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刊分类江湖纪闻》前后集二十四卷本考述——以大连图书馆藏稀见钞本为中心

·张春红·



《新刊分类江湖纪闻》前后集二十四卷本考述
——以大连图书馆藏稀见钞本为中心

·张春红·

摘要本文通过对大连图书馆所藏两种稀见《新刊分类江湖纪闻》前后集二十四卷日本钞本和二卷日本节抄本的介绍，揭示了《新刊分类江湖纪闻》二十四卷本的真实面貌，并通过这三种钞本与通行影印本比较，指出《新刊分类江湖纪闻》二十四卷本系统来源于元碧山精舍在原十六卷基础上的重编本，翠岩精舍也曾重编刊刻，这两种版本系统历代史志书目都没有予以著录。因此，在《新刊分类江湖纪闻》的整理与研究中，大连图书馆所藏钞本有着重要的版本价值。

关键词《新刊分类江湖纪闻》二十四卷本钞本大连图书馆

《江湖纪闻》，元大观郭霄凤云翼编。本书杂记宋元间事，多为神鬼仙道及奇闻异事，兼记野史轶文、诗词本事，是一部以志怪故事为主体的文言小说集。有关本书归类及卷数，各家记载不一。《国史经籍志》《百川书志》《补辽金元史艺文志》入小说家类，《补元史艺文志》入杂家类，均录郭霄凤《江湖纪闻》十六卷。《红雨楼书目》《万卷楼书目》入小说类，作二卷。又《赵定宇书目》有《分类江湖纪闻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一套八本，与《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合编，不题卷数。据高儒《百川书志》言《江湖纪闻》与《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二书千有余事”。现《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中华书局点校本与元好问《续夷坚志》合编，以《适园丛书》本为底本，辑录500余条。以此推知，《江湖纪闻》应收录条目不少于500条。从编辑规模上看，《江湖纪闻》可与《续夷坚志》《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并列为元代三大志怪小说集。然而，可惜的是《江湖纪闻》国内少有藏本。大陆现存最早刻本为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元刻本《新刊分类江湖纪闻》残卷。《中华再造善本》据此影印，入金元编。此本存五卷，为前集六至十卷，仅80余条，字数不足2万。另外，大连图书馆亦藏钞本残卷。关于大连馆藏钞本，现代几家小说目录多一笔带过①。长时间以来，作为并不受重视的元代文言小说中的一部，大连馆藏《江湖纪闻》钞本残卷少有人关注，读者多认为该不出常见元刻本残卷规模。近三年来，笔者先后两次亲赴大连图书馆查阅，认为大连馆藏钞本残卷对于整理和研究《江湖纪闻》有不容忽视的文献价值，应予以充分重视。

一、大连图书馆馆藏稀见钞本述略

大连图书馆藏三种《江湖纪闻》钞本都是日本钞本。这三种钞本都属于大连图书馆藏“大谷文库”。“大谷文库”是由日本政治家、宗教学家和汉学家大谷光瑞转让给当时的满铁大连图书馆的藏书组成。苗壮、王若《大连图书馆藏日本刊本抄本中国小说研究》一文中曾简略介绍了这三个钞本，称“一是附于《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之后日本万治元年(1658)的节抄本，二卷；一是十二卷抄本，一是前后集十六卷钞本”②。经过亲自查阅后，笔者发现的情况与上文所述略有不同，一是大连馆藏无前后集十六卷钞本；二是“十二卷抄本”的卷数表述值得商榷。三种钞本现详述如下：

1.二卷节抄本

此本一函一册，半页十二行，行二十五字，小字双行同。无框格，封面钤“旅大图书馆所藏善本”。附于《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后。此本抄写杂乱无章，这主要表现为以下几方面：(1)标明卷数字样的看似二卷，实际分为四节抄写。第一节，标“新刊分类江湖纪闻卷之一前集”，随后抄写条目24条。第二节，又标出“新刊分类江湖纪闻翠岩精舍重编前集”，随后抄写条目16条。紧承其后，第三节又标出“卷之一后集”，随后抄写条目32条。最后，又标出“人伦”，抄写条目20条。(2)四节抄写共计92条，却多有重复抄录。如“李氏守志”“琴声哀怨”“洞宾隐显”“老子种果”“老妪化虎”等都先后抄写两次。(3)抄写格式随意。没有按照门类依次抄写。标题的位置不固定，大多位于条目前，也有的置于文后。有的条目没有标题。(4)以节录方式抄写，每条详略不一。有的条目几乎全文抄录，如“钟馗传”条。有的只录大概，短至只留一句或几句，如“婚姻簿”条。

此本值得注意处，一是有“王老悟道”“木杓鬼”“金银(春红按：无标题，记黄犬化金盆事)”“树木樟树观音”等四条只见于该本。一是在第二节抄录中，标出此节出自“翠岩精舍重编”本，并录有一段题记。题记云“君子贵乎多闻，寡闻则陋矣。是编新闻远不上二十载，近则一二年。凡人伦治道之正，善恶报应之理，昏人所未闻之事，闻斯行诸，亦可以警世，曰伏希藻鉴”。

2.前后集二册二十四卷钞本

此本一函二册，前后集各一册，前集十二卷，后集十二卷，共二十四卷。半页十一行，行二十字。无框格。封面上方藏印自右向左依次为“大谷光瑞藏记”朱文方印，“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大连图书馆昭5.7.18”朱文椭圆印，“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图书印”朱文方印。右下角自上而下钤“旅大市图书馆所藏善本”朱文方印，“写字台之藏书”朱文椭圆印。

此本卷端题“大观郭霄凤云翼”。首页有“新刊分类江湖纪闻纲目”，后书“碧山精舍重编”牌记一行。前集十二卷，分人伦、人事、治道、文华、艺术、禁戒、报应等七门；后集十二卷，分神仙、道教、佛教、鬼神、精怪、怪异、梦兆等七门。各门类之下又分若干小题。

此本正文抄录次序基本与卷首纲目对应一致。不一致之处主要有以下几点：(1)纲目小题与正文小题不一致。如前集卷三，纲目小题为“谦逊”，正文抄录小题为“谦退”；卷四，纲目小题为“治盗”，正文抄录小题为“泊盗”；卷五，纲目小题分别为“诗咏”和“词曲”，正文抄录小题合为“诗词”；卷六，纲目小题分别为“星命”和“卜筮”，正文抄录小题合为“命卜”；卷八，纲目小题为“食牛”，正文抄录小题为“戒牛”。(2)纲目有小题，正文没有小题有条目。如前集卷七纲目小题为“幻术”，正文无小题，但在相应位置有“道士烧银”和“崔倅乳媪”两条，涉及幻术事。后集卷一纲目有大类为“神仙门”，小题“显隐、遇仙、得道、愈疾”，正文只有大门类，没有小题。(3)纲目有小题，正文没有小题也没有内容。如后集卷九纲目有小题“金银”“树木”“山石”，正文没有相对应的条目。

此本多有校记，汉文与日文间杂，字迹相近，不知是否出自大谷光瑞之手。校记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写在书页的行间或天头地脚空白处，多为纠正字词的脱讹衍或乙文；一种是写于字条上，再粘贴在相应的校记页上，多针对条目次序与脱误出校。

3.前后集五册二十四卷钞本

此本大连图书馆收录于“馆藏满铁资料书目数据库”名录下，标为日文，不题卷数。因属于满铁资料的书籍尚未全部整理完毕，此本还不允许个人查阅。感谢大连图书馆古籍部热情帮助，为我提供了此本的纲目。虽不能阅览该本，详细了解其正文，但纲目为我们推知其概貌找到了依据。

此本一函五册，前集三册，后集二册。前集十二卷，后集十二卷，共二十四卷。前集首有“新刊分类江湖纪闻纲目”，后书“碧山精舍重编”牌记一行。前集十二卷，分七门，每门下分若干小题。分别是卷之一，“人伦门”，小题“忠义、孝行、友悌、节义”；卷之二，人伦门下小题“婚姻、生育”；卷之三，“人事门”，小题“权福、机变、任用、谦逊、滑稽、数定”；卷之四，“治道门”，小题“断狱、治盗、断奸、政迹”；卷之五，“文华门”，小题“诗词、花判、题赞”；卷之六，“艺术门”，小题“医工、巫医、相法、星命、卜筮”；卷之七，艺术门下小题“幻术、惑众”；卷之八，“禁戒门”，小题“贪虐、欺亏、欺诈、哗健、食牛”；卷之九，“报应门”，小题“阴德、善报”；卷之十，报应门下小题“恶报、果报”；卷之十一，报应门下小题“冤报”；卷之十二，报应门下小题“恩报、冥报”。

后集二册，没有目录。据内容列篇目如下：卷一，“神仙门”；卷二，“道教门”之“道法、斋醮”；卷三，“佛教门”之“佛经、证悟”；卷四至五，“鬼神门”之“鬼怪”；卷六，鬼神门之“神异”；卷七，神鬼门之“淫祀、死后为神、祚明护卫”；卷八，“怪异门”之“禽兽”；卷九，怪异门之“禽兽、器用、古书”；卷十，怪异门之“人怪、物异”；卷十一至十二，“梦兆门”。

与前后集二册二十四卷本纲目比较，两者共同处是都是元碧山精舍重编刻本，都分为前后集，每集十二卷。两者差异在于细微处。如“文华门”小题略有不同。二册本纲目为“诗咏、词曲、花判、题赞”，五册本为“诗词、花判、题赞”；“艺术门”小题，二册本纲目为“医二”，五册本为“医工”。两本可互为校正。

二、《新刊分类江湖纪闻》前后集二十四卷本系统试析

上述三种日本钞本，虽因是日本抄写本，多异体字、俗字，乃至错讹，但仍旧能较完整的为我们展现了每个钞本所誊录的原版本体式。前后集二册二十四卷钞本和前后集五册二十四卷钞本从目录和内容上看，虽小有差异，但应该属于一个版本系统。这一版本为元碧山精舍重编本。“碧山精舍”无考，应为元代书坊。碧山精舍曾刻印元代另一大部头的志怪小说集《湖海新闻夷坚续志》，题为《新编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中国国家图书馆今存碧山精舍刻印《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两部，分别为原刻本和后修订本。原刻印本首有纲目，前集十二卷，分人伦、人事、治道、艺术、警戒、报应等六门；后集十卷，分神仙、道教、佛教、文华、神明、怪异、精怪、灵异、物异、梦兆等十门③。再看大连馆藏的这两部前后集分别为十二卷的钞本《新刊分类江湖纪闻》，体例安排，门类小题，与《新编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同出一辙。可见，碧山精舍也刻印了《江湖纪闻》，并题为《新刊分类江湖纪闻》。

《中华再造善本》据以影印的元刊残本《新刊分类江湖纪闻》是大陆现存最早刻本。所存五卷为前集六至十卷。通过与大连馆藏的两种二十四卷钞本比较，尤其是与已知正文全部内容的前后集两册钞本中的前集六至十卷相比，我们发现两者有很多相同之处。首先，两者版式相同。元刻本与钞本都为半页十一行，行二十字。每卷卷次都在卷首和卷末标出两次。其次，书名相同，都题为《新刊分类江湖纪闻》。再次，正文小题错标之处一致。钞本纲目中，前集卷六“艺术门”，小题顺次为“医二、巫者”，但钞本正文小题为“医、巫医”，元刻本同。钞本纲目小题分别为“星命”和“卜筮”，钞本正文抄录小题合为“命卜”，元刻本同。最后，条目错讹处相同。如卷六“雷枢密祖地”条先讲雷家因葬地吉利，先后出两个枢密。后又讲父子二守者，乃二马二鹿二龟之谶。似乎为两事混为一条。钞本与刻本同。这样，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国家图书馆现存元刊残本应是碧山精舍刻印本，与大连图书馆藏两种分前后集二十四卷的钞本属于一个版本系统。

检视史志目录，《国史经籍志》《百川书志》《补辽金元史艺文志》《补元史艺文志》《红雨楼书目》《万卷楼书目》等均录书名为《江湖纪闻》或如《赵定宇书目》录为《分类江湖纪闻》，与《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合编，都没有出现“新刊”字样。此外，《国史经籍志》《百川书志》《补辽金元史艺文志》《补元史艺文志》均著录《江湖纪闻》为十六卷。再有，我们翻检元明清引用该书时，多称郭霄凤或郭云翼撰《江湖纪闻》。可见，郭霄凤编著的这部志怪小说集原貌或为十六卷，题名《江湖纪闻》。高儒《百川书志》称所见十六卷《江湖纪闻》与《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二书千有余事”。据我们所见大连馆藏前后集二册二十四卷钞本统计，前集收条目212条，录214事；后集收195条，录206事。前后集共计收407条，录420事。总体来看，碧山精舍重编后的二十四卷钞本与原著收录条目相差无几。但应还有脱录条目，依据如下：一是同为元代人的俞琰所著《席上腐谈》卷下引录《江湖纪闻》吉州禾山寺僧见蛇衔野草可化铁成金事，不见二十四卷本钞本。一是据钞本所附校记或贴条及正文抄录，可知有些条目上下文意不连贯，有多事混杂的现象。

元碧山精舍应该是在原十六卷本基础上重编，分为前后集，共二十四卷，题为《新刊分类江湖纪闻》刊刻。同样的重编方式也可见于同出于碧山精舍之手的《新编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两部书具有鲜明的碧山精舍特色。虽各家著录没有注出这一版本，但通过大连馆藏的这两种略有差异的日本钞本，我们可称之为《新刊分类江湖纪闻》前后集二十四卷本系统。

此外，对于大连馆藏三种钞本之一的二卷节抄本的版本价值也应重视。二卷节抄本的第二节有“新刊分类江湖纪闻翠岩精舍重编”字样，并附有题记。题记中云“是编新闻远不上二十载，近则一二年”，可为我们进一步确定郭霄凤《江湖纪闻》成书时间提供佐证。而“翠岩精舍”，叶德辉《书林清话》卷四“元私宅家塾刻书”载“刘君佐翠岩精舍。始元延佑至明成化”④。据学者考证，翠岩精舍为元明间福建建阳的一家著名私家书坊⑤。从节抄本抄录所见，翠岩精舍也曾刊印过《新刊分类江湖纪闻》，但仅从节抄本的一部分节录我们尚无从推知翠岩精舍重编本的原貌。从碧山精舍和翠岩精舍这样的私家书坊都刊刻本书的情况看，《江湖纪闻》当时应是一部颇能盈利的畅销书。

三、结语

元郭霄凤编撰《江湖纪闻》十六卷本或已失传，在原著基础上元碧山精舍重编刻印了《新刊分类江湖纪闻》前后集二十四卷本。但因各种原因，这一版本历代史志目录无载且大陆少有藏本，仅见元刻本残卷。大连馆藏的两种分别为二册和五册的前后集二十四卷本让我们可以了解二十四卷本的真实面貌，大大丰富了大陆所存残刻的内容。大连馆藏另一种二卷节抄本则为我们提供了元翠岩精舍也曾刊刻《新刊分类江湖纪闻》的线索。三种日本钞本反映了这部志怪小说集存在过碧山精舍重编前后集二十四卷本和翠岩精舍重编本两种版本，进一步完善了该书的版本系统。大连图书馆大谷文库藏三种稀见日本钞本《新刊分类江湖纪闻》不仅反映了中国古代小说东传日本，促进了中日文化交流的情况，而且在整理和研究元代三大志怪小说集之一的《江湖纪闻》中具有不容忽视的重要版本价值。

注：

① 《中国古代小说总目》《中国古代小说总目提要》“江湖纪闻”条，都只是称“大连图书馆藏钞本残卷”或大连图书馆藏“抄本残本”。见石昌渝《中国古代小说总目·文言卷》，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181页；朱一玄、宁稼雨、陈桂声《中国古代小说总目提要》，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28页。

② 苗壮、王若《大连图书馆藏日本刊本抄本中国小说研究》，《中国典籍与文化》2005年第2期。

③ 唱春莲《元刻本〈湖海新闻夷坚续志前集〉》，人民日报(海外版)2012年11月9日，第11版。

④ [清]叶德辉《书林清话》，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75页。

⑤ 陈高华《元代出版史概述》，《历史教学》2004年第11期。

*本文系教育部全国高校古委会项目“《新刊分类江湖纪闻》校释”(项目编号：1562)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胡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