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七月与安生》中意象体系的深刻内涵

2016-11-18 10:24李经媛
电影评介 2016年20期
关键词:安生意象人生

李经媛

电影《七月与安生》中意象体系的深刻内涵

李经媛

电影《七月与安生》剧照

安妮宝贝原著小说《七月与安生》改编的同名电影近期上映,马思纯和周冬雨两位演技出众,形象合适的小花旦分别担任其中两大女主七月和安生。与以往的爱情青春片有所不同,这部影片讲述的是两个女孩之间爱恨纠缠的友谊和她们彼此愿意为各自封闭的青春,男主的角色与其说是两位女主的争夺对象,不如说是描写两个女生在友情和爱情中徘徊难得两全的桥梁。这三个角色都被导演赋予了特别的含义和整体象征化人格,因此,在本文中,笔者将会对这三个角色的象征意义进行具体分析,并且对影片中的物体象征手法和景色变化的象征内涵也进行简要归纳。

一、人物意象中的强烈对立性意义

影片中的两位女主不论从性格抑或人生轨迹而言,都带有浓重的两极对立性,这种对立不仅体现在她们的争吵与决裂,从一开始她们角色背后被赋予的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抉择和生活方式。

七月与安生在13岁的年纪相遇,从那个时候起,七月就是扎着利落马尾、剪着平齐刘海儿的乖女孩,她的一举一动都带有正常豆蔻年华女生的恬静与安然,只有在看见安生时嘴角半翘起的微笑才能看出些许狐狸般的狡黠。而安生,她的出场仿佛炽烈的阳光,一不小心就把周围的人隐藏在阴影里,唯有她自己美得张扬而放肆,军训时桀骜不驯地拒绝扎起长发,在老师面前装模作样地耍滑头,把小宠物偷偷藏在怀里……她们两个仿佛平行线般永远不该相交的性格却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成为了一生的知己。虽然世间大多数人都只能做到白首如新,但却总有些人可以倾盖如故,七月和安生便是如此,即便多年后坦承彼此都曾恨过对方,但那种深切的情感终究在她们两人的血液里开出生死相缠的并蒂花莲,难舍难弃。

随着影片情节的推进,安生和七月的家庭环境缓缓展露在观众面前,这仿佛为她们看似极端化的性格作出了相应的解释——七月的父母相敬如宾,和善慈爱,对七月的照顾与呵护面面俱到;而安生的父亲亡故,母亲又常常不与她一起,遑论沟通。于是,一切仿佛水到渠成、理所当然,七月就该是那个天真的不知世事的、生活安定平稳的小镇姑娘,安生就该是那个张扬放肆、混迹于世间各地的流浪灵魂。影片前半部分对于两位女主的性格定位其实象征着中国现代人的两种生活方式——一种是如今大部分中国人正在过着并且以后也会继续经历的安土重迁、乏善可陈的直线型人生,这种生活在多数中国人眼里都不会陌生,出生、学习、工作、成家、养育子女、老年生活,一帆风顺但又总有些不甘心;另一种便是如今特别受年轻人追捧的四海为家,看尽世界光怪陆离但可能终究会厌倦孤独的流浪型人生,年轻的时候我们难免会有一颗迷恋漂泊的心。《七月与安生》里的两个女性角色明显代表了两种典型中国式人生,这种将人物角色整体性格的刻画化用为对更加宏大意象的象征体现了电影艺术的后现代主义理念,同时也是对文学表现方式的一种活用。后来的剧情发展出乎观众意料,从18岁开始就飘零于各地的安生最终活成了安定的模样;在小镇生活了27年遵从父母期望,从未出过远门的七月历尽沧桑后选择出门远行,一步步踏过安生曾经的轨迹。她们曾经一起长大,一起闯祸,一起吵架,最终不负所望地相约活成了彼此最初的模样。这种人生轨迹的互换与交接也是导演精心安排下的一种意识流的象征手法,对于人世间每一个个体而言,未来都是不可预测、动态发展的,看似仿佛一眼见底的生活其实隐藏了满满的未知与生机。我们谁都无法决定自己最终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周遭又会是怎样的环境。

影片中的男主苏家明在七月和安生的爱中徘徊犹疑,他从一开始就被安生的嚣张所吸引,但又忘不了七月的乖巧懂事,他其实并没有错,只是人性的弱点让他难以做出抉择。在影片中,苏家明的形象已经不只是一个单纯的优柔寡断的男子,这个角色其实是一类人的整体象征,处于中间灰色地带的那一类既舍不下安定平稳、岁月静好的现世生活又做不到壮士断腕、孤独流浪的人群的象征。所以苏家明一边赠与贴身佛像给安生,一边又不断地给七月以结婚的承诺,与其说他爱上了两个代表两种极端性格的女子,不如说他贪心地想要经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二、繁复物体意象中的象征主义

《七月与安生》作为一部象征主义的文艺片,其中有许多代表了人物复杂情感以及未来走向的物体化意象。

影片开始,13岁的安生与13岁的七月相遇在校园里,是因为安生的一只小宠物,两个女孩纯真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好像看到了彼此心里灵魂契合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堂传来,一如七月的内心独白:“我和安生的友谊仿佛是一个被选择的结果。”那只毛茸茸的动物没有人性化的思维方式,它处于最为原始的状态,这与两个女孩之间最初的干净纯洁的不带利益牵扯的友谊相互呼应。后来苏家明的佛像其实是安生和七月友谊产生裂痕的一个前兆,作为七月男朋友的苏家明最终却把自己贴身的佛像送给了安生,安生后来也带着一种赌气的心理一直随身携带。尽管她们都想忽视这个事实,但这后来却始终是横亘在她们心中的一根刺,她们都在介意,表面上是在争夺苏家明的爱情,实际上,安生随身携带的佛像和明信片里始终存在的“问候家明”只是一种孩童心性的报复,她想要逼着七月给出一个答案,她想要逼着七月在她和苏家明间作出一个选择;而七月一直懊恼于自己爱安生无法胜于爱自己,所以她自私的两个都想要。

影片中两位女主的发型随着时光流逝的变化也十分值得细细考量——安生年少时的爆炸头象征着她那时无所畏惧的个性,后来越来越趋于平稳生活的她留起了及肩的细软直发,最后的情节里她将头发扎起,好像看尽沧桑后对内心的隐藏,她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挽起长发如同守住以往记忆;而七月一开始就是正经乖巧的学生头,一直到最后她决定浪迹天涯于是剪下了一头长发,留起干净利落的肆意短发,这样的变化恰好象征着她人生走向的变化。七月和安生的衣服着装风格也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差异——七月在影片中的着装大多以深色和纯色系为主,这代表了七月性格中未曾表现出来的深沉而善于隐藏的一面;而安生的着装从最开始的大红色外套到后来剪裁合体的套装和浅淡色彩的搭配,无一不表现出安生性格深处渴望被爱的火热和直白的不留情面的爱自由。还有一个不可不提的意象便是两位女主的内衣,七月从小便服从母亲的安排习惯于土里土气的保守内衣款式,而安生却宣扬追求自由与时尚不愿穿内衣,后来七月找到北京苏家明的住处,在浴室里看到挂在墙上的安生的性感文胸怒不可遏,她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安生的做作与虚伪。其实在笔者看来,七月的保守内衣暗示着七月对自己内心深处叛逆因素的隐藏,就像她后来和安生笑谈的那样,她才是聪明的那个,聪明的人从来不会让别人以为自己很聪明;而安生的习惯则象征了她自小缺乏安全感,不愿被束缚的性格,因为害怕孤独与抛弃所以才一直以这种方式宣扬自己的成熟和不羁。《七月与安生》中这一类部分代表整体并产生大于整体的最佳效果的象征主义被导演和编剧运用的不着痕迹、炉火纯青,可谓是对电影表现手法的有一次飞跃性发展。

三、诸多景色意象中的阶段性意义

《七月与安生》中的景色描写不多,但几乎都具有其隐含的阶段性意义,在这里笔者将会对影片中的四个主要景致特写镜头作出分析。

影片中七月和安生儿时一同玩耍的那片小树林,树木丛生阳光斑驳而稀少,落叶和干枯的枝丫在地上铺满黄色的泥土,两个小女孩拉着双手踩在上面转着圈,笑声在树林里回荡着空灵的声音。这片树林在拍摄时运用了中景镜头,显得狭小而逼仄,沉闷的气氛象征了七月和安生两人情感的封闭,好像从那片树林开始就暗示了她们接下来人生里的牵绊和情感纠缠,她们的情感和记忆里注定容不下第三个人来分享,即使那个人是两人都曾爱过的男子,却终究抵不过自小长大的两个女孩的友情。这种封闭的空间恰好是对七月和安生纯粹而不容掺杂他人情感的隐喻。但树林本身所带的具有蓬勃生机的绿色和两个女孩的天真可爱的笑声又为这种沉闷带入了一种调剂,暗示着她们对能够拥有彼此的满足和喜悦。

影片情节逐渐展开,在七月与安生长大的过渡阶段里出现了一个景色镜头是细碎的花瓣缓缓飘落,仿佛一扇穿越时空的窗帘拉开她们人生的帷幕,接下来的她们成长为18岁的彼此。这种清新的粉色色调代表了她们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向往,正当青春年华的她们拿着鲜艳的画笔等着为自己的人生划上浓墨重彩的色调。尽管安生喜欢跟七月说过她想要死在27岁那年的念想,但年轻的心总是跳脱的,等后来的安生真正到了27岁的年纪接踵而来的变故让她应接不暇,她已经不可也不愿想起年少时那个决绝的断言。倒是七月,阴差阳错地死在了27岁的盛放年华,她明明该继续自己的流浪旅程,却不得已戛然而止,但这也未尝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另一个世界的自由,那个世界可能没有苏家明和小镇的人言可畏,只有年少的安生弯弯的眼眉。同时,花瓣也象征了七月的情窦初开,她将会遇到那个让她纠结一生,让她和安生都措手不及的男子。

影子的传说也是两位女主之间深厚情感的象征,她们一起听说踩着一个人的影子就会永远在她身边,一起相信彼此会一生同路。影片中对两位女主互踩影子的镜头刻画极为细腻,她们的影子其实就是彼此的反面,在影子的那个世界里,安生就是七月,七月就是安生。就像后来七月死后,安生以七月为笔名完成了对她们之间青春的描写。

最后的一帧画面使用了远景镜头,在安生的想象和回忆中七月走在广阔的冰原上,四周荒凉静默,水面光滑如镜,七月站在冰原尽头,冰山那头的太阳渐渐下山,阳光从一开始白色的明亮到后来暗红色的昏沉勾勒出七月单薄的身姿。这个镜头将蒙太奇手法和象征主义手法进行了合并使用,阳光在一天之内的变化被融合在了几秒钟的镜头里,好像以景色的变化消逝暗喻了七月生命的消亡和安生内心难以言说的悲伤。而冰川的整体意象则是对七月一生压抑心性,过着自己不想要的生活的象征,同时,以冰原的广阔浩瀚和自然界的刺骨寒冷与七月的渺小与人类温度形成鲜明对比,升华影片意蕴与主题。

结语

《七月与安生》的故事线极其复杂,运用了后现代主义中的意识流手法,以任意打乱、分割和重新安排时间等手法赋予了时间一种超越影片本体的价值,从而创造出自由的、摆脱外界条件约束的电影延续时间。在电影理论中,电影时间可分为三类,笔者以为最为重要的一类便是心理时间,即观看影片时观众内心主观感受的时间流逝。这部影片十分注重观众在故事接受中不可或缺的建构功能,因此对受众的心理影响力很大,心理时间也相对较长,这正是一部优秀影片所追求的以受众为核心的目标。

李经媛,女,天津人,天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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