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市有没有人生的出口？

潘少拉

余光记不起这是第几次绝望到投降的境地：每天就着葱油饼的味道挤地铁上班，在暗无天日的写字楼里跟电脑度过整个早晨，火速塞一份一个小时后就会忘记是什么味儿的午餐，最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只有煮方便面的力气。显然，这样的生活节奏已经让他处于亚健康的状态了。买不起学区房导致的不敢孕、不愿育，也让他和媳妇儿有苦难言。他们问诊无门，每每谈起未来，就想要回老家。

老家多好。

哥们老一，住在父母送的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里，工资虽然不高但也够负担一辆日本车。老二，孩子一岁了，双方父母轮流帮忙带，既不用担心保姆费也不用担心家长会。老三刚辞去公职，自己开了画廊，实现了梦想和财务自由的大和谐。老四……他们根本不用承受大城市的一切压力，不是吗？

终于在一个被泡面打败的晚上，余光又一次跟媳妇儿提了自己的想法，这次她居然没有反对。她说：“把现在的房子卖了拿着一百万回老家，换套大学区房买个SUV，然后余下的钱还能去买个Prada 杀手包……”余光兴奋又紧张，不日便开始张罗回乡。

朋友圈一发，激起千层浪。

老一打电话来，说千万别回来，老家为了发展经济开了铝厂、造纸厂、化工厂、炼钢厂，大城市不屑的重污染全都转移到这儿了，青山绿水已经完蛋，蓝天白云基本不见。房子虽然大，却连窗户都不敢开。

然后喝多的老二开始跟余光哭诉媳妇如何三闹婆婆，终于把老母亲气进医院的故事。他带着哭腔说：“其实你们在外面挺好，父母不会盯着你们过日子，很多事糊弄过去对大家都好。”

老三联系不上了，问了老四才知道，这段时间生意特别难做，老家不比大城市，艺术品这种奢侈玩意儿根本没什么市场，没有谁愿意为你的梦想买单。

余光瞄了一眼自己豪情万丈的回家宣言，看着满怀希望的媳妇儿，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在哪儿看到的来着：你觉得别人过得好，其实并不是因为别人真的过得好，只是因为你自己过得不好罢了。想到这里余光握着地铁扶杆的手突然变得有力了，葱油饼的味道多了几分亲切，而暗无天日的写字楼又重新像十年前那样闪耀起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