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
第一次听到“恨文化”这个名词,还是在一次在有韩中学者参加的学术会议上,席间一位中国学者提到,一次他和韩国学生们去欣赏韩国的传统音乐——清唱,感觉其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思索及疑惑间,韩国学生对他说,老师,这里面表达的主要是一种“恨”的情感和情绪:是我们韩国 “恨文化”的一种体现。见老师不解,学生解释道,这里所说的“恨”,不是仇恨,也不是一种单一的感情,而是一种复杂的综合情感,就像西方人所说的“XX情结”;有人说我们韩民族是一个多“恨”的民族,而韩国的文化则是“恨文化”,但这个“恨”有仇恨的意思,但又不完全是仇恨的“恨”,而是对无法实现的梦想的憧憬和惆怅等复杂的情感,《阿里郎》就是“恨文化”的典型代表 —— 说不出的悲壮,伴随着泪水,回不了的家乡,未能实现的理想,无悔的恨,永不放弃的感情,这里面表达的是韩民族的一种生命美感……这解释的跳跃性很大,虽然听得有点似懂非懂,但打那儿以后,头脑里就有了“恨文化”这一概念。而出于对概念的敏感和好奇,也就很想把它搞清楚,究竟什么是韩国的“恨文化”,于是也就处处留心。
美国学者小拉什·多兹著有《仇恨的本质》,其云:
“仇恨,是人类头脑中的核武器。一旦引爆,它可以将社会秩序炸得四分五裂,把国家推向战争的深渊,使民族陷入仇杀。仇恨,摧毁了各种人际关系,使原本相亲互爱的人们彼此交恶,暴力以对,甚至发生蓄意的谋杀。仇恨产生的冲击波将使人类的文明和宽容一扫而尽。它刺激个人去追逐残暴之举,使人们分门别派,彼此争斗,陷入凶恶殊死的对抗之中。仇恨,使工作环境散发着仇恨的气焰;仇恨,扭曲着孩子们的心灵——年幼的他们对仇恨的毁灭性影响毫无防备;更可怕的是,这种褊狭的诱导使仇恨一代一代得以重生。仇恨,吞噬着我们的健康,使我们的心脏感到紧张,血压升高,使我们的免疫系统受到抑制,使我们的大脑受到破坏。而自憎则使人们不觉产生消极的自我认识,剥夺了生活的乐趣,导致心理抑郁甚至自杀行为。”
虽说“仇恨”不是“恨文化”的全部和本质,但无疑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是理解“恨文化”的第一步。韩民族的生存环境险恶,历史上饱受占领、同化、战乱之苦,尤其是近代日本的占领和国家南北分裂,成为其心理精神上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养成了一种尚强悍、有血性、易激动、多抗议的民性,试看——反日、反美、反新政,韩国一直是片抗议的热土。据称,韩国每年平均发生抗议示威11000次,大规模出动防暴警察85次。屈辱的殖民史,强烈的危机感,造就了“愤怒的韩国人”。
韩国学者金烈圭在《恨脉怨流》中指出,“恨”不是个别人的情感体验,而是整个韩民族的“集体无意识”, 是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蓄极积久的一种大众化的社会风尚和伦理观念,它在这一集体中的每个成员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具有所有个体都有的大体相似的内容和行为方式,它超越了个性的心理基础,普遍地存在于每一个韩国人身上,属于一种群体心理。其云:
“韩国无处不有‘恨。在生活的每一个小巷和角落,在踏访、旅行的每一个路口,在翻阅察看的每一页书页里,在偶然相识的乡村大嫂的身世打令(民谣之一)中,在巫女阿妈妮的成巫经历中,在村妇村老的人生八字故事里,随时随地都能够遇见‘恨,感受‘恨。‘恨似乎早已成为他们生活的基本情感、基本行为方式。”
另一位韩国作家也曾这样描述道:“如果‘恨也有颜色,一定就是那种颜色。……那是这块土地、这个国家的颜色。如果谈及‘国色,那么她必定是黄土的颜色。如果黄土就是悲伤的‘恨色,那么这块土地上哪一处不是‘恨的颜色。所有的人都是在这块黄土地上诞生,然后踩着黄土地走过人生,最后又是踩着黄土地返回朱黄色的坟墓。黄土色的‘恨,是韩国人用生与死调色浸染而成。”
可见,“恨”这一概念具有文化内涵,在韩国社会和民众间十分普及,具有极其广泛的认同度,是渗透于普通民众行为和心理的一种文化现象。当然,愤怒及有指向的仇恨,只是理解韩国“恨文化”的第一个层面,而其深处内涵远远超出了愤怒和仇恨等单一成分。
笔者曾见到这样一条资料,大意如下:一位中国游客在韩国民俗村参观时,随手买了一套三张光盘的《韩国民歌民谣大全》。回家一听,均是高音女声似唱似诵的传统演唱作品。在节奏坚定、击打果敢的震耳鼓点以及近乎于撕裂肺腑的伽倻琴伴奏下,唱者扯开嗓子,用尽全力喊出了一个一个的韩国语词汇。这就是他听下来最直接的感受。他问韩国朋友,为何所有的民歌、民谣,好像都是咬牙切齿、充满愤怒的作品呢?为何女性之声竟无一丝阴柔之美,而是充满了强悍和阳刚之气?它们能够体现韩国民族的传统性格么?韩国民族传统性格的核心特征究竟是什么呢?回答是那么地肯定和简练——韩国民歌、民谣确实是韩国传统文化的精粹,它们充分地表现出了韩国民族性格的核心特征,那就是,“恨”。
辛升镐,韩国人,现年34岁,属龙,来自韩国首都首尔。4年前,他来到杭州,在西溪路上开了一家精致的咖啡馆。当记者问到韩国人的核心性格时,辛升镐的答复如下:
这是一种长期被压抑的“恨”。朝鲜半岛前面是隔着大海的日本,后面是亚洲大陆。这样的位置很不好,在历史上,前面来的海盗,后面来的草原游牧民族经常光顾我们的国家,而由于我们是半岛国家,根本不存在腹地这种说法。换句话说,几乎每个地方都会遭到入侵。海盗也好、游牧民族也好,他们每次的到来对国家都是一场浩劫。“每天都被人欺负,只好认命,再大的仇恨和痛苦,也只能压抑在心里,一旦有机会,就会彻底地爆发出来。在我们那里,有很多关于‘恨的歌,也有关于‘恨的舞蹈。”韩国有一支民谣叫《恨500年》。韩国崔吉城教授在他的《恨的人类学》中解释说,“恨”,绝不是怨恨。“恨”是沉淀在自己内心的情感,没有具体怨恨谁那样的复仇的对象。“恨”,是对未能实现的梦想的憧憬。
显然,本文所要追究、讨论的韩国“恨文化”中的“恨”已经超越了这个层面,有着更为广阔深刻的外延和内涵,是韩民族标志性的文化心理概念和范畴。理解了它,也就是握住了一把打开其民族心灵之门的钥匙。
为了更进一步地了解韩国“恨文化”的内涵,我把目光移向了生活中的人。因为人是文化的活生生的载体,任何文化的基因都会在人身上体现出来。在韩国,有一门研究生的课是讨论课,出于对“恨文化”的关切,于是就布置了一道“谈谈你所理解的‘恨文化”这样一道思考题。刚宣布的时候,几个学生不禁面面相觑,面目表情好像在说“我怎么不知道……”于是我出示了一条资料,题为《韩国人心中有恨》,载于2007年4月4日的《南方周末》,其中有这样的文字:“访谈快结束时,李周美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恨字。韩国人心中有恨,那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大恨。李周美说,如何把这种大恨转化成乐观与豁达,是韩国的一个新课题。”经过一番解释和讨论,几位同学好像都理解了。于是给一周的时间让大家准备,并分配了具体话题,可以借鉴别人的资料,也可以结合自己的观察与感受。
恨,文字内涵丰富多义。宋同学在中国留学五年,北师大中文系毕业,每次讨论都是打头阵。她说,今天的发言不全是自己的观点,综合了一些相关资料。她说,虽然韩语的“恨”与汉语的“恨”是同一个字,但其含义不尽相同。“恨”在汉语里,最初多用来表示“遗憾”之意,后来语义发展变迁,除表示“遗憾”,还表示“怨”与“仇恨”等意思,特别在现代口语中,“仇恨”的含义所占比重越来越大,面对“恨”字,中国人通常容易联想到“仇恨、痛恨”的含义。韩语的“恨”最初同汉语“恨”一样,多表示“遗憾、悔恨”之意,后来经发展变化,语义变得比汉语丰富起来,不仅表示“遗憾”,还表示“悲哀”与“怨恨”,以及“冤屈” “怨冤” “惋惜”“可惜” “夙愿” “愿望” “忧愁”“愤慨” “伤心” “挫折” “失望”“不满”“绝望” “悔恨” “自责”等多种意义,其中“悲哀”与“怨恨”的情感含义所占比重较大,同时还有克服、意志、奋发向上、为他人“解恨”的积极含义,显然这与现代汉语“恨”之“仇恨” “仇视”含义所占比重渐大的特点有所不同。简而言之,韩语的“恨”主要不是“仇恨”之“恨”,而是指悲哀、痛苦、怨恨、悔恨、自责等多种情感要素长期在心灵深处累积而形成的一种郁结、凝固的状态。(朴钟锦:《从词语的基本含义看中韩两国的“恨”之同异》)
恨,不是仇恨。有些日本人一提到韩国的“恨文化”,就认为是指韩国人对日本人恨之入骨。这是很大的误解。韩国的文化人类学家崔吉城教授最先写出研究《恨500年》的大作《恨的人类学》,是理解恨文化最好的学术著作。崔教授认为,恨,绝不是怨恨。“恨”,是沉淀在自己本身内心里的情感,没有具体怨恨谁那样的复仇对象。
例如,韩国电影《悲歌一曲》表达的就是这种心理和情绪,它以韩国传统的艺术形式“清唱”表演作为贯穿故事发展的主线,其故事梗概如下:一天,东户厌恶了前途暗淡且辛苦异常的清唱艺人生涯,与父亲吵架后,离家出走。同时也在学“清唱”的姐姐松华也因此受到打击,疏远了“清唱”。为了使女儿能懂得“清唱”的真谛, 达到炉火纯青的“得音”的境界, 爸爸给女儿服药,使之失明。朝鲜战争爆发后,失散的东户到处寻找姐姐和爸爸,终于在一个偏僻的旅店里,姐弟邂逅。俩人彻夜用鼓声和《沈清歌》的“清唱”确认对方,但天一亮,没有交换只言片语,俩人像陌生人一样分手。
所谓“悲歌”,即指“清唱”。这部影片对“恨”的理解是,“恨”有悲哀的成分,但又并不止于这种悲哀,而是通过解恨的方法消除悲哀。“恨”并不叹气、放弃,眼泪也不是败者的牢骚, 而是克服的意志。无“恨”的人是没有希望的人。但只把“ 恨” 界定为克服的意志, 禁止把它发展到怨恨和复仇。“恨”才是最韩国式的情感。影片传达了这样的认识——一个有复仇力量的人不可能有“恨”。怨恨大, 但无力去复仇,这时“恨”的悲哀才是强烈的。韩国固有的“恨”是因为怨、冤不能通过复仇来解开而形成的。怨、冤来自自虐, 自虐的情绪中生长着离别的愁绪和等待的萌芽,它发展为自叹、自恨的感情。把在生活中碰到的委屈和怨恨只是独自承担, 这就是“恨”的伦理形态。(李泫淑:《<悲歌一曲>与韩国人传统的审美意识》)
恨,是遗憾,是无奈。朴同学接着说:我同意小宋所说的,“恨文化”中的“恨”不是仇恨的恨,而是对无法实现的梦想的憧憬、遗憾和无奈。《阿里郎》就是“恨文化”的典型代表,试看看其歌词: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我的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你真无情啊把我扔下,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我的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春天黑夜里满天星辰,我们的离别情话千言难尽。”
作为一个阿里郎民族的后裔,每当我听到这首歌,就会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痛心。这是一个伴随着泪水,表达着无论如何难以接受弃我而去这一事实的强烈情感的艺术世界;是对自己未能实现的理想的悲伤。并且,它像冰冷的雪一样积聚在心中。这有弃无悔的恨,是韩国文化的精华。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我的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春天黑夜里满天星辰,我们的离别情话千言难尽。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我的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今宵离别后何日能回来,请你留下你的诺言我好等待,我好等待,我好等待 …… ”
“恨”,指“未能完成的事”,或“达不到的目的”。小车是个男生,他接着说道:所谓遗憾就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而“未有完成的事”往往有更大的想象空间,你们中国不是也有“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样的遗恨之句吗?我们韩国人所谓的“恨”,其实是指他们“未能完成的事”,比如这么说,一个人,他从小就吃不饱饭,此时他的心中就有所谓的“恨”,而他的“恨”就是让他的后代不会再像他一样吃不饱饭。在我看来,他们的“恨”是他们由对现实的不满或是对生活的遗憾而产生的一种心理,是一种积极的东西,能够促使他们不断努力,奋斗。韩国前总统金大中曾说:“照我看来,朝鲜文化已经成为一种‘恨的文化……在整个历史过程中,我们一直生活在‘恨之中。”(《金大中哲学与对话集——建设和平与民主》)韩国民族自从上个世纪由于美苏意识形态的分歧而作为美苏争霸的产物产生以来,整个国家便处于长期的分裂与动荡不安中,产生了一种极端的民族主义思潮,他们对于牵扯到自己国家的时事极为敏感。因此他们,无论是老一代还是年轻一代,对外都显得极为激进,他们有着极强的排外思想,也因此整个民族的文化便染上了如金大中所说的“恨”的色彩。你看,至今祖国分裂,南北尚未统一,这是韩民族胸口上的巨大伤痕,是一种“未能完成的事”,及“达不到的目的”,这就是一种巨大的“恨”啊。
恨,“痛的零化”,及“无我状态”。亦有人指出,韩国人“恨”的重要特点之一,就是“痛的零化”“无我状态”与“恨”的自我指向性。所谓“痛的零化”与“无我状态”,即指痛的至深至烈,是一个没有边界和限度的悲伤、痛苦概念,它的特点不在于“哀而不伤”“怨而不怒”“不偏不倚”,而在于痛苦、悲伤等的情感被推到无以复加的极致时才能体会到的“悲哀的空白状态”。这种极致的“恨”,多以内向化、自我指向性为特征,即常把不幸的责任归因于自己,就像无力救治孩子而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的母亲,把孩子的死归因于自己,认为自己无力救治孩子就等于是自己害死了孩子,孩子死了就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于是自责、自怨、自恨、甚至自虐,让痛来惩罚自己,直到痛到无以复加的极致时,在痛的“零化”与“无我”的状态中,重新找回自己,使自己获得重生。例如《悲歌一曲》中的父亲,为了让女儿学习好“清唱”,不惜把女儿的眼睛弄瞎,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得音”境界。
恨,尊严的最后防线。韩同学最后发言,她说:恨,还会表现为一种激烈的悲壮,我看了一篇资料,题为《多“恨”的民族,多“恨”的总统》,我就将其作为我主要的发言内容,介绍一下吧。2009年5月23日,因“贪污罪”受韩国检察机关调查的韩国前总统卢武铉在家乡青山的悬崖上纵身一跃,选择用最激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震惊全世界,这一举动,充满了韩国民谣《阿里郎》式的悲壮。有分析认为,根据韩国学者辛恩卿的观点,“恨”的心理成因主要是“疏离感”与“压抑感”造成的。如果“疏离”与“压抑”的现象同时且反复持续作用下去,感情就会郁结成凝固的状态。这个感情的凝固状态就是“恨”。其蓄极积久,成为一种悲哀、愤怒、忧患、自责、悔恨、挫折等多种复杂的感情,达到“穷极”状态时,郁结的心,凝固的“恨”就会突然“液化”,有时甚至“溢出”,那是痛的一种“零化”状态,是一种自我意识消灭的体验,是“恨”的一种“自我空白”。卢武铉的“疏离感”与“压抑感”正是源于他从韩国的主流社会中被无情地疏离出来,处在中心之外的外围。这里的中心,既是李明博政府及其力量或权力影响下的检察机关、各大媒体,也包括韩国民众的共同价值观。而他所以被“疏离”于主流社会而备感“压抑”,其主要原因如下:(1)执政不利,失去民意支持;(2)道德威压,使他无颜面对国民;(3)检察机关的过度调查与媒体的推波助澜,使他“以死明志”。所以,如果说韩国人是“多恨”的民族,那么卢武铉就是“多恨”的总统。他从草根到总统,又从总统这一人生高峰纵身而跳,成为千古“恨人”,是韩国传统“恨”文化的价值观对其影响的结果。他在经历了“恨”的至痛至苦之后,毅然选择赴死以救赎,而韩国民众哭泣着选择了原谅和敬佩。这就是韩国人的“恨”,常常在天与地的两个极端之间徘徊彷徨,而且在历史上它曾汹涌成河。
最后,金同学旁征博引总结道:总之,韩国人是一个多“恨”的民族,这个“恨”,正如学者金烈圭在《恨脉怨流》中所言:
“有时是一种心中沸腾的怒火和愤慨,有时又是一种对他人的诅咒和复仇之气;有时是一种自责的撕心裂肺,有时又是一种拔刀相向的怨恨;有时会像燃烧的火焰,有时又像冰山一样冷峻;有时是一种淡淡的悔意,有时又是一种面对无法挽回的失败而顿足捶胸的痛哭;有时会成为不愿留有遗恨,咬紧牙关,争取成功的动力或冲动,有时又会成为一种不给他人带来怨恨、善邻友邦的道德伦理意识;有时它是对万恶世道的一种切齿痛恨,有时它也是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是降临在人们头上的晴天霹雳,有时它也是另外一种情况,即当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而成为终身遗憾时,转而为处境相同的他人免遭“恨”遇而付出的各种努力。”
两个多小时的讨论紧张而激烈,信息量很大,到底文化的载体是人,正是这些韩国学生出于对本民族文化的关切,认真搜集资料,认真准备,踊跃发言,使我有了一个进一步了解韩国“恨文化”内涵的机会。我刚来韩,自知认识肤浅,主持并参与讨论,略得其大意,力求给读者勾勒韩国“恨文化”的一个轮廓。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