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静宁城关镇东关小学 任随平
繁华落尽(三章)
甘肃静宁城关镇东关小学任随平
月色醒来的时候,大地正在酣睡。一声渐行渐远的狗吠,将村庄的银碗盛满的孤寂再次叫醒,泼墨般写意在辽阔的空茫里。
一截一截老去的槐树是孤寂的,裹挟在杨树枝干里的鸟窝是孤寂的,北风的马车扯出的呜呜声是孤寂的,一只茫然逃遁的野鼠是孤寂的,偌大场院里佝偻着腰身的麦草垛是孤寂的,还有什么不在初春的夜晚因空落而孤寂?我的村庄,我别离了亲人与温热的故乡?
还是那条羊肠道,还是那面黄土崖,还是多舛命运扭结的榆树林,还是土墙灰瓦的青青屋舍,只有它们,在一阵更比一阵浩荡的春风里,坚守着村庄最后的诗意。草木香味的炊烟呢?轻身伶俐的春燕呢?荷锄而立草帽遮颜的父辈呢?
是他们的远行带走了春色的葳蕤么?是他们的离去荒芜了村野的馨香么?固守篱笆墙的木质门环能否敲击出钢筋水泥林立的金属声响么?
此刻,我俯首沉思,多像故乡诗行里一枚倒置的叹号,在无边月色的照耀里。
今夜,我还能归去么?归去,还是我余生的抉择么?又一声悠长的犬吠声顺着山间滚落下来,像一声呼唤,又像一枚救赎的破折号,悬停在村庄的出口……
从鸟鸣里出走的黎明,是湿漉漉的珠露。
从珠露里出走的,是遗世的芬芳。
从芬芳里出走的翅羽,飘落在檐前,是一封对折的短函。
在洁白的稿笺里,我捎一份殷红,给我的村庄,和村庄里葳蕤的春天。
——这些年,我隅居小城,唯一能捎回故园的,就是从檐前出走的,一声声湿润的鸟鸣,
和一路向西,恒久的守望!
风吹无涯。
无涯的风,就像一则旷古的谜,从春出发,隐遁于冬。
我的村庄就在一场旷古的风中,瘦比黄花。
这里,山峁梁曾经花香馥郁,群峰蝶舞;这里,曾经油菜飘香,芬芳迷人;这里,曾经阡陌纵横,良田千亩;这里,曾经溪水碧澄,苍龙蜿蜒。也是在这里,我把自己孱弱的童年一路坎坷走成梦想。
后来,我就怀揣梦想,成为城市森林里的一只小鸟,蜗居在城乡瘦弱的夹带。
再后来,我就一次又一次地返乡,日夜兼程,企图抵达魂牵梦萦的故土。
时至今日,我还走在返乡的途中,乘着风的马车,像谜一样,风雨迂回……
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