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卷曲的夜

扎西尼玛



黑猫，卷曲的夜

扎西尼玛

一只黑猫，喑哑的猫。

来自村庄的猫，比黑夜更黑的夜行者。雨水和潮湿，裹着它柔韧之躯的瘦腰。

在沿街的墙脚，它是一团无人看见的黑火焰，凝炼，低成弧形。蹑足而行，左右环顾。它以沉默的方式闯荡天涯。

一路的疼，滴落成灰烬上开裂的梅花。

瞳孔闪烁故乡的星星，灼热的搜索，一无所获。

城郊工地，熟悉的乡音，铁盆子的伴奏，吼叫过去的生活。酒瓶破碎，尘埃晃荡。短暂的幸福戛然而止。空气逼仄的城市，刹那传递坚硬的呼吸。

灵魂尖叫。与逼近的砖块擦肩而过，黑猫逃离。

卷曲的夜，翻腾体内的战栗，辗转薄凉的叹息。

（选自《散文诗世界》2015年第8期）

[陈志泽 赏析]

读扎西尼玛先生的散文诗《黑猫，卷曲的夜》，我很受震撼。显然，作品写的是在生活底层，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抗争的打工者，然而作者却把这一切饱含在一只“来自村庄的猫”的意象创造与刻画中，那么富有象征意，那么浓重，那么准确，让读者凭借这样的创造与隐约的暗示，理解、同情、关切现实生活中这个贫穷、艰辛的群体。

猫是黑的，给人沉重之感，又是“喑哑的猫”，它甚至已经发不出哀鸣之声。猫“来自村庄”，它选择在黑夜的时分到城市来。这个“比黑夜更黑的夜行者”，“雨水和潮湿，裹着它柔韧之躯的瘦腰”， 不言而喻，它已经承受过和正在承受磨难与困苦。

这一只黑猫一出现就十分引人关注。

作品接着进一步刻画，更加形象、细微，还自然地交代：来自村庄，偶尔到城里觅食的这一只黑猫，是一只“以沉默的方式闯荡天涯”的流浪猫。流浪是它生活的全部。

我佩服作者观察的细致，生活积累的丰厚：“在沿街的墙脚，它是一团无人看见的黑火焰” “蹑足而行，左右环顾”，片言只语就勾勒出夜行猫行动的特点，行走的路线，隐蔽、小心翼翼和黑火焰般的疾速等特点，这与生活中弱者，为寻找生存之路的行动举止何其相似！“一路的疼，滴落成灰烬上开裂的梅花”连同“瞳孔闪烁故乡的星星，灼热的搜索，一无所获”是形象化的概括，且承上启下，完成了一个很好的过渡和转折。

“城郊工地，熟悉的乡音，铁盆子的伴奏，吼叫过去的生活。酒瓶破碎，尘埃晃荡。短暂的幸福戛然而止”，分不清是打工者生活的再现——直接的描写呢，或是从黑猫的眼里折射出来的图景，打工者的生活和夜行猫之所见，叠印在一起了，很妙。“空气逼仄的城市，刹那传递坚硬的呼吸”则是充分艺术想象产生的诗的语言。“灵魂尖叫。与逼近的砖块擦肩而过，黑猫逃离”是个十分巧妙的细节，象征严峻的生活和遭遇突如其来的袭击。尖叫是从灵魂里发出的，深刻而精辟。“卷曲的夜，翻腾体内的战栗，辗转薄凉的叹息”，这是贯穿全诗的，既是黑猫命运的刻画又是再现与概括生活底层劳动者生活的形象描绘。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是采用叙事的方式完成这一首散文诗的，但他将叙事和想象紧密融合，做到诗意浓郁而又克制、冷静，十分难得。

散文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