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月静
自古以来,写作和绘画就交织在一起,作为不同的艺术门类,它们相互照亮、相互点燃。一幅画可能是一本小说的灵感起源,也可能是其主要的研究资料和关键的情节结构。
荷兰名画总是能引发小说创作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这部小说被改编成了戏剧、电影,更吸引了无数人前往海牙去探寻荷兰画家约翰内斯·维米尔的同名画作。该书的作者特蕾西·雪佛兰在观看画作时,被画中女孩看着艺术家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强烈情感感染,她觉得少女眼神流露出的绵绵情思似有隐衷,这启发她写出了女仆葛丽叶的故事,这个出身贫寒的女孩因为对画画的兴趣和天赋而离雇主越来越近。在这幅微妙的画像中,弥漫着爱与迷失的意味,书中细腻悠长的情感也极像维米尔的画,有着让日常情景中的平凡物件变得神秘而美丽的魔力。
在美国当代著名女作家唐娜·塔特的《金翅雀》一书中,同名画作《金翅雀》贯穿全书。13岁男孩西奥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听母亲给他讲解她最爱的画——荷兰画家卡雷尔·法布里蒂乌斯作于1654年的《金翅雀》,却遭遇博物馆的意外爆炸事件。西奥在废墟中幸存,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交给他一枚戒指和一个地址,并希望他将《金翅雀》带走。从此,西奥在麻烦不断的成长岁月里,一直带着这幅画。
书中这样描写这幅画:“一只孤独的笼中鸟,它能飞的距离只有最短的链子那么长,但就连儿童也能看清它的尊严——顶针大小的勇气,毛茸茸的羽毛,脆弱易碎的骨头。它并不胆怯,也不绝望,只是稳稳地站在自己的地盘上,拒绝对世界投降。”《金翅雀》是法布里蒂乌斯的自况,也是西奥的写照。这只小鸟是纯洁的象征,也是西奥与母亲联系的纽带。它是西奥的奖品、愧疚和负担。不过现实中虽然确实有这幅画,但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从未发生过爆炸,《金翅雀》也从来没失窃过——这幅画现在还好好地待在海牙皇家美术馆里。
1999年,英国当代著名剧作家及小说家迈克尔·弗莱恩发表的长篇小说《一往无前》,围绕着老彼得·勃鲁盖尔著名的《月份》组画中失落的一幅展开。老勃鲁盖尔的这套6幅组画现在只有5幅存世,主人公马丁·克莱在乡村邻居家中偶然瞥了一眼就断定,他发现了第6幅。为了拥有这幅画,他的期望越来越高,施行的阴谋越来越复杂,结果经过一连串的闹剧,他的生活和婚姻都走向混乱。这部融合了幽默风格和艺术史研究的小说,获得了当年的布克奖提名。
一幅画在小说中的重要作用
一幅画不仅仅能赢得爱情,在小说中,一幅画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改变历史定论。理查三世长期被认为是英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他最受批判的罪行是杀死他的哥哥爱德华四世的两个儿子,即“塔中王子”。英国女作家约瑟芬·铁伊曾写过一本著名的历史推理小说《时间的女儿》,一举洗刷了理查三世的罪名。
小说中的格兰特探长,在医院做完手术等待康复期间,一个朋友为了让他有事可干,带给了他一大堆画像。格兰特认为自己是分析脸部表情的专家,不久他就对一幅画像产生了兴趣:那是一个戴着天鹅绒小帽、穿着15世纪末开衩紧身上衣的男人。一个三十五六岁、消瘦、胡子刮得很干净的男人。他的衣领上缀满宝石,正在把一枚戒指戴在他的右手小指上。但是他并没有看着戒指,而是望向一片虚无。
格兰特探长觉得这是一个过于尽忠职守的人,一个杞人忧天者,也许是个完美主义者,一个对大事宽容却对小事斤斤计较的人,一个胃溃疡的准患者,一个从小就为病所苦的人。当发现这是查理三世的画像之后,他说:“我不记得任何凶手长得像他。”他把画像拿给他的医生、护士和访客看,并征询他们的意见,没有人觉得这会是一幅凶手的画像。于是,格兰特决定揭开“塔中王子”被杀案的神秘面纱。
唯美主义作家王尔德的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讲述了一个用自己的肖像画代替自己变得衰老丑陋,而本人永葆青春的优雅俊秀的男子堕落放纵的故事。虽然画家巴兹尔·霍尔华德害怕在画像中投入自己太多的灵魂,其实是道林·格雷在充满魅力的好色之徒亨利勋爵的影响下,自己让画像具有了魔力。随着时间流逝,那幅放在上锁房间内的画像开始变得衰老丑陋,而优雅俊秀的道林本人永葆青春,变成了“没有心的脸”,为了追求刺激和快乐不惜任何代价。王尔德描述了享乐主义者追求青春永驻的脆弱和颓废,也为读者贡献了一本有关画像的恐怖小说。
小说发表于1891年,据说创作契机源于王尔德拜访一位老画家的经历。画家的男模特十分年轻漂亮,使得王尔德不住感叹:“可惜了,这样美丽的生物,还是有衰老的一天。”画家答:“是啊,如果能让画中的他代替他老去就好了。”后来,王尔德便创作了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道林·格雷就是那位老画家的名字。
《到灯塔去》是作家伍尔夫对生活、爱情和记忆的本质的意识流思考,也是对绘画创作不确定性的记述。在某年的夏天,各式各样的客人来到拉姆齐家和他们一起度假。其中的一个客人是莉丽·布里斯科,她开始给客人们“崇拜的焦点”拉姆齐太太画像,但是没有完成。拉姆齐太太去世10年后,莉丽归来,与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活下来的拉姆齐一家前往灯塔。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自己找到了回到那个夏天的记忆的途径,她意识到自己心爱的拉姆齐太太具有让日常生活的瞬间获得永恒的一种能力,拉姆齐太太可以让生活静止不动,就像艺术家做的一样。
让时间获得永恒,这正是小说和绘画的共通之处,也是绘画渗透进小说的深层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