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生
潘新和教授在《语文:人的确证》专著中,论述到语文科研时说,占有基本史料是科研之底线。而要进行语文科研则必须了解现代语文教育,走近语文届的大师:叶圣陶、黎锦熙、吴研因、梁启超、孟宪承、陈望道、高语罕、夏丏尊、朱光潜、胡适、朱自清、蒋伯潜等。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语文学者,这些人的语文教育著述不说全读,至少也要大致上有所涉猎。读了他们,就不会坐进观天、妄自尊大了,在科研和教学上,就会懂得谨言慎行。
其实不止一次看到如此观点,每一次读到这些大师的名字时,有崇敬之心,仰望之意,当然,更多是好奇,好奇这些大师如何成为大师,更是有着怎样质朴的颠扑不破的语文教育真理而让人崇敬的。终于购得“大师背影书系”的一套书,翻开《朱自清语文教学经验》,开始了艰难的阅读过程。之所以说阅读艰难,因为朱先生学识广博,信手拈来的许多文史哲材料需慢慢慢慢耐着性子读,逐字逐句反复读,方可以读懂。更是因为自己学识浅陋,太多未涉及到的诗、文、音韵等专业知识,让阅读有些蜗行。但也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先生的语文教育理论并非高出别人许多,而是每一笔都直点语文教育本质之穴,无论是诵读、文学欣赏还是写作,先生都有让人一握满手心的方法,教人如何教语文。
比如,关于朗读,有诵、吟、读、说之别。“诵”适用于较短的句读,如,《百家姓》《千字文》等,作用是便于上口,便于记,便于背,只是“平铺直叙,琅琅诵之”,并无多少抑扬顿挫;“吟”适于古诗、古文,引清姚鼐的话——“大抵学古文者,必要放声疾读,只久之自悟;若但能默看,即终身作外行也”,又引曾国藩的话——“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趣”,强调吟的重要;“读”适用于白话诗文,用“最自然最达意表情的语调的抑扬顿挫”来读;“说”适合于口语居多的作品,例如,老舍有些口语居多的作品,再如,戏剧,对话自然活泼,宜于说,当然,就白话作品而言,读是主腔,说是辅腔,应重要在“读”上。先生指出小学的国语教学应该废“诵”重“读”,兼学“吟”和“说”;大中小学也该重“读”,恢复“吟”,兼学“说”。
先生于上一世纪的二三十年代基于自身深厚的文学素养,丰富的教学实践经验以及扎实的理论功底,厘清四种“读”之类型,并在国语教学届大力倡导,不得不令人敬佩与仰慕。反观今日之语文教学课堂,少有“夫子”式吟诵教师,不会吟也不屑吟,极快的教学速度让人无法有一种“慢慢走,欣赏啊”的心态为无数文学精彩处驻足品味,极强的功利心态让人无法有一种安静、闲适的心理带领学生去徜徉那一片乐土。中学课堂上,常见的现象是——“学生起立读文,每因害羞胆怯并以生疏,辄以书掩面,或垂首低声,草草读毕,有时,吞吐嗫嚅,有时,音细微不可辨”,这些情形的出现,是教师未重视,学生未受正式训练之结果。醒醒吧,所有的语文教员,循着语文规律去教学语文方是至理之法,也是至利之道;学学吧,所有的语文教员,不断涉足攀登书籍之山才是进步之阶,提高之路;读读吧,所有的语文教员,充满琅琅之声的语文课堂会是学生的幸福之园,向往之地。无论时代如何前进,无论那个笑话——一个沉睡多年的人很多地方都不认识,仅认识学校——如何好笑,学校依然是一个能让传统与现代同时驻扎的地方。况且传统与现代从来不矛盾,琅琅读书声与白板技术并不冲突。
谈到对于文学的欣赏,先生有几个观点:一是教师学生必须字字求了解,方能不求甚解,必须有咬文嚼字的培训,方能达到不求甚解的境界;二是几种文本了解、欣赏的三方法,语言的经济(注意句读顿停多少与力量是否集中)、比较方法、文字的新变(练字);三是欣赏文学得“设身处地”,即“感情移入”,培养欣赏力同时得培养批判力。如今的中学语文课堂对文学的讲解由“支离破碎”到“囫囵吞枣”,以往批判语文教师太细太琐碎,从段落大意到中心思想,从字词到句子不分主次,不分轻重一一剖解。其实那时语文教师的功底是扎实的,备课必究字字了解,句句分析,如被批判成支离破碎,那也可能是教师在上课时只求传授给学生自己所了解的内容,未能传授给学生了解这些的方法。阅读许多大家的课堂实录,课堂内容是充实的,课堂如同文章一般,有一主题存在,课上有许多“干货”即方法交代给学生。如,如何通过文体特征快速划分文章段落,如何体会这个字或者词的妙处,等等,非常详尽,非常踏实,是“授人以渔而非仅授人以鱼”。而今的语文课堂教师一个个受考试的影响,一篇篇文学作品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篇篇可以出题目的文章,教学也是由几个不痛不痒的题目组成,讲解由一些答题方法构成。课堂上少了师生共同沉浸于文字的欣喜与领悟,少了师生间对文学欣赏的交流与分享,少了“咬文嚼字”带来的惊喜,少了“设身处地”“感情移入”的涵泳,更加没有了文学的批判力。
先生的观点实实在在,要达到先生的要求,做到先生的境界,必须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多读些书,多研究研究文本,方能将课上得有底气,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