

纯高校赛事的缺乏,让职业电竞与继续学业之间缺乏缓冲地带。每个电竞爱好者都必须面对学习成绩和电竞成绩的严重对立。

直到2009年以后,随着职业电竞赛事的饱和,游戏厂商、硬件厂商和其他组织才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高校电竞这块阵地。GTL、CUEL、创联赛、WCA、NEST等赛事的组建,给新一代的大学生们提供了试水的舞台。

参加强度较低的校园赛事,至少有三大好处。

首先是可以获得荣誉,丰富自己的大学生活,给青春留下触手可及的荣誉。其次是高校赛事强度较小,不需要像职业选手那样高强度训练,学生们更容易取得学业与电竞的平衡。最后则是通过水平较低的高校赛事试水,可以检验自己是否有能力冲击职业,让自己能做出更合适的决策。

高校赛事的繁荣,是新一代大学生们的幸运。正如傅卫华所说,他“非常羡慕现在的大学生,有更为广阔的展现自己的舞台。”

电竞?还是学业?这是个问题

和李晓峰、韦奇迪相比,傅卫华对职业的态度是超然的。

“学生还是应该明白自己的第一要务是什么。课外兴趣很常见,也许是篮球,也许是羽毛球,也许是电竞,但无论喜欢什么都不能本末倒置。我在大学热爱电竞,重要的是参与和体验,有挑战自己的乐趣。”傅卫华说。

身处中国最高学府,傅卫华虽然在U战队打过职业联赛,但他一直将训练时间控制的很好。

他偶尔在周末去网吧通宵,平常上课期间则坚决不通宵。即便平常训练,也注意尽量少占用学习时间:“关于电竞和学习的平衡,其实我也做的并不完美。但从清华大学战队很多人的例子来看,电竞游戏单局时间并不长,和打怪升级的传统网游相比其实少花很多时间。如果自己自律一些,就不会消耗太多时间。”

正是这种自律,让傅卫华2004年顺利从清华大学毕业。

很多人曾经认为越是高考成绩差的学校,学生们越爱玩电竞。其实在名校中,喜欢电竞且水平不低的大有人在。北大王若度(DPR),连续两年WCG北京赛区星际冠军,后来考研北大第一,毕业后去了加拿大当教授。北邮张达维(Handme),北邮魔兽3校队队长,曾经在Hunter战队和李晓峰做过队友。他曾经休学一年打魔兽3,并获得2004年ESWC北京赛区冠军。回学校后也是顺利毕业,并出国留学,就职于美国著名通信运营商verizion。

在校园中,傅卫华们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学习和电竞的关系。

毕业后,一道更直白的电竞选择题又摆到了面前:留下,还是离开?

出于对电竞的热情,傅卫华和韦奇迪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留在电竞行业。傅卫华加盟刚刚创立的《电子竞技》杂志,担任副执行主编。韦奇迪也从武汉北上,促成了《电子竞技俱乐部》杂志的诞生。尽管不是职业选手,但能以这种方式留在电竞圈,每日从事一件自己倾注了感情的事情已经是最大的乐趣。

然而大环境的寒冷很快盖过了他们的热情。

没多久《电子竞技俱乐部》杂志由于种种原因黯然停刊,韦奇迪收拾行囊回到了他的广西老家,逐渐淡出电竞圈。

再度联系到韦奇迪时,他笑称自己已经是电竞的“绝缘体”。他不再谈论当年身为武测学子夺得WCG冠军的往事,而是说起不久前与一帮年轻人打气排球,感慨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当年大学时通宵连着打,训练的太猛了。到现在肩膀仍然感到疼,鼠标手,DOTA都玩不了。结束电竞生活回老家时,身体很虚,缺钙,一动膝盖就出问题。休养了半年才缓过劲来。”

《电子竞技》杂志的傅卫华则是另外一种情况。

家境较好的他,并不奢望彼时的电竞岗位能带来多少薪水。但他的父母觉得电竞行业没有发展前景,给了非常大的压力。父母隔三差五谈话,让他去明显更能挣钱的金融行业。谈话往往升级为吵架,虽然傅卫华对电竞行业有自信,但他并不愿意让父母这样为自己操心难过。坚守了一年半后,他最终屈从与父母的意志,离开《电子竞技》杂志社,进入了中国农业发展银行。

十多年后,傅卫华已经位居副处级干部。在世俗的眼光看来,名校毕业,工作顺利,他的人生非常成功。

但傅卫华忘不了电竞:“现在可以说日子过的不错,生活很安稳。但我始终认为,当年没有为了情怀和信仰投入地奋斗十年,是人生的一个遗憾。只能说自己没有坚持下来,还是因为当时没能看的更加深远。”

如今偶尔跟父母聊起当年,傅卫华会不无遗憾地告诉他们:当年自己离开电竞,其实是错过了一个很好的发展机会。

“他们也能接受这个观点。因为他们能看到社会环境的变化,行业和十年前的不同。”傅卫华笑道。

如前所述,大环境的好转带来了更多纯高校赛事。宿舍里大多有宽带,电脑也不再是什么了不起的消费品。学校对电竞的态度越来越开放,伍声(09)能回到母校浙大演讲,李晓峰也可以去北大演讲。大学毕业生选择电竞时不必显得那么悲壮,因为身边的同路人越来越多。2016年8月,教育部也将“电子竞技”列入了大专专业名录,电竞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大学课堂。

这是多少年前大学生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就连傅卫华这样已经毕业多年的老玩家,也在考虑“老夫聊发少年狂”,重新跳到电竞的世界里大干一番。对经历过校园电竞洪荒时代的人来说,那些年在大学养成的电竞梦想,不管环境如何变幻,都是无法抹去的。

“看现在电竞这么热闹,我还在想找个好的机会再参与参与。”傅卫华说到,“不过我已经奔四而去,这要看缘分了,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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