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 封期任
走在春天的路上(五章)
贵州封期任
柳树流韵,穿透雪地。雪,无言。叶片上的冰凝,穿过了狂啸的风。冰,不语。
种子,越过冬的床圃,凸显一根草对一粒麦的仰望。
梦,萌动。
梅香,穿过胸腔,划过掌心的脉纹。
一抹桃红斜出,叫醒村庄。
一把木犁忙碌开来,插入泥土的根部。几缕炊烟,在山坳。
读一卷《春秋》,或者《史记》。鸟的悲叹,与狼的嚎叫,荒草丛中失联。
燕子舒展铁质的翅羽,撕开季节的封条。一阕幽怨的宋词,山谷中裂碎,滴淌着草色的血。树与草,湖与云,静与动,立与卧,魂系一首前朝诗韵。
畅饮雨,如甘露。豪饮雪,如烈醇。
我的父兄,行走在沃野,弯腰拾穗。他们褶皱里的阳光,亮了我的门楣我的窗户。几个动词塞满山村的旮旯,一阵狂喜。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光的鳞片,洒在树梢。光影和叶片交碰的声音,叫醒沉睡的枝丫,叫醒木犁。
容光焕发的朝露,晨曦中翠色欲滴。羊群,白了青翠的草地。
泪珠。残雪。祈祷中灵动。
柳絮飘飞,一点绿,活了一池湖水。
岸上。
红润的光泽,把一片桃红,伸进典籍的褶皱。
挽着发髻的新娘,汲水而去。盈盈笑语,山谷中萦绕。
炊烟醒来,牵着昨夜的梦呓,高天上游走。山涧潺潺,打着节拍,闹一处沉静。浓阴的音符,婆娑而舞,舞蜂蝶的羽翼。
左边杜甫诗,右边王维画。
一帘佳景,一个故事,穿过岁月。
麦秸,点燃绿雪,点燃冬。
一缕清风馥郁,抚平了冬日的褶皱。桃的芳菲,握住你写诗的手,意象是睛空的云彩,是阳光下的麦芒。
拉伸的疼痛在麦田里断裂。抽穗的故事,不再有沧桑的蒙眬。
一个农人扶犁,走在睡醒的田埂。
弯腰捡拾云霞,编成金黄的梦,装帧岁月的门楣。
轻柔的风,拂过喧闹的山崖。
你,跟在牛犁的背后,拾缀漏落的光阴。
踉跄的脚步,铿锵。豪迈。
一步一步地走向沃野的深处,离秋,仅一步之遥。
立春,为寒冬打一个结。柳条,拉开季节的幕帘。
一片翠色,浸染清风。所过之处,盎然诗意,花瓣里灵动。
雨水,干涸中涌来。惊蛰的雷声,穿过云天。
燕子南飞,羽翼如剪。出巢的蜂蝶,与云霞,空中握手言别。
父兄磨亮镰刀,俯瞰葱绿的麦地。举起禾锄,身后的泥土,渐次松动。
几粒种子,挣断光阴的锁链,褶皱成灵动的诗句。
喊山的声音,山壑中回应——
喊出过往的疼,隐忍,苦痛,在叶芽上成了欲滴的雨露。一场谷雨,生动。活泼。细柔的雨滴,神龛上,窜上窜下。
生活的大幕,阳光中次第拉开。
村里村外,一声吆喝,引领着炊烟和犁铧,走向季节深处。
河流,冰释。冰释的河流,从高山流下,从内核流出。
壩上鸿门的英雄遁化了,垓下豪杰的玄机蜕化了,斧钺相碰的绝唱喑哑了。历史的栈道上,啸叫远逝。
峥嵘的刀斧沉淀下来,斑驳的神像沉淀下来,火色的文字沉淀下来。沉淀下来的还有打坐入定的老树、恬噪的昏鸦、放牧的青羊。
喧闹的土地沉寂下来,摊成一本厚厚的线装书。风吹开雪中的断草和那些散乱的纸片。
感叹。神伤。扼腕。
生命的骨架像一对钢轨,横卧成拥挤的通道。过往的烟云,来往的众生,多元的形态,哪一样逃得过盘根错节的法眼?哪一样逃得过苍宇微闭的明目?
获释的太阳,把所有的光芒洒向大地。
睿智的思想,把所有的光环投向天空。
头颅立成通向天堂的路,发梢是标签,发根是路牌。
羽翅的寒芒,点亮没有星光的夜晚。一排雄劲的雁阵,在高天之上扇动着遒劲的文字。它们,高唱着太阳的宣言。
——大雁的灵魂,在淬火中淬炼成离弦的箭,穿越水和种子,以及它们以外的形式,栖身于高山之巅。注视血红的季节之果与晨钟对话,与暮鼓话别。
想起永远的骊歌,在笛孔开成美丽的童谣。
想起落英缤纷的壮举,在飞瀑直下的瞬间,来一次完美的蹦极。
想起冬天无垠的雪被,在羽翅划过天宇的霎那,演绎麦穗高于阳光的传说。
——季节的尽头。
篝火熊熊,燃红旷野,燃红天边那些零星的残雪。枯枝。碎叶。堆砌成风景和路。风景在路上延伸,路在风景里拓展。
蜕变的羽毛一片一片落下,随岁月的青烟腾飞,缚住蓝色的火焰。
学苑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