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轩瑞
对京剧《定军山》的认识
■汪轩瑞
京剧《定军山》是一出流传较广的传统戏。它取材于古典名著《三国演义》中第七十回“猛张飞智取瓦口隘,老黄忠计夺天荡山”和第七十一回“占对山黄忠逸代劳,据汉水赵云寡胜众”的故事编写的,剧名“取东川”,又名“一战成功”。故事描写了曹操攻打西蜀重镇葭萌关,蜀国老将黄忠向诸葛亮讨令拒敌;打退曹将张郃后,与老将严颜巧妙设计“前后夹攻”之势,乘胜攻占了曹军屯粮之所——天荡山;随之,刘备又意夺定军山,孔明再次用激将法,老将黄忠讨令誓夺定军山。与曹将夏侯渊大战之后,擒其侄夏侯尚,约定走马换将,利用这次机会用拖刀之计,智斩夏侯渊,夺取了战事的又一次胜利。
这原是两次战事合编为一个戏,这样更加突出了黄忠——西蜀五虎上将老当益壮、争强好胜的英勇性格。从剧目上看,《定军山》是京剧中思想性、艺术性都较好的一出传统戏,表现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人老心不老、老当益壮的昂扬向上的我国优良传统民族精神。正面表现这种主题的老戏并不多见。
京剧《定军山》是谭派老生的代表剧目之一。现在京剧舞台上,演出的《定军山》基本戏路还是谭鑫培所奠定的,我国的第一部无声电影就是谭鑫培演的《定军山》,谭氏表演此剧在当时的声望可想而知。我是在大学的第二学年才学的这出戏。起初根本不了解这出戏,但是学完这出戏后,我深有感触,也从这出戏里学到一些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因为这是一出综合性比较强的靠把老生戏,综合了戏曲当中的四功、五法,必须具备较全面深厚的功底才能胜任其中的角色,所以对我也是一种考验和锻炼。这里,谈谈我演黄忠的感触和心得。
《定军山》中的人物颇为丰富、行当比较齐全,除了没有旦角以外,生、净、丑几个行当都有。 其中,老生有:黄忠、严颜、诸葛亮、刘备、张著、韩浩;净行有:张郃、夏侯德、夏侯渊;丑行有:陈式、夏侯尚、下书人、报子,小生行有:刘封。每个人物的性格又可分为几类:一类是诸葛亮,他很会运用自己的计谋将黄忠和严颜激怒,这才使黄忠和严颜“天荡山”一战成功;而后黄忠被调回蜀营,他与刘备一唱一和,再次用激将法将黄忠的斗志激起,这使黄忠又主动接受了夺取“定军山”的任务。以上可以看出诸葛亮用计的高明及其聪颖的智慧。另一类则是黄忠,他身为蜀国的一名降将,归降蜀国后虽说也参加了不少战役,但没有立过什么赫赫战功,所以主动讨令拒敌。他与严颜在夺取天荡山后又单枪匹马不惧敌方猛将,利用“拖刀”之计,将敌将夏侯渊斩下马来,夺取了定军山。以上表现可以看出黄忠不仅老当益壮,而且是一名智勇双全的大将。最后一类就是张郃和夏侯渊。这两员大将都是魏国的猛将,但都逞一时之勇,败给黄忠和严颜。其原因都是太轻敌,以为黄忠、严颜年岁已大,凭力气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低估了老将的实力,他们哪知道黄忠善用计谋致使他们败的败、死的死。
以上人物的性格差别就是力量与智慧的差别。并不是仅仅有身体、有力量、有胆量,就能决定一件事的成与败。只有通过周密的计划和缜密的考虑之后,再加上自身的能力,才能决定事情的成败。像诸葛亮和黄忠能“知己知彼”,才使得战役“百战不殆”。
从唱腔来说,梨园行有这样一句话:“男怕西皮,女怕二黄。”而《定军山》中的唱腔都是采用了高亢激越的“西皮”调式;其板式是以唱腔别致的“二六板”、铿锵有力的“快板”、节奏鲜明的“流水板”、恰似行云流水的“摇板”和“散板”为主。每段唱腔都力求唱得挺拔、苍劲、圆滑、饱满,这样才能把黄忠的人物性格表现地恰如其分。其中“师爷说话言太差……”和“在黄罗宝帐领将令……”这两段唱腔是整出戏中最经典的唱段,而且都是 “二六”板式。头一段表现了黄忠为退敌而向诸葛亮讨令,体现人物的老当益壮。第二段则是黄忠退敌并智取天荡山后被调回营中,听到刘备与诸葛亮商议夺取定军山之事时,诸葛亮有意差派别人去攻打并再次用言语激怒于黄忠,使他执意担当重任并与诸葛亮立下军令状。这充分突出了黄忠“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心态。
念白方面,除每场均有较多的念白外,最重要的大段念白是在夏侯渊下书要求双方走马换将时,黄忠思考用计激怒夏侯渊致使他中拖刀计的大段念白。“老夫正在无计可施……你若前来定中老夫拖刀之计也!”整个念白体现出了黄忠的知己知彼胆大心细。再加上后面的一段“流水板”唱腔“这一封书信来的巧……”,把黄忠的用计高明体现淋漓尽致。整出戏的唱念节奏紧,过门短,回旋余地较小,而唱腔变化幅度又较大。因此,演出时在用气、润腔等方面难度甚高。同时,还要准确掌握这个戏的演唱风格,做到精巧而不失纤细、豪迈而不流于粗率,需要深厚的唱功与铿锵的念白功力。
黄忠这个角色是属于“靠把老生”行当,所以这出戏中“做”和“打”也是非常丰富的。尽管主人公黄忠雄心勃勃、骁勇善战,但他毕竟已是须发如霜七十岁左右的老将了。在身段上要把黄忠的“勇”和“老”恰如其分地结合起来加以表现,要演出勇武而不火爆、苍老而不衰朽。这就要求演员必须有熟练的功架和轻快的脚下功夫,而且还需要外在的力度和动作的节奏感,更要讲究内涵的气质和韵味。这出戏中还有几处边做、边念、边唱的表演,颇能体现我们先贤们的艺术匠心,也最能检验演员的综合功力。如:黄忠纵马驰骋,向三军传令时唱的一段快板 “我主爷帐中把令传……”速度极快,半分多钟内要清晰唱完九十几个字,同时,还要扎大靠,执马鞭,做身段,跑圆场,歌舞浑然一体。
戏曲演员创造角色除剧本外还要具备两门本领:体验生活的本领和利用戏曲艺术手段表达的本领。前者要从生活出发,后者要从技术入手。技术表达生活又从属于生活,它虽然要从勤学苦练中获得,但技术与程式是从生活里提炼创造出来的。因此,戏曲演员认识生活表现生活,必须从体验开始。当然我只是一个现代人,只能从一个现代人的感受去演一个距离我们有近两千年的古人和历史,尽力做到利用综合性的戏曲特定的表演手法来刻画人物。
武打在这出戏中体现的也不少。先是黄忠与严颜见张郃,后严颜与张郃打“灯笼炮”;黄忠与韩浩、夏侯尚“三见面”(也可称“三股档”),杀败二将得胜后耍“大刀下场”;擒夏侯尚和最后斩夏侯渊的拖刀计等等。所有武打不仅丰富了该戏的表演内容,而且成功刻画了黄忠、严颜二位老将英勇善战、好胜争强的人物性格。我们只有刻苦学习、勤学苦练,方能在舞台上驾轻就熟、运用自如,把人物演活。
我作为一名演员首先要的是把戏里的故事历史背景了解清楚,然后根据自己所扮演的人物仔细分析,深入体会,必然联系到自己的思想认识和文化素养。我所演的角色究竟是正面人物还是反面人物,他做的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些虽然已经由剧本规定好了,但是如何体验剧本,用什么表演方法把所演的角色合理刻画出来,这就要看演员自身的文化素养和思想水平了。
《定军山》中的主人公黄忠是一个一心为国的忠臣,为了国家安危,不顾自己年迈,甚至舍己为国,因此就要充分体现出黄忠的“忠”和粗犷、直爽、有智慧、有能力的人物个性。我在大学第三年第一学期实习演出这出戏。所演的都是剧中的经典场次,如头场“讨令”、中间见夏侯尚和韩浩的开打和大刀下场、最后是“下书”与“定计”。这几场戏中最难表现的就是黄忠老当益壮争强好胜的性格,以及他定计后的急切心情和必胜的信念,都需要合理化的内心表达。
近年来在戏曲剧目的排演中有一种所谓“科学”要求,就是程式动作必须要合理化,可是戏曲艺术的一切表现手法不可能把生活原形原封不动搬上舞台。我认为有两种不太正确的“表演现象”。一是生活化的形式主义的做法,如:老生必须整冠理髯,这是角色的一定之规;下场时,若是武戏非要耍下场(耍枪花或刀花等)不可,观众不叫好不止。他们认为这样才是合理的,叫做在台上的一丝不苟,处处卖劲。二是他们在台上反对吹胡子瞪眼、洒狗血的过火演技,说这是“点到为止”,表情暗点无光,说这是“炉火纯青”。他们认为这也是合理的,这叫做脱尽人间烟火味。我觉得这些观点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世界上一切艺术与技术都是可知的,不可搞得过于“玄虚”。我们要理解戏曲表演上的省略、简洁、突出、繁复,都是为了典型地表现人物的复杂心理矛盾,集中表现戏剧的冲突,要有“戏”有可视性,跟现实生活一样谁还看戏?但好的演员在表演上并不因省略轻描淡写而失去动作的连贯性,并不因反复突出而凝滞累赘,反而会让观众更觉得意味深长。因此,我们理解戏曲舞台上所谓合理,必须是戏曲舞台形式的艺术处理而不是自然主义的处理。这是我在出演《定军山》中的一些粗略感受。
《定军山》是我十分喜欢的一出戏,但我对这出戏的理解还是比较有限,前辈艺术家们的创造成果,我还远未能全面继承下来。我希望参与到这出戏的优秀表演艺术能流传下去,能不断继承改革创新,达到符合时代标准与审美情趣的更高水平。
在全世界范围内如日中天的音乐剧的一些经验和形式,取得了不错的观剧表演效果。那么,以昆曲、京剧为代表的中国戏曲,在借鉴双方特色进行移植的过程中,我们有什么亟需注意的地方?移植了西方歌剧、歌舞剧写法的中国戏曲,是否算作一种对祖国文化瑰宝的传承?这需要我们进一步在理论与实践中得出真知,进一步向前不断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