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胡有琪
春天的山(外四章)
四川 胡有琪
捂了一冬,等了一冬,盼了一冬,山才知道,它窝囊了一冬。
那是浪费生命呀,它不能把心事就这样存放在冰天雪地之下,慢慢地长膘,像狗熊似的。
想到此,它脱下了雪盔,把冰冷的灶烧得温暖,烧出了袅袅的炊烟。
它把所有的盼望都变成了笋,使劲地拱,让匍匐的石头站了起来。它惊喜地看到,它打开了门,钻了出来,拱了出来,挤了出来,天被戳了无数个孔,无数个捅天的窟窿。竹笋节节向上,山随着抖掉一身的残梦冰渣,彻彻底底地脱壳,从地下钻了出来,脚直了,筋活了,骨硬了,头抬了起来,关节啪啪地响,恢复了巨人的模样。
四下一望,到处是毛头毛脸的笋,遍地是洋溢生命呻吟的山。
此时,春天的风反而赶着马车,哈着大气,从远方急驰而来。
山水间,到处是春天的脚步声……
在大地的课堂里,我读春天。
读亮的是早晨,读不亮的是流逝的梦。
露珠,打湿了眼睛里大大小小的太阳。风为此在流浪中感动,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咛路,别老拿残雪说事。
枯黄的戏装还没卸,玩皮的草根就开始演小丑的喜剧:眉毛胡子都描得绿眉绿眼,挤眉弄目的嘲笑春天的云没正经,脱了道袍,又穿上旗袍。
谁也没经意,春天的字词句就跑了出来,在柳树上荡秋千。一字荡出春天的一粒芽,一词荡出春天的一枝苞,一句荡出春天的一山媚。你起我伏,一下子荡出春天的妖。
谁也说不清,何时桃花搔到山的胳膊窝,那痒,痒得炊烟老是不断地打着响鼻,笑弯了腰。
哈哈,我读出了一江水暖,我读出了遍山鲜笋的绒毛。
但我,读不懂春天为什么翻出那么多长长短短的风筝,贴在天上,既不止痒又不止痛,让我跟着傻跑。
是的,春天我读不懂。我是只知其意, 不解其妙。
我只是一个为春天端砚磨墨的书童,可以铺纸,生花妙笔却无处落脚。
刚刚读出一点灵感妙悟,黄昏又为我披上一袭苍茫。
在春天的傍晚,我的头颅莫明其妙地低垂,溶为一座山的春思。
在初春的喜悦里,我读朦胧了春天的初恋。
春天却挽着我的手,哄着我的安详入梦。梦里,我合上的书,又被春风翻得哗哗地响,每个字里伸出的绿,多像老师的大姆指……
在我眼里,村庄的每一幢房子,都是一朵开不败的花。它们都按自己的特色,独立特行。
每年我都要在春光里,回到故乡。然后,静静地坐在山坡上,看村庄在晨曦里梳妆。
美呀。每次,我都要牢牢地把村庄拴在我的灵魂里,让它的纯朴地熏我,醉我,感染我。
没有等到三月,那朵桃花就开了。
哈,现在的花也流行早恋。
它的嘴一撮,开始卖萌。让我的皮肤在春天里,一阵又一阵的痒。并慢慢痒到心尖尖上,无法挠到的痒处。
我的眼睛不是花瓶,盛不下它的羞。
这骚蹄子,我笑着把它拍摄到镜头中,让它无法在大山中到处去表演媚态,让云能够喘过气来,为春天铺路。
我告诉桃,我只是一个过客,不会停下诗的脚步。
但是我会把她的笑容,复制成春天的问候。
白山黑水,你那里的雪化了吗?
三月,本就是故事疯长的季节。
一朵桃花的盛开,让我们偶遇。我们没有擦肩而过,心中的缘,让我们握手。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平淡,我们从脚下的桃花谈起,谈到了天下桃花。
桃花谈着谈着就开了,一朵、二朵,一山……
不知不觉,桃花抬着我们的话题,翻山越岭。陌生的路,变成了一路春风。
有时,一次偶遇,注定会改变人生。
有时,一个微笑,会温暖苍白的天空。
我的故事启于平常,也将归于平淡。但是,我的眼睛里从此有了思念,有了牵挂,有了属于自己的节日——桃花节。
你我都变成了对方的桃花,你为我痴,我为你狂。
你,就是我传奇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