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她开天辟地第一只螃蟹精,即将成仙,结果被越阳派第五十六代掌门人卫青裘一门红衣大炮轰得成仙未遂,轰可忍,顺便不可忍!
1坐等天雷
莫羡儿吃饱喝足,准备飞升。
螃蟹村长握着她的手激动地道:“方圆百里,上下五千年,你是第一只修行圆满,得到飞升机会的螃蟹精。需不需要乡亲们再为你做点什么?”
莫羡儿高傲一笑:“不必了,我为大家题一个字,留作纪念。”
她正值微醺,仰望头顶乌云滚滚,胸中激荡起澎湃豪情。八爪齐动,四个大字一蹴而就,彰显了她那自信的灵魂——
坐等天雷。
好字!好字!
众乡亲齐声喝彩,莫羡儿婉拒了大家想要敲锣打鼓送她上天的建议,独自一蟹,来到了山脚的土地庙中。
熬过三道天雷,她就可位列仙班。这是螃蟹至高的荣誉!这是螃蟹永久的辉煌!
啪!第一道,莫羡儿淡定一甩头。
啪!第二道,莫羡儿无聊地挠挠脸。
轰轰轰轰轰!
一阵红光带着灼人的热气吹过,莫羡儿这个青壳威武大闸蟹,瞬间被烤成了红色——熟了。
千年修为毁于一旦,莫羡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螃蟹精的怒气毁天灭地,化作一声巨吼:“是谁?坏老娘好事!”
脚下一块儿土包动了动,一个脏兮兮的人类抬起头来,满脸悲催,朝东方一指:“是是是,是他!”
莫羡儿一路追杀过去,路上打听清楚了,那个“他”名叫卫青裘,是越阳派第五十六代掌门人。卫青裘的仇敌襄阳派趁夜血洗越阳派,卫青裘搬出红衣大炮作为还击,轰轰轰,直接推平了襄阳派所在的山头。
没错,方才烧烤大闸蟹的第三道并不是天雷,而是卫青裘的红衣大炮,而莫羡儿,实在是襄阳派山脚下一条无辜被殃及的池鱼。
……于是莫羡儿更气了。
她开天辟地第一只螃蟹精,即使成仙未遂,还不值得被大炮专门轰一轰吗——轰可忍,顺便不可忍!
莫羡儿一路疾行,顺着路人的指引,终于到达了一处农家小院之外。隔得老远就能听到里面金石交击,喊打喊杀之声此起彼伏,她连忙推门进去,只见一群黑衣人,围着一个白衣人进行多对一殴打。
她听到一个黑衣人大喊——卫青裘,看我一剑取你性命!莫羡儿精神一振,连忙大喊一声:“刀下留人!”
她掏出刀拿在手上,冲了上去:“不要杀他——让我先杀!”
黑衣人被她的气势震撼,纷纷停手回过头来。
一回过头来,就纷纷被吓尿了。
只因人类有双手,所以兵器有双刀。莫羡儿作为青壳大闸蟹——哦如今是红壳了——她自认为八只手最好也不要浪费,自创八刀刀法,比一般对手多四倍,不说刀耍得好不好,光气势上就十分了不得。
莫羡儿认为,这帮乌合之众也是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只见黑衣人们面色青白,有些还翻起了白眼,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妖怪啊”!呼啦啦,一瞬间所有人都跑了个没影。
只剩卫青裘一袭白衣,莫羡儿想了想,觉得她八手对两手,未免有点胜之不武,她也就用两只手好了。莫羡儿刚把多余的手收了回去,就看到卫青裘费力地直起身子,转过身来望向她。
莫羡儿对上他的目光,着实愣了一愣。
她原本以为,掌门人之类的即使不是白发飘飘的老头,也应是英武棱锐的中年男人。而面前这个青年纤腰窄臀,唇如涂朱,周身气质斐然,竟像是哪个王府里跑出来的浊世佳公子。
哐当一声,连最后两把刀也落在地上,莫羡儿没形象地擦了擦口水,圆睁着眼睛温柔地道:“公子,是不是方才那群匪徒杀错了人?”
佳公子闻言,朝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如同万物复苏,温暖如春。
“在下卫青裘,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他的声音好听极了,如流水般拨弄过莫羡儿的耳朵:“若姑娘不嫌弃,青裘愿,以身相许。”
2 只怪我过分多情
没想到,卫青裘居然是这样的掌门。
刚说完以身相许,卫青裘就吐出一口血,当着莫羡儿的面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在地上。不幸的是,他倒下的方向恰好有一柄峨眉刺插在土里,莫羡儿为了避免一代掌门被一根土刺戳穿,只好勉为其难地抢上前去,抱住了卫青裘温暖的身躯。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证明她绝对不是见色起意才去抱他的。
卫青裘的肉体手感上佳,尤其腰肢劲瘦,令莫羡儿流连忘返。莫羡儿心想,杀他之前若能从他身上占点便宜也是极好的,于是二话不说,就将他扛回了螃蟹洞。
她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把他放下,结果他立刻就悠悠醒转。
让莫羡儿忍不住怀疑:“喂,你是不是为了少走点路,才故意装昏?”
卫青裘就像没听见,目光茫然地巡视一圈:“这是哪里?”
“咳咳。”莫羡儿立刻清清嗓子,自我介绍道,“此乃在下的螃蟹洞,我按照你的需求,将你带回来,做我的压寨……呃……那个相公。”
卫青裘的表情一言难尽。莫羡儿趁机给他挂上面纱,犹抱琵琶半遮面。莫羡儿道:“喂,你听懂没听懂?”
而螃蟹洞众人看这位开天辟地第一螃蟹精居然没顺利上天,纷纷大惊失色地出来围观,莫羡儿牵着卫青裘的手,双目含泪,感叹道:“没办法,我遇上了情劫,竟连神仙也不愿做了,唉,只怪我过分多情。”
说话间,就仿佛揭开新娘的红盖头一般,莫羡儿手一挥,蒙在卫青裘脸上的白纱就悠悠飘落。迎着一双双呆若木鸡的螃蟹眼,莫羡儿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卫青裘就十分配合地露出个笑容:“在下卫青裘,正是莫姑娘的相公。”
莫羡儿任凭众人赞叹了一番卫青裘的美色后擦着口水纷纷散去,觉得大功告成,转身就想走。卫青裘却跟了上来,在她身后问:“莫姑娘的住所在哪里?”
“你还真打算以身相许?”莫羡儿斜睨他,“不要演戏,我知道你跟我回家,只是为了躲避追杀你的仇人。”
“不是这样的。”卫青裘轻轻摇头。看他的神态,莫羡儿突然心里一跳,难不成,他跟她回来,其实对她……
只见卫青裘淡定地道:“不仅是为了躲避追杀我的仇人,还因为我没钱吃饭,跟着你便饿不死。”
莫羡儿要抓狂了:“卫掌门这番做派,是甘愿被我一个妖怪包养咯?”
“嗯。”他坦然一笑,勾魂摄魄,“无以为报,只好肉偿。”
莫羡儿被人类的无耻深深震惊了。
“既然如此,你就深夜来我房中,我给你赚钱的机会。”
莫羡儿扔下这句话就抱头逃窜,一想到今夜她就要与卫青裘单独相处,即使为此做好了充分准备,她居然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些小紧张。
而卫青裘信守承诺,子时三刻,他敲响了她的房门。莫羡儿本就如坐针毡,听到声音一跃而起,一把拉开了门。
然而,在看到卫青裘的一瞬间,她的眼睛就直了——好一个风骚的掌门人,既然卫青裘没钱吃饭,那他哪里来的钱换衣?
此时月光皎皎,他轻袍缓带,浅蓝色的纱质长衫用巴掌宽的玄色腰带束紧,显得那腰身诱惑动人。
莫羡儿面容呆滞,目光渐渐移到他的手指。只见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锁骨上,尤有不足般将领口往两边拨了拨,天鹅一般的颈子和锁骨处雪白的皮肤便映进了她的瞳孔。
尤物,真正尤物。莫羡儿脑中冒出这六个字,脑中嗡嗡作响,她立刻抬手,摁住了鼻子。
她瓮声瓮气,假装一脸正气地道:“你、你来干什么?”
卫青裘眼风一扫:“如你所说,我来赚钱。”
“……”
哦对,这个坑是她自己亲手挖的,莫羡儿眼神飘忽,将美人迎进房中。
美人似乎对怎么赚钱早有准备,神态闲适,施施然往她床上一坐:“我洗过澡了。”
莫羡儿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洗澡干什么?”
卫青裘闻言一挑眉,然后不可思议般摇摇头:“不洗吗?那岂不是……姑娘,”他感叹道,“你口味真重。”
莫羡儿一脸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她说:“那我们开始赚钱?”
卫青裘含笑点头:“悉听尊便。”
于是莫羡儿走到床边,挽了挽袖子。
然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巨大的麻袋来。
卫青裘:“……”
莫羡儿打开麻袋,气沉丹田一声吼,轰隆隆,将麻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土豆,全是土豆,小山一样的土豆顿时堆满了整个房间,甚至有一个咕噜噜地滚到卫青裘身边,上边的泥巴弄脏了他漂亮的衣裳。
莫羡儿八手到位,摸出八把菜刀,面朝卫青裘,气吞山河:“好的!那么让我们开始切土豆!”
“……”
卫青裘僵硬的笑容好半天才融化,他眼神复杂,用雪玉般的手指捻起一颗土豆:“姑娘,你让我来赚钱,就是来干这个?”
“不然呢?”莫羡儿不知他心里所想,向他解释道,“我们螃蟹一族,别的不行,就是手特别多。你们人类都爱吃青椒土豆丝,山下县城十家饭馆,八家饭馆每天都需要土豆丝,土豆丝的需求日益增大,而唯独只有我们,”她骄傲地道,“可以切出长三寸宽半寸的标准土豆丝。”
“那为何要半夜切?”
“白天就要下锅开始吃了好吗,备菜不在晚上,谁来买单?”
“嗯,很有道理,接下来最后一个问题。”卫青裘问,“我既没有八只手,也切不出长三寸宽半寸的土豆丝,你叫我来干什么?”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莫羡儿想了想,“但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就坐在这里,让我们来验证一下。”
顿了顿,她心痛地道:“我一晚上给你十文。”
卫青裘望着她,眼中如有晨星。“好,我就坐在这里。”他笑道,“尽量坐得好看一点,不负姑娘所托。”
3 下山贩卖土豆丝
第二天早上,一麻袋土豆只切完半袋的莫羡儿心想,什么鬼俗话,都是骗人的。
但不怪别人,因为卫青裘说到做到,一晚上的坐姿都十分优美动人。美色当前,莫羡儿边看边切,一晚上的确没有犯困。只不过卫青裘往她床上斜斜一靠,露出半边肩头,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她……她一不小心,就傻看了半个时辰。
后来卫青裘犯困,那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她居然又像神经病似的凑上去,数他有几根睫毛,又花了半个时辰。
因此,付给卫青裘的那十文钱工钱,莫羡儿给得颇不情愿:“喏,你的十文卖身钱。”
卫青裘接过十个铜板,表情居然也很复杂。
莫羡儿听他低声道:“想不到我越阳掌门曾经日进斗金,如今竟沦落到为十文钱卖身一夜……”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卫青裘说,“莫姑娘,我们何时下山,嗯,卖土豆丝?”
于是两人下山卖土豆丝。
一直觉得卫青裘吃得多又没用的莫羡儿如今终于发现了卫青裘的好处,他虽然只有两只手,但力气颇大,一麻袋土豆丝他全扛着也如同闲庭信步,丝毫不费力气。莫羡儿偏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你待在我身边,不怕我吗?别忘了我可是想要杀你的人。”
卫青裘垂下眼睫,自然道:“你若杀,我便给你杀就是。”
“哈?”
“襄阳派与我不共戴天,而你却是被我坏了修行。”卫青裘说,“我区区一个凡人,其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他抬抬眼,黑黝黝的眸子直视莫羡儿,目光真诚:“所以我说以身相许,并不是玩笑。”
莫羡儿的心脏一跳,竟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你、你怎么知道你坏了我的修行?”
“你修行当夜,有神仙趁我休息,给我托梦。”卫青裘说,“我炮击襄阳派之后本可以一走了之,但想到恐怕这样,你就无仇可报,寻不见我……”
“于是我到那农家小院,即使襄阳派追来,我也不敢离开。”卫青裘表情柔和,目光深深,“莫姑娘,那天我其实……是在专门等你。”
这一句话,说得莫羡儿心跳如鼓,咚咚咚,咚咚锵,好一番喧嚣,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市集上。
面前一个框,旁边一个美貌的卫青裘。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各种小媳妇老大娘。
“各位很有眼光!”莫羡儿叫卖道,“新鲜的土豆丝!两个铜板一斤!”
“谁要买你的土豆丝!”有娇俏的勾栏姐儿在楼上挥手绢,“二十两黄金,你旁边那个小相公卖不卖?”
闻言,莫羡儿吃惊地将卫青裘打量一番:“你好值钱。”
值钱的小相公安坐如钟,矜持一笑:“不卖。”
他一笑,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女人们纷纷羞红了脸,莫羡儿酸溜溜地道:“在场一人给你一个铜板,都能把你埋了吧?”
“我不要她们的铜板。”卫青裘居然正经地道,“我是你的人。”
“……”这下,莫羡儿的脸也红了。
“二十两黄金不卖,两斤精钢铁剑卖不卖?”突然,人群外一声低吼,众人惊叫着纷纷散开,只见几个黑衣大汉手持精锐铁剑,朝卫青裘步步逼近,竟成合拢围攻之势!
卫青裘眼中冷光一闪,袖里折扇滑至手心狠狠握住。
两方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旁边那个卖土豆的突然跳了起来!
莫羡儿双手摊开挡在卫青裘前面,朝黑衣大汉愤怒地道:“不卖!你们聋了吗?他是我的人!我说了算!”
“……”黑衣人阴森森地道,“小娘子,我劝你……”
话音未落,莫羡儿就地一滚:“呜啊啊啊!没天理啦!强抢民男啦!”
她一滚就滚出十八般本事,滚得尘土飞杨,天昏地暗:“苍天老爷开开眼啊!劫匪劫男不劫女啊!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姑娘不值钱吗,不抢我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呜呜呜臭不要脸的劫匪啊……一个个都是弯的啊……”
“……”
“……”
在周围妇女的指指点点中,黑衣大汉们脸色发青,表情一言难尽,其中一个小声建议:“大哥,你看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不然我们改日再杀……”
“说什么废话!”大哥怒喝一声,“改日就改日!我们撤!”
大汉们如脱缰的野狗一般飞快地跑了,莫羡儿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赢得周围满堂叫好,仿佛看了一场杂耍,竟然还有人撒钱。
热闹看完了,人们提着土豆丝心满意足地纷纷散去,莫羡儿不动声色地环绕一周,手却扣住了菜刀刀柄。
“不要声张,”她低声对卫青裘说,“还有人在看着你。”
卫青裘轻叹一声:“你不要紧张。多亏你方才那么大动静,那几个看着我的人,其实是一直在找我的越阳派中人。”
“哦?”莫羡儿替他高兴,手立刻松了下来,却在这一瞬被卫青裘牢牢扣住。
他捏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摸出一把匕首,蓝光莹莹,抵在她的脖子上。
“对不住了,莫姑娘。”卫青裘轻声道,“我与你的过家家游戏,到此为止。”
4 不再想和你过家家
越阳派中。
“卫青裘乃大乌龟,恩将仇报不要脸。骗吃骗喝还劫色,嗯……还差一句,编不出来。”
莫羡儿被反绑着双手,望着天花板无聊地作出一首崭新的七言绝句——还差一句。
“不如明天就成亲,如何?”
“不押韵……”莫羡儿骤然抬头,“你来干吗?”
“我说了,”卫青裘悠悠地道,“本掌门不想再和你过家家,说以身相许,就以身相许,我要跟你成亲。”
“我好心收留你,还让你赚钱,你你你、你居然劫持我,”莫羡儿怒道、“你就不怕我当真一刀砍死你吗?”
“怎么办,我现在又不想死了。”
“……为什么?”
“因为……”他笑,“我死了,谁与你成亲?”
“那你为何绑着我?”
“我怕你砍我啊。”
“你说你人都是我的,难道还怕死?”莫羡儿心一横,“就算、就算我和你那什么,我也不怕做寡妇。”
闻言,卫青裘的笑容微微一敛。
莫羡儿看到了,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难道她说话太难听,他生气了?
——呸呸呸,你都被他绑架了,还替他想这些!
“我不是怕死。”卫青裘开口了,正色道,“还有一件事,放在我心头十几年放不下。我做越阳掌门是为此,与襄阳派对立也是为此……”他认真地道:“做完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莫羡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事?”
“找人。”
莫羡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男人女人?”
“女人。”卫青裘迎上莫羡儿小刀似的目光,失笑道,“只不过是老女人……那姑姑若还在人世,如今应差不多四十了。”
卫青裘的目光微微黯然,莫羡儿心里一揪,就再也问不出口了。她脑补出了许多童年往事,正在替卫青裘伤感,结果卫青裘那没脸皮的自己倒是光速恢复了。
“怎么样,明日成亲?”
“……滚!”
这个滚,她是在说她自己。卫青裘不滚,她莫羡儿亲自滚。
当晚,莫羡儿十分没出息地,跑了。
虽然手有八只,但脚却只有两只,莫羡儿跑得累死累活,转头一看,仍能看见越阳派内的灯火。
灯火璀璨,如同某人那双眼睛。莫羡儿想起卫青裘的脸,脚步不由得停了一停。
她修仙多年,真正的仙人也见过不少,但如同卫青裘这般好看的,即使在仙人里也不算很多。
这样漂亮的人,如果今后再也不得见——莫羡儿居然真的有一丝不愿再做神仙的想法冒了出来。
怔忪间,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多愁善感的姑娘,这样的表情,可是在想我?”
莫羡儿浑身一颤,回过头去。不远处的树林原本漆黑一片,此刻她却一眼就看到卫青裘雪衣白马,一人一骑等在那里,她心里一慌转身就跑,卫青裘的声音凉凉地从后面送过来:“哟,逃婚?”
这声音竟似有几分委屈不满,扎在莫羡儿的心尖上。下意识地,莫羡儿脱口而出:“不是!”
“哦?”卫青裘打马过来,把她往马上一捞。他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之后贴着她耳畔低声笑道:“那莫非……是想和为夫私奔?”
……他怎么就自称为夫了!好不要脸!
莫羡儿在马上扭来扭去,卫青裘环着她腰肢的手突然用力:“别再乱动。”他的气息有些烫人,语气里更是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莫羡儿浑身一僵,老老实实地不敢动了。
良久,卫青裘才平复呼吸,笑吟吟地道:“看来白天我说我心里记挂着别人,你还是吃醋了。唉,这可如何是好,连长辈的醋你也吃。”
他说:“本来还想从长计议,如今只好速战速决。”
“今夜,我们打算照抄老朋友的方法,夜袭襄阳派,你去不去看?”
夜袭襄阳派,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省去那些轰轰轰杀杀杀不表。
值得特别提出的是卫青裘这个堂堂越阳掌门,在小弟们冲锋陷阵的时候,他居然抱着女人躲在最后不务正业,实在是令人发指,令人发指——
“襄阳派是罪有应得。”卫青裘说,“作为江湖门派,却暗通外国,倒卖兵器弹药,充实了对方人马,却害我将士,十分令人不齿。”
“我越阳派一直忠于朝廷,忠于圣上,弟兄们虽为江湖草莽,却时刻准备为我们的百姓抛头颅,洒热血。”卫青裘沉沉地说,“虽不能黄沙百战穿金甲,却甘愿马革裹尸终不还。”
他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莫羡儿不禁也有些热血沸腾,鼻子也有点发酸:“那你说的那个人……”
“那人虽为女流,却也如同我们一般,红心可昭日月。”卫青裘道。突然,一匹黑马在烈火中冲出重围,越阳派的弟子大喊:“掌门!那是襄阳掌门!他要跑!”
话音未落,卫青裘已拍马而起!他左手握着剑,右手握扇,如凌厉寒冰,朝那黑马攻了过去,卫青裘沉声厉喝:“说!香述夫人在何处?”
闻言,莫羡儿浑身一僵。
她瞪大眼睛,朝卫青裘看去,只见卫青裘气场全开,美貌在此时却如同业火红莲般择人而噬,不消三招,就将那人打落马下!
他的剑搁在对方脖子上,冷冰冰地道:“说出香述夫人的下落,我饶你不死!”
“等等,等等。”莫羡儿突然插嘴,“你找的人,是香述夫人?”
“可是十五年前,敦煌城外,替人拦下追兵的香述夫人?”
“你怎么知道?”卫青裘疑惑地看她一眼,“十五年前,敦煌城被困,将士全员战急,我那时年纪小,替将领送八百里急报出城。襄阳派走狗却勾结敌军来截杀我,在敦煌城外,我几乎就要支撑不住,是香述夫人从天而降,替我拦下追兵,只不过她……她……”他沉重地道:“我后来回头找了很久,却再也没有香述夫人的音讯。”
“呃……”莫羡儿一脸怪异的表情,“当时那个又脏又臭,烧火棍似的黑小子,是你?”
卫青裘嘴角抽了抽:“是我,你怎么知道?”他眉头一紧:“莫非,你认识香述夫人?”
“不是认识。”莫羡儿尴尬地道,“你说的香述夫人,大概……应该……就是不才在下本人。”
“……”
5 无敌真是寂寞
苍天可鉴,莫羡儿作为一只“人类死活关我屁事”的螃蟹,即使十五年前,也觉得人类死活关我屁事。
什么朝廷忠义,什么侠肝义胆,她统统没有。
她当时修为未满,必须要天天做好事,恨不得路上老人十个走路八个摔跤,她扶上那么七个,就能涨七点修为值。
而救人这种登峰造极的好事,绝对是好事之首,可遇不可求。
听说敦煌城开始打仗,莫羡儿就乐不可支地跑了过去,蹲在城外见天地等啊,等啊……嘿,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被她等到一个性命攸关的机会,一个黑小子正火烧上房似的被一群人追着。
她立刻就窜了出去。
那黑小子又脏又臭,脸上全是黄泥巴,五官一点儿也看不清,偏偏双眸湛亮如北极星辰,他复杂又感激地看了莫羡儿一眼,看得莫羡儿正义感爆棚。
她等那小子跑远了,干脆利落,八手掏刀,对着大惊失色的追兵张牙舞爪地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香述夫人是也,你们谁敢……”
话还没说完,追兵就跑了个精光。
莫羡儿悻悻收刀。
唉,人类真是太懦弱。
无敌真是寂寞。
——却没想到,十五年前的一个攒人品之举,却影响了别人的一生。
莫羡儿有些愧疚地看着卫青裘,卫青裘却不知她心中所想,皱了皱眉:“你明明有名字,为什么要叫香述夫人?”
“我怕那些人过了十五年之后发现我居然不老,把我当成妖怪抓起来啊……”莫羡儿慢吞吞地道,“当时春暖花开,我看到旁边的梨树上开满了白色小花,十分芬芳,就……”就随口取了个叫“香树”的名字——很香的树。
卫青裘:“你本来就是妖怪。”
看不惯两人打情骂俏的襄阳派掌门:“……我派死得好冤!”
卫青裘的回答是——
直接一刀背敲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敲昏,然后捆上,送往朝廷。襄阳派群龙无首,覆灭在即,卫青裘也不去管他们,表情高深莫测,将莫羡儿往马上一甩,飞奔而去。
“喂!”莫羡儿被颠得气息不稳,“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你的螃蟹洞。”
策马飞奔,很快就到了螃蟹洞。卫青裘下了马,直接往莫羡儿房里冲。在莫羡儿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他往莫羡儿床上一横。
然后翻了个身,撑着头躺在那里看她。
“你救了我两次,”他说,“这可怎么办呢,我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下辈子,我还归你,好不好?”
“好啊。”莫羡儿突然勾唇,阴森森地道,“我记得,有人说我年近四十,是老女人。”
“想要我的下辈子,乖侄儿,先叫声姑姑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