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语主从复合句中的代词回指问题探究

赵梦雪

[摘要]代词回指无论在俄语中，还是其他语种中都是十分重要的语篇衔接手段。在俄语主从复合句中进行此类研究，对语篇的回指研究有一定的帮助。对三类俄语主从复合句中的代词回指问题、复合句中代词回指的翻译、及其在命题过程中用法不规范等问题进行探索和分析将有助于增强俄语学习者对语篇的理解，对教材的编写和试卷的命制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对语篇翻译过程中代词回指的俄汉互译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关键词]俄语 主从复合句 代词回指 代词回指的翻译

[中图分类号]H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6）18-0101-03

每一种语言都包含某些具有指称性质的联系手段，它们不是靠自身的词义来表达意思，而是靠指称其他事物来串联篇章。指称双方必须在语义上相匹配，这种匹配性即可从语篇中得到，也可从语境中得到。韩礼德（Halliday）和哈桑（Hasan）从功能语法角度将存在于语篇之外的指称叫做“外指”，而把存在于语篇内的所有指称叫做“内指”。外指能够把言语和情景语境联系起来，但无法保证语篇段落之间的衔接，因而它无助于形成我们所定义的衔接。只有内指才具有衔接的功能。（张德禄， 2007：30）因而，本文重点探究主从复合句范畴下内指指称中的代词回指问题。

一、回指的阐释

作为指称研究的一个组成部分，回指现象最早是哲学家和逻辑学家的关注对象，在西方学术史上有着悠久的研究传统。20世纪70年代开始，回指现象成为了现代语言学理论研究的中心课题之一，语言工作者从不同的角度来研究回指现象。（Розенталь， Теленкова， 1985； Ярцева1990； Падучева 2002； 廖秋忠1986；陈平1987；黄国文1997；胡壮麟1998；史铁强2001；徐赳赳2003；李榕2012等）众多研究表明，回指现象涉及不同的研究领域，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其研究的复杂性。

回指也称“照应、指同、复指、首语重复等。俄语辞格学中用“анафора”这一术语表达这个概念”。（王福祥， 2002：275）当作者在篇章中的某一点用某一表达式引进某一个或某一类人、事物、状态、行为或某一时间、地点之后，如果同一对象再现，可用同形表达式、局部同形表达式和异形表达式来表示指同，在异形表达式中又分为同义词，包括异形简称、统称词、指代词和零形式或省略式。（廖秋忠， 1992： 45）照应（anaphora）是照应语从先行项那里得到指代而表现出来的一种性质。在不少场合“anaphora”同于“reference”，故译作“所指”。（尹邦彦， 1996：23）照应指用代词等语法手段来表示语义关系。（黄国文， 1997：90）照应（anaphora）是一个回指某个以前说到过的单位或意义的语言学单位。（胡壮麟， 1998：45）在语篇中某个成分引进篇章后，如再次提及，作者有可能重复使用这个成分，也可能不再重复使用这个成分，如果使用另一个成分来指称前一个成分，这前后两个成分之间的关系就构成了话题指称的回指（anaphora）关系。（徐赳赳， 2003：1）Анафора是一种修辞格，用以重复诗句、诗节、散文段落每一行的开头，这种重复可以是声音的重复，即重复音素与音素的组合，也可以是词素重复，词汇重复或句型重复，甚至可以是整个诗节的重复。（Розенталь， Теленкова， 1985：17）

我们认为，анафора可以用于回指前文出现过的语言表达式，二者中先出现的语言表达式称为先行词（антецедент），用于替代的语言表达式称为回指词（анафора）。回指因受语境、语法、修辞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导致类型多样。我们赞同陈平（1987）、史铁强（2001：54）对回指形式的划分，回指有三种基本形式：零形回指、名词性回指和代词性回指。

在回指的各类表达式中，代词回指是十分积极的语篇衔接手段。因为“所有代词的语义共同点就是为语言中的指称（референция）服务的。”（Падучева， 2002： 133）

由于代词在句子中所处的位置不同，其回指的范围和功能也不同，回指“可分为句内回指和句间回指。句间回指即篇章回指”。（张立飞，董荣月，2008：24）Розенталь 与Теленкова认为“анафорические местоимения”包括он（она， оно， они），及名词化的代词тот（та， то， те），第三人称代词在重复名词主语时起强调作用，这种用法有时用在崇高语体、演讲、诗歌中，或用在口语中。（Розенталь， Теленкова， 1985：17）Лосева指出，在句际衔接手段中，最普遍的要数人称代词（он， она， оно， они）和物主代词（его， ее， их），任何语篇中，如果第二句中没有出现代词与前句衔接的情况，那么第三、第四句一定会出现。（Лосева， 1980：19）Падучева将言语行为中的代词分为指示代词（дейктическое местоимение）和回指代词（анафорическое местоимение）。其中回指代词又分成第三人称代词，反身代词，关系代词和表相互关系的代词（взаимные местоимения， например： друг друга）。（Падучева，2002： 133）

我们认为，俄语中常用来充当回指手段的代词主要有：1.第三人称代词；2.物主代词；3.指示代词。语篇分析中，研究人称代词、物主代词时，注意力通常集中在第三人称代词。这其中很可能的原因是，“口语中，第一、二人称的使用，情景依赖很强，便于区分。书面语中，第一、二人称出现在对话里时，常常用引号标出，便于读者判断。而第三人称不仅出现在对话中，更多的是出现在叙述中，以人物为例，叙述中往往不只出现一个人物，而指代这些人物的代词很可能各不相同。”（徐赳赳， 2003：106）

俄语代词回指的研究可在超句统一体或句群以及更大的篇章中进行。我们认为，在主从复合句中进行此类研究对篇章回指问题研究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因为从句法层面对某问题展开的研究必定有利于该问题在整体语篇中的研究。有鉴于此，本文针对四类俄语主从复合句中的代词回指问题进行分析，探究由代词派生而来的关联词的回指功能，并对复合句中代词回指的俄汉互译、代词回指的不规范用法做一探索，为下一步研究积累素材，提供参考。

二、主从复合句中的代词回指

俄语中的主从复合句种类繁多，根据我们所收集的语例，本文将重点对带限定从句的主从复合句、带目的从句的主从复合句、带有条件从句的主从复合句中的代词回指问题展开研究。

（一）带限定从句的主从复合句中的回指

俄语中带有限定从句的主从复合句，两句间的联系手段主要由关联词（连接词）充当。这些关联词多由疑问代词派生而来（例如：кто， какой， который等），这些本不具备回指功能的代词，派生为关联词之后，“脱胎换骨”，不仅具备了连接主从句的功能，还具备了一定程度的回指功能。例如：

（1）Это ученик， который вчера декламировал стихотворение Пушкина.

（2）Я бы предпочел иметь такую мать， какая была у Павла Власова.

此时，关联词既是联系手段，也是回指手段。句中不再需要代词。与代词前指不同的是，关联词紧接先行词，而回指代词通常会与先行词有一定的距离。如果限定从句里出现代词，它们的功能不再是主从句间的前指功能，而是用来谋篇的前指功能。例如：

（3）Я живу в том доме， в котором они раньше жили.

例（3）的句子里，代词不再起句内的回指作用，而是要发挥其谋篇的衔接功能。先行词没有出现在主句里，所以我们有依据认为先行词应在前面的篇章里。

如果要表达句内的前指联系，可以采用零形回指或名词回指的方式表达。试比较：

（4a）Игорь почувствовал острое волнение， которого он еще никогда не испытывал.

（4b）Игорь почувствовал острое волнение， которого 0 еще никогда не испытывал.

（5a）Это был тот офицер Семеновского полка， с которым он вместе ехал в полк.

（5b）Это был тот офицер Семеновского полка， с которым Борис вместе ехал в полк.

交际过程中，说话人必须根据受话人的背景知识、对当前场景的熟悉程度，来评估受话人接受能力，以此判断该选择何种词汇（名词还是代词）和语法形式去构建话语。名词具有较低的预设内容，而人称代词具有较高的预设内容，其回指如能在受话人的意识中实现，受话人便无需付出更多努力便可建立事物间的相互关联。从这一点看，代词与名词语的回指能力是不对称的。当先行词与回指代词间的距离过远，或先行词过多，要考虑使用名词作为回指。

（二）带目的从句的主从复合句中的回指

俄语中的目的从句表达主句行为的目的，通常选用连接词чтобы联系主句与从句。主句中只要出现先行词时，无论是否是同一主体，从句里的代词都可以表达复句内的前指关系，例如：

（6）Прививаю же людям оспу， чтобы они не заболели ею.

（7）Он хотел позвать Петю， чтобы тот принес что-нибудь поесть.

（8）Директор приехал к нам на собрание， чтобы самому выслушать мнения.

上述三个例子里代词都被移到它所说明的名词后面。这种用法的目的是为了突出回指，把它作为后续句的主题。

如果主句中没有先行词，从句中代词的便不再是主从句间的回指，而是用来谋篇的前指。例如：

（9）Вошел я тихонько， чтобы он не слышал.

例（9）的从句里有了回指词，证明主句之前的篇章中一定有先行词要它回指。仅仅因篇幅所限，我们无法看到它，却可以感受到这个先行词的存在，只是无法判定代词回指是人物还是动物。

（三）带有条件从句的主从复合句中的回指

在带条件从句的主从复合句中，从句指出主句内容存在的条件。条件从属句的联系手段主要是连接词если。

在带有条件从句的主从复合句中依旧存在着组句的前指和谋篇的前指。例如：

（10）Если нагреть воду до 100 градусов， она начинает кипеть.

（11）Если человек ничего не делает， ему нечего бояться ошибок.

（12）Если бы директор предвидел это， он бы предпринял меры.

上述例句中，我们可以清楚地见到代词的句内前指作用，但这种作用完全可以用零形前指替代。试比较：

（13）Если Шуре не помешают， он сделает перевод к вечеру.

（14）Если не помешают， Шура сделает перевод к вечеру.

三、复合句中的代词回指与俄汉翻译

俄语里人称代词的使用频率远远高于汉语，这是因为俄语的代词不仅可以替代表示人物的名词，而且还能回指一切性、数相同的表事物名词。

一些译者不了解俄语与汉语代词的这些区别，没有考虑到不准确的前指可能带来的麻烦，导致译文出现偏差。例如：

（15）Знал Одиссей， что неминуемая гибель грозит ему， если увидит его Филоктет； поэтому он решил овладеть им хитростью. （?Легенды и мифы Древней Греции?）

译文：奥德修斯也清楚，若让菲洛克忒忒斯见到他，他必死无疑，因此打算用计谋去骗他。

译文出现了两个先行词：“奥德修斯”和“菲洛克忒忒斯”。译者用前两个人称代词前指奥德修斯，用第三个人称代词前指菲洛克忒忒斯。代词的使用数量与原文保持了一致，但结果却是指代出现了混乱。俄语是屈折语，靠词形的变化可以避免歧义，而汉语则不然。译者既没有考虑先行词的数量，也没有顾及先行词与前指代词的距离，所以译文导致读者一时无法厘清先行词与前指代词的关系。此时，减少代词的使用数量，换上其他人称代词和名词更合适。试比较：

奥德修斯也清楚，自己若被菲洛克忒忒斯撞见，必死无疑，因此打算用计谋去骗菲洛克忒忒斯。

当句子合译时，译文中的代词可以被名字取，这样前指会更加明确。例如：

（16）Напрасно стал предостерегать его вещий сын Приама Гелен. Он предсказал гибель Парису. Ничего не хотел слушать Парис. Он взошел на корабль и пустился в далекий путь по безбрежному морскому простору.

普里阿摩斯未卜先知的儿子赫勒诺斯预言，帕里斯此行必死无疑，可帕里斯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他登上大船，启程远航。

如果译者不仔细阅读原文，不厘清先行词与回指词之间的关系，就很容易犯错误。俄罗斯民歌《三套车》的译者就因没有搞清先行词与回指词之间的关系，犯了一个历史性的错误。把姑娘翻译成了老马。例如：

（17）"Ах， милый барин， добрый барин！

Уж скоро год， как я люблю（девушку）.

Да нехристь староста-татарин

Меня журит， а я терплю.

Ах， милый барин， скоро святки，

А ей не быть уже моей；

Богатый выбрал， да постылый，

Ей не видать веселых дней".

由于先行词девушка受诗节的影响，没有显现出来，而是隐含在篇章里，译者未能解读出来，便根据语篇的主题词群主观臆断，推导出了“老马”（седок， ямщик， тройка→ кляча），结果犯了错误。试比较：

你看吧这匹可怜的老马

它陪我走天涯

可恨那财主要将它买了去

今后苦难在等着它

在回指词的选用问题上，每种语言都体现着独特的衔接与连贯特性，“无论是代词回指还是名词回指，译者都可在优先考虑保留原文回指形式的前提下，适当还原先行词、先行词特指的方式”（赵红， 2010： 109）来确保译文的正确衔接和逻辑连贯。

四、复合句中代词回指的不规范用法

在教材编写过程中，为了说明某个语法项目，往往会选择一些含有该语法项目的例句，但在选择例句的过程中，编者往往选择语义不完整的例句来阐释语法内容，忽视回指问题对学生理解句义的影响。例如：

（18）Вчера шел дождь， и он целый день сидел дома.

（19）Он старался говорить спокойно.

（20）Плохо， что он не обращает внимания на свое произношение.

以上三个例句中，编者都使用了代词он来充当句子主语，但由于缺少先行词，学生并不能确定он的指代对象。

在历年的俄语专业四、八级考试中，我们也可以见到类似的问题。例如：

（21）Хорошая у него идея. Пусть он ______ нам подробный план.

A.составляй B.составлял C.составит D.составил

（22）В его улыбке было что-то ______

A.детского B.детское C.детской D.детским

（23）Он бы остался， если бы я попросила. Но ______ гордости я не просила его.

A.из B.от C.с D.по

（24）Не зная иностранных языков， они разговаривали друг с другом _____.

A.через переводчика B.при переводчике

C.для переводчика D.от переводчика

在这几道试题中，命题教师没有使用句内回指，而是使用了谋篇回指，由于题干的长度受限，先行词不可能出现，所以学生只能猜测代词回指的是什么人，无法做出明确判断。从总体上讲，这虽不影响学生答题，但对试题命制的科学性和可信度有一定的影响。此时应该使用名词，而不是使用代词，避开谋篇回指。

五、结语

以上是笔者对俄语主从复合句中代词回指问题的粗浅分析。回指看似不复杂，但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例如，回指对象的数量、提及顺序、回指对象的性别、回指的形式、先行词与回指词的距离、动词的语义与语法形式、语篇的主题、语篇句间的衔接关系等等。

同时需要指出的是，为了准确地确定内指指代，正确地理解语篇，仅依赖于对语言结构的理解是不充分的，还需要诸多知识因素参与思维活动。从另一方面讲，认知结构中诸多知识的不断增多，也有助于对语篇的准确理解。在翻译过程中，遇到代词回指问题时，不要急于下手，而是要先厘清先行词与回指词间的对应关系。俄语代词回指的使用频率高于汉语，一方面是由于俄语里代词回指词种类比汉语多，加之俄语是屈折语，可以用丰富的词形变化来表示词与词的关系，因此，帮助辨义的方式也多于汉语。另一方面因为指称对象、语法、修辞等因素汉语使用代词回指的可能性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还应注意的是，汉语里可以连续多次使用代词回指，而俄语要考虑语篇修辞变化的需要，应当在代词之间适当增添名词回指。

厘清复合句中的代词组内回指（语法层面）和谋篇回指（篇章层面）问题，可以避免因滥用代词回指而造成指代不明确的情况，这将有助于增加教材编写和试卷命题的科学性及权威性。

注释：

①文中例句摘选自《当代俄语语法》（张会森）、《俄语语法》（孙夏楠）、《现代俄语复合句学》（李勤）、《俄语（学生用书）》第三册、《大学俄语（东方）》第二册。

【参考文献】

[1]陈平.汉语零形回指的话语分析[J].中国语文，1987.

[2]胡壮麟.语篇的衔接与连贯[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8.

[3]黄国文.语篇分析概要[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7.

[4]黄东晶.俄汉代词指示语对比研究[D].黑龙江大学，2001.

[5]廖忠秋.廖秋忠文集[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

[6]史铁强.俄汉语篇代词回指对比[J].外语学刊，2001（04）：54.

[7]王福祥.现代俄语辞格学概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

[8]徐赳赳.现代汉语篇章回指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9]尹邦彦.关于英语照应的两个问题[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6（04）：23.

[10]Halliday，M.A.K.&Hasa;（著），张徳禄等（译）.英语的衔接[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7.

[11]张立飞，董荣月.从认知语法看现代汉语第三人称代词的回指功能[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8，（03）：24.

[12]赵红.俄语语篇中话题指称的回指与翻译[J].外语教学，2010（04）：109.

[13]Halliday，M.A.K.&Hasan;，R.Cohesion in English[M].London： Longman，1976.

[14]Падучева Е.В.Высказывание и его соотнесенность с действительностью[M].Москва： Едиториал УРСС， 2002.

[15]Розенталь Д.М.， Теленкова М.А.， Словарь-справочник 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их терминов[M].Москва： Просвещение，1985.

[16]Лосева Л.М. Как строится текст： Пособие для учителей.[M].Москва： Просвещение，1980.

责任编辑：张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