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文/滕朝
他用动画讲述了中国贩卖人口的故事
采访、文/滕朝
全英文分镜头,六易其稿,花三年半创作,还有弃用的N多设计概念图,别以为创作的是一部外片,或者长片。它只是一部动画短片。没错,动画短片,但讲述的却是中国贩卖人口的现实故事,没有对白,尺度还挺大。导演赵易在荷兰居住了16年,学动画10多年,其中三年半里没干别的事,专职做了这一部短片,《八里沟》。有人称这是动画版“盲山”,因为反映现实尖锐深刻。在第10届First影展,《八里沟》获得最佳动画/实验片奖。
《电影》:为什么想到以动画的形式反映人口贩卖这样一个现实题材?
赵易:贩卖人口的事情经常在媒体里面看到,现在的社会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存在,我就觉得特别匪夷所思,而且这一男一女,他们平时还要一起共同生活,关起门还要一起睡觉,这中间的关系我感觉特别复杂,有很多想象空间。
《电影》:有人说这部短片是动画版的“盲山”,题材尖锐。
《电影》:尺度也挺大,还有直接的性爱描写。赵易:因为这种与外界相对封闭隔绝的农村环境本来也没有太多的文化娱乐生活。两口子夜里没事就只能做这个。另外片子
没有对白,他们两个交流的形式不是很多,我想通过性爱更直接的表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关系的变化。
《电影》:为什么不用对白?
赵易:第一是因为我怕自己掌控能力不够,我之前还从来没有用过演员配音。第二个方面,我自己这方面的生活素材可能还达不到那个程度,如果让他们有很多对白,可能要填充很多细节环境生活,会给我造成很大困难。
《电影》:“八里沟”是河南新乡一个真实存在的地名,之前你知道吗?
赵易:当时我并不知道真有一个地方叫八里沟,片名是我杜撰的,我就是想取一个比较有乡土气息的名字。我父亲从小在农村长大,他有一次说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叫八里河,那个地方特别穷,小孩子连鞋都穿不上。我的片名就稍微改了一下叫“八里沟”。
《电影》:你没有农村生活经验,素材来源哪里?
赵易:有一部分是听父亲讲他小时候的生活经历,其他的就要自己收集资料,比如短片中他们有种红薯的情节,用带叶子的茎杆插进土里,有点类似于插秧,并不是播种,这个我以前不知道,是网上查了以后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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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你自己对这部动画的调性是怎么定的?
赵易:从技术上说应该是二维手绘。画风的话,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想过模仿谁。我刚刚收到台湾一个动画电影展的电子邮件,他们按风格归了一下类,我这个动画是放在一个叫“古典美学创造再现”的单元。所以我觉得还是属于传承、挖掘我们中国民族传统的东西吧。
《八里沟》剧照
《电影》:影片中整个环境布景都是用白色线条勾勒出来的,是借鉴了拉斯·冯·提尔的《狗镇》吗?
赵易:不光是布景,还有摔碎泥娃娃的桥段,也是受了《狗镇》的影响。《狗镇》最后女主人公惩罚村民的时候,矛盾激化达到了高潮,给我的心理冲击特别大。《八里沟》最后男女主人公矛盾激化也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引爆点,最后我想到了泥娃娃,不管男人怎样打她,虐待,她都能承受,唯独最后摔碎泥娃娃,让她彻底失望,这是无法逾越的底线。
《电影》:泥娃娃在片中还起到一个很重要的叙事作用。
赵易:我想用它来象征男女之间复杂的关系,有种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看到很多报道,公安来解救被拐卖的妇女,最后她们选择不走。片中的两人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女人没有强烈反抗,她做了一个泥娃娃,男人给那个泥娃娃画上了门牙,好像是许下承诺:虽然买了你,但也是想和你一起生活,组建家庭。泥娃娃成为两人关系的纽带,每次她想跑的时候,还是泥娃娃把她拉回来了。
《电影》:这部动画短片的线条特别简约,人物造型是怎么设定的?
赵易:人物上我主要还是想要那种乡土气息,参考了一些上海和陕北的农民画,他们的人物造型比较夸张、生猛,背景也是平的,完全没有透视关系。如果反映室内环境的话,好像是一个设计蓝图一样,房间就是四方形,比如说床在墙里面的话,那就是在画面的上方,造在门这边就是在外边。
《电影》:所以在光影上做了一些弥补?
赵易:因为这部动画整体气氛比较沉重,画面以黑白为基调,在这种比较单一的色块下,人物在环境中就显得特别平,不够立体。我做了最大的变动就是在很夸张、很平面的人物上又加了光和影的关系。比如在春日,光线可以很柔和,我只有一层淡淡的影子就可以了;夏天,我就给它很强烈的,好像曝光过度一样;冬天,我在屋子里加入炉火,这个人物,火苗忽闪忽闪的就有命案变化,通过加入这些细节让人物更生动化。
《电影》:短片中人物线条轮廓是那种流动型的,为什么会做这样的设计?
赵易:如果片中的人物有很长时间静止的话,他就会变成完全静止的,觉得特别死板,然后我就想在他静止的时候让他也稍微动一点。这个片子是手绘然后加上电脑生成的,它和纯手绘还不太一样,人物在静物状态的时候,你还可以给他一帧或者两帧,他就不是百分之百的静止了。
《电影》:这部短片的制片地区除了中国,还有比利时、荷兰。
赵易:我在荷兰学的动画,当时申请的那边的国家艺术扶植资金,他们投资的时候明确规定,如果要花钱的话,就必须要花在他们两个国家。其实这个片子超过70%的工作是我一个人做的,电影的声音、配乐是他们那边做的,有很多地方要跟他们磨合,举个例子,在盛夏的那个场景,阳光非常强烈,我想制造一种压迫感,想要那种非常强烈的刺耳的蝉声。比利时也有蝉,但他们的蝉叫跟我们的不一样,达不到我想要的强度,我总是跟他们说让声音再大一点,再大一点,要有聒噪的感觉,但是他们想象不到那种声音
《电影》:音乐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怎么想到加入类似《信天游》的民歌?
赵易:动画还没做完的时候我就很想用这个音乐,我把这个陕北音乐放给比利时那边的音乐人听,希望他们能帮我按这种风格再创造一下,发现特别难。我就想方设法联系到了音乐的演唱者王向荣,他是陕北歌王,我一共买了他两段音乐,当时和比利时的音乐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用在三个地方,开头结尾用的是同一段,中间女人走在树林里给男人送饭时用了一小段。用了以后发现效果特别好,和画面那种生猛的感觉搭配合适。
弃用的设计概念图
《电影》:外国人对你这部短片是什么反映?赵易:确实像鲁迅先生说的,“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但在题材上,有些人就说没看懂,不少人就没看明白是贩卖人口的故事。在外国他们可能想象不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电影》:这个动画片你大概做了多长时间?赵易:这部短片花费了我三年半时间,而且这三年半我没有做其他任何事情。一开始修改故事就花了一年半,算下来我一共做了六七个版本的分镜头脚本,每一个场景的分镜头,都画在纸上,标注下时间和大概介绍。然后再把其它一个一个场景都简单勾画,编辑在一起,这是特别痛苦的一个过程。
《电影》:在创作上,你觉得这部动画最难的是哪一部分?
赵易:最难的还是讲好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能和动画的表现形式非常紧密地结合和适应,太难,真正能做得好的人,我觉得全世界可能都不会太多。动画方面的专业人才很多,但是既能讲好故事,又很懂动画,还能把动画技术环节实现好,很少。
《电影》:有下一部片子的创作计划吗?
赵易:我非常想继续保持创作状态,但我花了一年的时间还没有想出来一个好故事。现在还在继续寻找吧,暂时还没有计划。
1971年,奥黛丽在和平之邸的花园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