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撩条龙

2016-11-11 15:02雁如归
桃之夭夭A 2016年11期
关键词:坐骑老头儿

雁如归

简介:玉静星君原先只想领条龙做坐骑,但是她从未想到,这龙居然不会飞?而且居然大有来头,还想扑倒她!

【1】一不小心领了条龙

我是元始天尊唯一的女弟子,玉静星君,天界首席女将军。因三百年前一场仙魔大战,一战成名。

但是,本星君最近遇到了件比打仗更棘手的麻烦事。

自从我在御兽仙官那儿领了一条神龙做坐骑,院子里就整日不得安宁。

比如这一日,本星君难得早早处理完了仙务,打算偷个闲窝在房里睡觉,还没躺下,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有种你给我下来!”

“有种你给我上来!”

我叹了口气,非常心累地移步到窗前。

院子里,我的灵宠小黄鸭扑扇着翅膀对盘踞在树上的龙说:“你给我等着!”

龙:“你想怎么样?”

“我马上去隔壁的玉鼎真人那儿,找几个兄弟姐妹一起摇,摔死你!”

龙白了鸭一眼,继续闭目在树上休息。

本星君忍不住扶额,是的,这就是我的麻烦事。

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上演好几遭。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所有神仙都知道,在神魔交界的地方,有一处专门饲养灵兽的小山。但凡品阶在星君以上的神仙,皆可以去那儿领养心仪的坐骑。

其实我本来并不想去,只是最近越来越懒,觉得走路费力驾云费神,能躺着绝不想坐着,能坐着绝不想站着,于是决定去领一只坐骑。

御兽仙官跟我是忘年交,小老头儿看到我的时候笑得胡须一颤一颤的:“你最近可想起我来了,前几日我还和那几个老仙友显摆说我认识你,没想到那帮没眼色的说我胡诌!你且等等,我叫他们过来看看……”说着真的要去找人。

“唉,别啊!我又不是仙兽,有什么好看的……”我连忙打断他,“今日为可是来挑坐骑的,你这里可有稀罕物?”

老头顿了脚步:“前几年我要送你一只黑熊精的时候,你还说不想要坐骑,如今怎么想通了?可惜黑熊最近断货了,只能挑个别的了。”

我心说着,谁跟你说我非黑熊不可了?老头儿又自言自语:“走,我先带你去后面看看。”说着兴冲冲地拉着我到后院去了。

这里我从没来过,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我拨开一片沉甸甸的仙雾,这才觉得眼前明亮了些。

大概是因为仙兽品种繁多,所以地势有高有低,有山水有树林,有威风凛凛的雄狮,有色彩绚丽的凤凰,看得我目不转睛,不由感叹道:“这些仙兽住的地方可比我那小院子好多了。”

“那当然,这些兽可都是不好伺候的。”

我看中一头毛色雪白的雪豹,正要开口跟老头说话,老头儿却带着我到一棵树下:“你看看这只大鹏,我养了两百年了。”

这么难看。

我兴致缺缺地瞄了一眼:“你觉得这只黑不溜秋的大鹏跟我这出水芙蓉般的气质相符吗?”

“……”老头儿用便秘一样的表情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带着我到一处池塘边。

“这里有什么好东西?”我探头看着,隐约只能看到一条很长的东西躺在里面。

老头儿摸着胡须,语气间颇为骄傲:“这是条白羽龙,为了它我还特地辟了一整条河,就因为它喜欢把尾巴伸直了睡觉。”

我看着那条正在睡觉的龙,心下奇怪,像龙或者蛇这样的物种,睡觉的时候不是喜欢盘起来吗?可是这条龙,还真的跟人一样,就这么直挺挺地睡觉,是我见识太浅还是这龙要上天啊?!

我心里打着算盘,可千万不能领这条龙,太占地方了,天界的地价比这里可值钱多了,我到哪儿去给它辟条河啊?

我开始故意找茬:“它为什么躺在水里?龙不是应该在天上飞吗?”

“它比较怕热,喜欢待水里,说起来,还是我五千年前在墨崖湖底发现的。”老头儿跟推销员一样说道,“这可是上古神兽,哦对了,我这里有个灵兽排行榜,您看看,它可是稳居榜首。”

我狐疑地看他掏出一本破旧的本子,上面果然是一个榜单,大概按灵兽的资质、潜在技能、寿命做了个综合排名,目光往上,果然看到排名第一的居然真的是这条龙,后面还有它的实时动态——此刻躺在水里休息的模样。

老头儿啧啧道:“玉静星君,这可是五千年出一条的,其他神仙来要我还舍不得给呢。”

“五千年?以我俩的交情,你怎么不挑个五万年出一条的给我呢?”我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龙的鳞片,“皮质倒挺好,胶原蛋白充足。”

龙身抖了抖,然后往深处缩了缩。

看来是条害羞的龙。

“星君,您别看这条龙性格内向,其实是它尚未开窍,以后的潜力完全不可估量啊。”

我依然嫌弃地打量着龙,它以后有没有潜力我实在看不出来,但是目前只能看出它的资质实在普通得很。

我还要说什么,有人好像在后面叫老头,大概又有神君过来挑兽了,这老头的生意不错。

“玉静星君,放心吧,就听我的选这条准没错。七天内无理由退货。”

我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妥协道:“那就这条龙吧!”

“好嘞。”老头儿也不知道施了个什么法术,袖子里突然飞出来一张金色的网,往水里一投,就把通体雪白的龙整条儿捞起来了。

可是这动作……怎么看着像打鱼呢?

老头儿把它朝我扔过来,我连忙接住,他大概忙着去接待刚来的那几个神君,扔下一句“它还没学会飞,你先带它回去”就走了。

不会飞还叫坐骑?我跟怀里的龙面面相觑。

这龙仿佛能感受到我心里的嫌弃,用脑袋蹭了我一下。我看着它黑葡萄一样可爱的大眼睛,心下一软,就抱着它回去了。

【2】会卖萌的坐骑

所以说,有时候心软不是件好事。

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的。

你看,人家卖了个萌,我就误以为这是条内敛呆萌的龙,然后毫无原则地颠颠地领着它回去了,早就忘了原先的初衷是想去领个坐骑的。

事情最终的后果是,本星君不但没有可以代步的坐骑,而且每天都要忍受院子里的鸡飞狗跳。

因为,这龙根本就不呆萌、不内向!它来的第二天,就霸占了我最喜欢的莲花池,还优哉游哉地躺在水里打盹!

那天我刚下了朝,小黄鸭就啪嗒着脚丫扇着小翅膀跑过来告诉我,我气得火冒三丈,立刻跑过去质问它:“后山那么多泉眼,你为什么不去,非要糟蹋我的池子?!”要知道,这池里的水可是可以直接喝的,被它这么泡着,还怎么喝?它又不能把这一池的水泡成龙井!

彼时,龙的一半身子在水里,一半懒懒地搁在岸上,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听见我的质问,它先是剜了一眼小黄鸭,然后又看看我,眨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卖萌:“星君你别激动,我是看到这池子里只种了植物,没有鱼虾,看着有点单调,所以才进来泡一泡,让池子有点生气。”说完嘴里忍不住又嚼了嚼。

“你以为是做菜呢要荤素搭配!”我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美化了我的池子?”

看着他嘴角漏出来的花瓣,我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大惊!我手指发颤地指着它:“你、你在吃什么?”

“呃……”龙舔了舔嘴巴,“吃了几朵莲花,味道挺好的,星君你要不要来一朵?可以养颜。”

“你、你……”我气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一直在旁边的灵鸭挥着翅膀大声说道:“你这条不知好歹的龙,不知道那是千年结一次花的冰莲吗?是星君千辛万苦从南海观音那儿讨来的!这冰莲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星君平时可宝贝了,你居然几口就把它们吃了!”

龙本来对鸭子不理不睬,可是听到后面愣了愣,知道这下坏事了,用爪子抹了抹嘴唇,对我说:“我说怎么这么好吃呢,原来是冰莲……”它也开始哭丧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那怎么办啊星君,我现在吐出来还行吗?”

我冷笑着:“要是我说行,你会吐出来吗?”

龙往后缩了缩身子,摸着自己的肚子:“星君,你不会这么残忍吧……”看看它眼里的委屈,装得还真像。

“滚!”

……

我后来想了想,当时没有一巴掌把它拍到十万里以外的蓬莱仙岛,本星君真是太有涵养了。

其实说起来,那只毛色光亮的灵鸭是我的灵宠,是五百年前我偶然捡到的,之后一直住在院子里,而那条龙作为后来者,非但占了灵鸭一大半的地盘,还总是嘲讽它腿短脖子粗。

灵鸭何时被这么取笑过?平日有客人来,总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巴结这灵鸭,夸它一双眼睛滴溜溜就像两颗小黑豆,说好话都来不及,没想到在这龙嘴里,它就成了眼睛都找不到的丑八怪!

是可忍孰不可忍?

鸭有好几次到我跟前,鸭嘴扁了又扁,委屈地哭诉那条龙睡相差嘴巴刁鼾声大影响它睡眠,然而我仙务繁忙,哪有心思管这些?心想着凡事都有个磨合期,过段时间它们自然相安无事。

没想到,这两只越吵越凶,大有斗个你死我活的趋势。

一想起这个月的家宅不宁,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打开门让它们休战。

“行了行了。”我仿佛能感觉到自己又掉了几根头发,“这样吧,以后你们错峰睡觉,小鸭晚上睡,你……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白羽。”龙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似是在控诉我总是记不住它的名字。

“哦,白羽,你白天睡。”上次就想问它了,你一只雄性动物,叫这么玛丽苏的名字真的好吗?

我惦记着房里的床,耐心地问:“你们觉得这样可以吗?”

鸭听到我这么安排,当然很高兴。谁愿意白天睡觉啊?白天可以玩那么多好玩的。

“没问题。”白羽大概见我终于叫对了它的名字,也很开心。

我打了个哈欠,掉头继续补觉去了。

这一晚,夜风拂过,静谧无边,是我这个月睡得最香的一次。

【3】公举病

因为解决了两只神兽的住宿排班问题,我最近觉得精神很好,处理仙务也是事半功倍,只是没过几天,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白羽龙居然藐视本星君亲自立的规矩,又开始晚上睡觉了?

但是后来我又发现,它不只是晚上睡觉,白天也在睡,有那么缺觉吗?

这一天,天还未亮。

我走到池子里,刚戳了一下它正在打瞌睡的脑袋,就发现手下一阵滚烫,发烧了?又戳了戳,它一歪,整个儿栽池子里去了。

我愣了愣,连忙带着它驾云疾驰到御兽仙官那里,没想到老头翻了翻龙的眼皮,又摸了摸它的肚子,说道:“星君,这是忧思导致的心神不宁,从而免疫力下降才发烧了。不过没关系,龙的自愈能力极强,休息几天就会好了,这几天,星君最好日夜陪着它。”

“什么?它有什么忧什么思?”我又没有虐待它!咦,不对,“日夜陪伴?”我后知后觉地抓住了重点。

“对,主人的陪伴才是治愈心病的良药。”

我脑中一大片乌鸦飞过,看着老头儿不像说谎的样子,我也就忍住了不发作,突然想起来:“它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御风而行?”

“这个说不好,龙的悟性比较晚,也许还要一段时间,也许明天就突然会了。”

我忍不住要掀桌:“你确定它真的是坐骑吗?我要退货!”

“亲,已经过了七天了,不能退货了。”后来老头儿安抚了我几句,大概是说这条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是领悟了御风而行的技巧,就连金翅大鹏鸟也要被它比下去,我这才消了气。

“再信你一次,否则下次你给我当坐骑!”我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根本没听到老头儿叫我回去打个好评的话。

带着龙回去时,路上碰到不少熟人,他们嘴里打着招呼,眼神却怪异地打量着我脖子上盘着的龙。我懒得跟闲杂人等解释,心里却忍不住咆哮,这不是坐骑吗?为何现在看着本星君才像它的坐骑?

我黑着脸回到院子,刚把它往草地上一扔,就有丫鬟过来催,说是将军们在书房等了很久。

我这才想起还有事情要做,刚准备去书房,马上想起老头的叮嘱,只好又走回去,戳了戳它软绵绵的肚子:“你可真娇贵,还要日夜陪着,在这里好吃好睡的,你到底有什么可忧思的?”

然而龙依然发烧,睡得很沉。

我思索片刻,只好带着它一起去书房。难道陪着它,它真的能好得快一些?真是个小公举。

书房里。

“星君,昨日老朽夜观天象,天族最近可能有变动。”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我喝了口茶,抬眸看了看,是我的军师,擅长星术。

“此话怎讲?”

许是我今天的造型怪异,军师瞅了一眼我脖子上的挂件,勉强定了定神,说道:“有一股不明势力正在不动声色地汇聚,老朽先前以为是锁妖塔被人动了,连夜赶去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异样,后来推演了一宿,发现此股力量来自魔族。”

“魔族?”一位将军在旁边说道,“军师,此话当真?这几百年来,魔族可是一直安静得很。”

“就是因为安静,才更要警惕。”军师摸了摸胡子,“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最可怕。”

我沉吟了一会儿:“有几成把握?”

“六成。待老朽今晚再算一卦,明日就知晓。”军师道,“星君,您看此事是否需要禀告天君?”

“暂时不用,等情报确凿后立刻禀告。”

“嗯。”一个含糊的声音回答道。

军师愣了愣,他看了看众仙,摆了摆手,那声嗯可不是他说的。

然后这次,众仙的目光终于光明正大地落到我脖子上。

肩上的龙大概是觉得有点吵,把龙头从我左肩换到了右肩,然后继续睡,我能感觉到左肩有一大片口水,然后它又含糊地嗯了一声。

刚才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军师大概忍了很久,终于问了众仙都很想知道的问题:“星君,您今天这装束,莫非是在效仿广目尊天王?最近流行这样的造型?”

那个脖子挂着条蛇的广目尊天王?我忍不住满头黑线:“咳,当然不是,这是我新领养的坐骑,最近发烧了。而且,它不是蛇。”

我默默忍受着众仙的围观,平生第一次产生中途离席的冲动。

“我当然不是蛇了。”龙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不悦地看着众仙,“亏你们还是神仙,是龙是蛇都分不清吗?”它的声音原本有点细,只是因为这几天发烧,有点沙哑。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还真有人上前仔细打量它,然后脸色微变:“这确实不是蛇……是上古神兽白羽龙啊!不过看着心智还没长开,据说成年以后,白羽龙的鳞片坚硬无比,刀枪不入。”

龙听了高兴地探头过去:“真的?”

“当然,用来做盔甲最恰当不过了!”

那双龙眼顿时睁得铜铃一样,刚才的喜悦顿时不见,它警惕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马上缩回来:“星君,你的同僚真残忍,连生病的灵兽都想打主意做盔甲!”

我:“……”

众仙:“……”

【4】异象

“你的烧已经退了,下来!”

散了会议,我站在院子里,脸色难看地对着脖子上的龙说。

“不要嘛。”龙非但没有下来,反而缠得我更紧了,“御兽仙官说我的病源于忧思,需要关爱。”说完它还朝我肩窝里蹭了蹭。

我翻了个白眼,我这个月也没几天睡得舒服,谁来关爱一下我呢?

“原来你刚才听到老头说的话了?”我冷笑了一声,“你不是喜欢像根擀面杖那样躺平了睡觉吗?这样缠着我的脖子不累?”

“唔,偶尔换一下睡姿也挺好。”

好你妹啊!你是觉得挺好,可是我觉得累啊!换作你脖子上整天戴个如此沉重的挂件,没有颈椎病才怪呢!

也不对,龙怎么有脖子?有吗?没有吗?

我忍不住朝肩窝里一抓,摸到鼻孔一样的东西,然后把它攥出来,哗啦一声扔水里去了。

哼,跟本星君耍心机,你还嫩了点!只是手指上黏糊糊的一坨鼻涕般的东西,差点让我恶心得跳起来。

所有人都没料到,第二天天未亮就出事了。

飞沙走石,阴云密布。

我披着罩衫,连忙打开门跃到屋顶,碰巧遇到在半空中发呆的昴日星君,我疑道:“昴日星君,今天您不用当值?”

昴日星君站在半空瞧见我,叹了口气:“当然要当值啊,但是这天诡异得很,日头刚放上去就滑下来了。”说完掂了掂手里的布袋,里面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太阳君在里面打滚。

我一听,突然想起昨天军师的话,顿时神色一紧。抬头看了看,果然天边有一丝阴沉的黑气划过,然后落入某处不见,我眯了眯眼,那个方向似乎是霄云殿。

军师说,今晚再算一卦就能知道答案,看来,终是等不到了。

那六成的把握,居然已成真。

“星君,你要去哪里?”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着急地问。

我已经驾上了云,低头看着它:“我出去一下就回来,睡你的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发现一夜之间,白羽怎么好像长出了角?

我摇摇头,肯定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心里惦记着天君的安危,我连忙使了个诀,朝霄云殿的方向疾驰而去。

还未到霄云殿,就看到不远处乌压压打成一片,我眯了眯眼睛,打头阵的不是魔族的大护法北冥君吗?他们是怎么破了结界的?

我抵达殿门口的时候,手里已经幻化出兵器,神玉剑感受到魔气,兴奋地低吟了一声。

“玉静星君来了!”有人先看到了我,脱口说道。

想来我玉静的名号是响当当的,那些魔兵听到我的名字俱是一愣,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动作。

我上前,朗声道,“北冥君,自从上次一战,真是好久不见,您损失的五百年修为可恢复了?”

北冥君虽然是魔族,但是生得白白净净,他听我这么说,俊白的脸上一丝恼羞的神情都没有,反而笑眯眯的:“仙魔一战我虽折了五百年修为,但是能有幸与玉静星君交战,本君觉得,再折个五百年也无妨。小静,你不知我这几年夜夜思念你,经常回想起以前仗剑天涯的时候……”

什么仗剑天涯,明明是兵戎相见好吗?!而且,仗剑天涯是用在这里的吗?!你别欺负我没文化!

我瞪着他,他笑得越发肆意。

眼看场上画风突变,我忍不住想撤,但是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这个九头蛇,居然当众调戏我的小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能一眼看出北冥君的真身,也是火眼金睛,等等,谁是你的小静!我刚要转头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账,脖子上突然一重,白羽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施施然挂在我脖子上。

所有人的嘴角很隐秘地抽了抽。

它什么时候学会了御风飞行?

我来不及问它是怎么看出北冥君的真身的,只是勉强控制着脸部表情,嘴里僵硬地说:“你给我下去!”

龙转了转眼珠,瞄了我一眼:“不嘛,御兽仙君说了,要你日夜陪……”明明是雄性动物,为什么非要用这么娇滴滴的语气?

“闭嘴!”我忍无可忍,本星君也算是天界首席女将军,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条龙唧唧歪歪?成何体统!

关键是,说的都是一些废话!

没想到北冥君念叨了一句:“这是……”眼底光芒频闪。

白羽龙是上古神兽,对魔族诱惑不小,北冥君眼底变幻莫测,手上捏起一个诀,一道黑色的雾气迎面而来,下一刻,龙就被雾气卷到了半空。

降龙诀?

我心底念着咒,神玉剑马上迎了上去,一阵刀光剑影过后,雾气逐渐被打散。

龙翻了翻白花花的肚皮从半空摔下来,我连忙接住它:“没事吧?”

它扭了扭身子,一脸娇羞地看着我:“小静,我就知道你在乎我,你真好。”

我:“……”

见它并无损伤,我扔下它,御剑而行,在猎猎风声里跟北冥君开始斗法。

没想到北冥君见俘龙不成,居然想开溜,在主力天兵抵达之前,他使了个障眼法,然后以飞快的速度离去了。

一场战争化解于无形。

我还没松口气,就有天兵过来:“星君,天君有请。”

龙好奇地探出头:“小静,天君叫你什么事情啊?”

“没什么,你先回去。”我拍了拍它的脑袋,然而转头时,却恢复了凝重的神色。

天君在这时候召见,恐怕不是好事。

霄云殿内,两侧站着天兵天将。

天君的语气带着一丝怒意:“玉静星君,既然知道天有异象,为何不及时禀报?”

“臣本想等确认了消息再禀告,却没想魔族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天君沉声道:“因你贻误军情导致结界破损,好在这次伤亡甚微,本君先收你八成法力,去栖凰山思过。”

“臣……遵旨。”煌煌天威下,我只能低头。

栖凰山是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山,扶桑花倒是开得正旺。

所有人都没料到,就在我到达栖凰山的第三天,天界就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说是浩劫,一点也不为过。

因为先前魔族来过一次,所有神仙反而放松了警惕,都没料到他们居然卷土重来。

依然是北冥君带兵,只是这一次,却带了足足二十万!

天君天后被擒,霄云殿一夜之间易主。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栖凰山泡澡。

一只凤凰飞来告诉我来龙去脉,我一脸不信:“天界这么多法力无边的神仙,居然就这么轻易让人攻破了?”

凤凰哀伤地说:“其实刚知道的时候,我也是拒绝的。但是我当时在场呀,我化成了一只乌鸦,才没被他们发现。不过其他人可能没发现,我看到有人做内应。”

“你是说,天族有奸细?”

我迅速穿上衣服,目光凝重地看着它:“此事似有蹊跷,凤凰,你帮我个忙,我要回去一趟。”法术被天君收了八成,我现在连驾云都没有办法。

【5】魔君凌翡

魔族在地下生活了几千年,如今可以重见天明享受无尽仙泽,自然要大举庆贺。

我是在他们载歌载舞举杯畅饮的时候,堂而皇之地走进南天门的。

凤凰对我说:“星君,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再里面,我就进不去了。”里面魔气太重,法力低微的飞禽类容易受其影响堕入魔道。

我点点头:“你回去吧,如果三日之内我没回栖凰山,你就当从未认识过本星君。”

凤凰抹着眼泪走了。

我继续往前走。

这里什么都没变,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穿过一片竹林时,我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是个眉清目秀的陌生男人,一袭华服胜过白雪。

我说了声对不起,走了几步,又猛然转头:“你是谁?”此刻能出现在这里的,如果不是叛变的仙族,那定是魔族的人。

“我以为,你会认出我。”男人轻摇着折扇,眼露笑意。

“我们认识?”我看着他的模样,依然想不出他是谁。

“当然认识,如果不是玉静星君,我又怎么会来到霄云殿?”

我的目光落到他衣服上的龙纹图样上,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那条上古白羽龙!我带它上天界、魔族来袭、凤凰说的奸细……

是的,如果我没有把它带来,它依然还在那座不知名的小山,做一条本分的龙,又怎么会有机会到达霄云殿?

我捏了捏额角:“你到底是谁?”

“我是凌翡。”他眼底温和。

魔尊凌翡,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呵呵,我居然差点让这位闻风丧胆的大人物做我的坐骑?

他走近一步:“你害怕我?”然后用一种柔软的口气说道,“别怕,我还是那个白羽,没有变。”

他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手里轻轻一翻,变出两盏茶,递给我一盏,我没有接。

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其实很早以前,仙魔本没有分得这么清楚。那时候,我和你们天君还是好友,后来族人一多,事情也跟着复杂起来,还产生了所谓的正邪之分。仙魔第一次战役,魔族败了。自此之后,败者似乎理所当然地成了弱者,成了邪派。小静,你觉得这样的论断,合理吗?”

我沉默。

他又抿了一口茶:“后来又打了几次,魔族寡不敌众,最后我被你师父元始天尊打碎了记忆,封印在龙体内,困在墨崖湖底。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等了五千年,直到某天一个老头把我捡去,也算是机缘巧合。”

我突然想起御兽老头儿的话:这龙是我五千年前在墨崖湖底发现的。

下次再见到老头儿,我一定要让他改掉他随地捡破烂儿的臭毛病。

我看着眼前的破烂儿:“所以,你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是吗?”这时候,我也明白了,这次魔族异变,肯定是他和北冥君里应外合了。

“不。”他深深地看着我,眼底有着淡蓝色的亮光,“其实那天见到北冥君前,我还没找回我的记忆。是他在龙身上感受到了魔息,才偷偷唤醒了我。”

我想起那天北冥君看到龙时眼底的惊异,我真是傻,那怎么是惊异,明明是惊喜!是发现了不知所终的魔君的惊喜!

“你想怎么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答非所问:“我叫凌翡。”这句话有点耳熟,就在前不久,龙还一直跟我强调:我叫白羽。

“凌翡,现在你自由了,目的也达到了,可否放了那些无辜的神仙?”

“如果我不放呢?”

“那我只能以死谢罪了。事情因我而起,我总要给天族一个交代,虽然我还剩两成法力,但是用来自尽,已是足够。”

凌翡看着我,一直云淡风轻的眼底终于浮起一层怒意:“你要是敢死,我就让整个仙界陪葬!”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眼底的光更甚:“小静,做我的夫人,我就放了他们。”

“好。”

【6】奈何桥上过

凌翡似乎没料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他先是愣了愣,随后眼底满是惊喜。

我轻轻抽走他手里的折扇,用扇柄抵着他的胸膛,笑道:“后天,我们成亲。”

魔君成婚,却在天界铺满了红色的扶桑花瓣,这场景,若放在平时,也是极好笑的。

天族婚服以白色为尊,然而凌翡身上的婚服,已经被我染成很鲜艳的大红色。

我手握匕首,看着胸前被我戳了个血窟窿的凌翡,冰冷地问:“为什么不躲?”

“你就这么恨我?”

“我没有恨你,我恨我自己。”

我抬起头,在他眼底看到我的倒影:“我已经和你拜堂,你应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台下有人见状,怒斥了一声“妖女,不要脸”,然后劈过来一道魔光,却被他化解于无形。

是啊,魔族在我们眼里是魔物,我在他们眼里,何尝不是异类?

凌翡并没有去管胸口的伤,他苍白着脸,声音响彻殿堂:“魔族二十万将士听令!”

众人匍匐在地。

“玉静星君已和我礼成,是本尊明媒正娶的夫人,今后若有人对她半分不敬,如同此人。”他一扬手,广袖轻拂,刚才那个袭击我的人瞬间化为一缕青烟。

我平静地看着他,以他的法力,明明动动小指就能捏死我,却心甘情愿地挨了我这一刀。

这是为什么?因为先前他骗了我要跟我道歉?

我没想明白。

“他们都被关在后山,你去吧。”凌翡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下一刻,已经凭空消失。

我又成名了。

重伤魔尊,凭一己之力拯救了天族。

魔族又灰溜溜地回地下去了,神仙们都说玉静星君是天族的福星。

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好像掉了一样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回到自己的仙府,看到池子里有什么东西躺着,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期待,跑过去才发现是小黄鸭。

它看到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星君,你终于回来了,他们都说天族这次差点全军覆没,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把它拎出来,用布擦了擦它的羽毛,沉默着问:“你一直待在这里吗?”我看到它旁边居然还有一朵冰莲,我记得龙上次几乎吃了所有的冰莲,只给我留了一朵,让我养颜。

我看了看水里自己的倒影,真是的,本星君天生丽质,难道需要靠冰莲养颜吗?

“星君,这里是我的家啊,我当然要留在这里了。”灵鸭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它用翅膀抹了抹眼泪,“对了星君,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天,龙回来了一趟。”

我心里一紧:“它说了什么?”

鸭扁扁嘴:“它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来跟我道别。我总觉得它看上去不对劲,全身半透明,好像元气大伤,魂魄不全了。其实我挺想跟它说,我不讨厌它了。自从你们都离开后,我一个人待在府里太凄凉了,还不如有个伴跟我吵吵架呢……”

魂魄不全?很远的地方?我来不及听它继续说,赶紧捏诀去了一趟地府。

途中我脑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如果能把他的魂魄找回,刚好可以用府里的那朵冰莲救他一救。

地府气氛沉闷,我一向不喜欢这里。

一路走到阎王殿,十殿阎罗听说我要找凌翡,一脸震惊:“星君怎知魔尊会来这里?”

我不知道心底为何冒出一丝欣喜:“他真的来过?他现在在哪儿?”

“他刚才还在我这里喝了杯茶,现在就去孟婆那儿了。”

我声音发紧:“他可曾过了奈何桥?”

“这个本王不清楚,星君可以去看一看。”

我连忙赶到奈何桥边,桥很壮观,分三层。

善人的鬼魂走上层,善恶兼半的过中间一层,恶人的鬼魂则只能过下层。

既然他是魔尊……我只能在下层一个个寻找,鬼族光线比魔族更昏暗,我挨个仔细查过,却始终找不到那张脸。

终于,来不及了吗?

或许他已经投胎去了吧?我正要回去让阎王查查他转世去了哪里,抬头一瞥,看到上层晃过一个身影。

我连忙飞身上去,声音颤抖:“是……你吗?”

凌翡一袭白衣,在一群鬼魂中鹤立鸡群,他看了我半晌:“你是谁?”

终于来不及了,他喝了孟婆汤。眼泪争相奔涌而出,我哽着声音,千言万语化为一句:“你走错地方了。”恶人,不是应该在下层吗?

“他没走错。”孟婆不知何时飘到我身边,跟我平视,“世人混沌看不清,但是奈何桥绝不会混淆孰善孰恶。有的仙杀魔无数只为嘴上的正义,死后只能走在下层,任铜蛇铁狗争相为食;但是有的魔却拯救素不相识的凡人,死后反而有神佛护佑,顺利过桥。”

我听得似懂非懂,看着继续往前走的凌翡,也不知道说什么。

孟婆一笑,脸上沟壑变得柔和了许多:“凌翡魔尊虽然占了天宫,却未伤人半毫。星君你说他究竟是善,还是恶?”

不,你们弄错了……”我喃喃自语,“他以前杀了很多很多神仙……”

“都说魔尊是邪派,杀人无数。我倒想问问星君,是你亲眼所见吗?”

“我……”我回答不上来,五千年前,我还没有入仙籍,只是大家都这么说,我也就这么信了。

“我不想争论什么,只是在我们地府,只有善恶,却没有正邪之分。”孟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五千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让魔尊亲口告诉你吧。我去看看我的汤好了没。”说完她幻出一根拐杖,颤巍巍地从虚无的半空走下去了。

我愣了愣,还未品味出孟婆的话外之音,眼前一晃,凌翡已经把我揽入怀中。

面前是一双极漂亮的眸子。

我恍然,他刚才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你没有喝孟婆汤?”

凌翡拭去我眼角的水泽,深深地看着我:“本来想喝的,但孟婆说汤没熬好。”

旁边有几只鬼飘过,有一只还是倒立的,它用两只空空的眼洞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继续慢悠悠地飘往河对岸。

我讪讪地说:“你没喝汤,那站桥上干吗?”在这里看风景啊?

没想到他摸出一块刻了数字68的木牌,促狭地笑了一声:“先前拿了号,在这里等着排队喝汤。”

“……”

我还没来得及问五千年前你究竟杀过人吗,为什么天族说你杀人成魔,而今你却能走在奈何桥的上层?我满肚子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孟婆的声音恰巧在这时传来:“68号。”

我:“……”

他脸上头一回出现一丝犹豫,小心翼翼地问:“我是喝还是不喝?”

我脸上一肃,一把抢了他的木牌给旁边的鬼,那只鬼原先的号大概很靠后,看到这块上面是68,很高兴地去孟婆那儿领汤了。

我拉着凌翡的手往回走:“喝什么,当然不喝了!没看到你刚才的号码吗?68号,是叫我们,溜吧!”

“好,夫人说不喝,那就不喝。”他抓着我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口,姿态虔诚得不像话。

本星君觉得手上一麻,差点掉到奈何桥下去。这人,还是先前那条会撒娇的龙吗?现在居然会……调情了!

我忍不住老脸一红,正经地教训他:“咳,在鬼族面前要注意我们神魔两族的形象,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一想起他活了这么久,也许以前也跟其他魔女或者妖女这么亲近过,我就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没有。”他突然说道。

“什么没有?”我抬头问他。

他伸出手指摩挲着我的下巴,下一瞬,冰凉的薄唇就已经覆上来,嘴里还含混地道:“你想的那些,都没有,我一个女人都没有过。”

我心里一阵过电般的波动,也没心思顾及神族的形象了,干脆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专心感受他的吻。

耳边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掉到河里的声音,然后是孟婆隐约的呵斥声。

大概是我们的举止在鬼族太过孟浪,旁边的鬼看得出了神,把孟婆给的碗连带着汤,都掉河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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