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繁琪
(黑龙江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从“认识自己”浅谈中国个性
曾繁琪
(黑龙江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认识你自己”这一远古箴言传承至今有着各种各样的解读。人们通过认识自己而成长进步,也能通过认识自己而改造社会。文章从自知即是至善切入,讨论了如何正确认识自己,为自身定位,继而由个体及集体,阐述了如何通过对自身的认知而适当定位发展方向,重建中国个性的问题。
自知;至善;适度;中国个性
人类能通过观察去认知事物,能够通过实践去体味真理,甚至可以通过相处而看透其他的个体但就是无法真正的了解自己。正像尼采说的那样:“我们对自己必定仍然是陌生的,我们不理解自己,我们想必是混淆了自己,我们的永恒定理是‘每个人都最不了解自己。’”①人类本应该是自身最亲昵的存在,应该能够读懂自己灵魂的每一次战栗,但往往不识庐山真面目,任自己的灵魂被埋没在社会的泥淖当中。中国是一个崇尚集体主义的国家,中国人的个性以及中国文化的个性都正在集体主义的浪潮中逐渐被淹没。
数千年前,苏格拉底通过神谕得知自己是最聪明的人,心存困惑,遍访之后终于理解了神谕中所谓聪明的真正意义。苏格拉底的智慧在于坦然承认自己的无知,能够在自然之中正确定位自己凡人的身份,这才是神认可的大智。苏格拉底有一句名言,即“认识你自己”,什么才算是真正的认识呢?一个人熟悉自己的习惯,通晓自己的社会关系,了解自己的成长过程就算是对自己有了认识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我们可以通过这些浅显的表象形成外在给人的初步印象,但这仅仅是窥探自我复杂本性的冰山一角。
人类应当乐于探究自己灵魂的真正形态,这能使人类领悟初心从而接近至善。自我认识能够让人更有效地尽其事。苏格拉底对自身的正确认知是对自然起敬的智。当其认识到自己在深不可测的自然面前的无知之时便会安于凡人的本分,自然不是人类的附属品,人不做越位之事的时候自然会减少很多伴随越位而产生的烦恼。当人无法正确认识自己而超越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之时,伴随着这种能力与定位的不匹配不仅易使他人陷于痛苦也会使自己逐渐沉沦,这无疑是与幸福背道而驰。而当一个人能够正确认识自己灵魂的本态并给予自己合适的定位与分工的时候,人尽其力而安守本分,不仅不会剥夺他人的权利与幸福更会得到符合自身定位的满足感,亦即人类区别于动物的自我实现感,这无疑是一种引领人类走向幸福的善。
认识自己能够正初心,真正与灵魂建立沟通。幸福是人类所追求的至善,是全人类的共同信仰。但是在追求幸福的过程当中,绝大部分的人无法坚守自己最初的愿望,而将财富、地位这些外在善上升为人生的终极目标,最初是以追求善为起点,但却在过程和结果处积满了恶。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明确提出了财富、权利这些都只是手段善,而幸福才是最终的目的善。人类总是无法摒弃感性而单纯的成为理性的人,所以人类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很容易迷惑,认识自己作为一种理想的理性行为极易在实践之中出现偏差,但是人区别于动物,因为人能够主动思考,并且有能力将自身的核心精神抽象出来加以理解,这就使人有条件保持理性,从而将手段与最终目的明确地分开。
自我认知有助于达到最大程度的自由与幸福。真正认识自己需要两个问题作为前提,即“我需要什么”和“我被什么需要”。认清自己需要什么能够使自身在追求至善中找到捷径,以及给予自身精准定位。同时,知道自己所需才能在生活中找到目标,不迷惘,能够真正地追求所需更是一种难得的自由。人是自然界中最复杂的动物而又区别于动物,影响人类本性的因素多种多样,因而每个人都应有不同的人格与本性。人类有思想,懂节制,一直在矛盾与斗争中建立自我。然而,正是这种谨慎的进步方式导致了人类本性的趋同。由于各种限制,多数人不得不放弃灵魂深处的真正渴求而被社会同化成流水线上的批量产品。可悲的是,人类沉溺于这种同化而不自知,只有认识自己真正的本性,灵魂才能真正的得到解放,自由与最终的幸福也会随之而来。认清自己被什么所需要,则是一种为实现最大程度的自由与幸福而做出的权衡。如果人只关注自己需要什么而忽略大局则会损害多数人的幸福,这种恶是无法与善相容的。因此,将需与被需有机结合,在达到自身最大幸福的同时兼顾整体最大程度的幸福才是明智之举。自由即是限制,人在认识自己的同时也渴望做回自己,但是认识自己和做自己如果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则是行恶,这只会让自身与至善相悖离。个体的自知会为整个人类的至善做出巨大贡献,个体只有认识了自己才能有效地服务于集体。对自身的认识能够激励人类的主观能动性,从而激发个体潜能,在为社会服务的同时也能找到自身的价值与乐趣,于己于人都是一种救赎。
认识自己与世间的万事万物一样,都有着两面性,既要认识到自身的局限性,又要认识到自身的前进性。自然之中的每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每一个体的存在都有其逻辑必然性,因而任何人都不是无用的,人人都可以在纷繁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独特的存在方式。苏格拉底聪明在认识到了自身的局限性,但是他所认为的这种自身局限性并不是绝对的。在神祗面前,苏格拉底坦然承认自己的无知,但是在世俗生活中苏氏则一直扮演着布道者的角色,他从不吝啬将智慧通过启迪的方式传授于他人。在凡人中间,他将自己定位为救世者,为了拯救更多的灵魂,苏格拉底奔走于世力图祛恶扬善,在人类之中,他看到了自身的使命。苏格拉底对自己的认识既不是卑怯的自我否定又不是狂妄的自视过高。
在遥远的德尔斐神庙,与“认识你自己”一同嵌在墙壁上共历风雨的还有“勿过度”这句传世箴言。把自己的本质看得过于卑微有限则会造成灵魂的受限,而随之表现出来的则会是自卑和随波逐流。看透自我局限性是一种善,但是放大自身局限性则是一种恶。认识自己也需要一种适度。
“不存在中间的过度,永远是罪过”,一个人在对自己的判定与认知当中无论是像那一边倾斜都是罪过。这里说的认识你自己,是一种理想状态下的认识,即人对自身的认定恰好与灵魂的本态相吻合,但在实践当中个体对自身的裁定往往容易出现极端,从而使人与最初善的目标渐行渐远。
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人类在现实中最容易迷惑,在错误的认知下给自身定下的虚假的表象无法实现时最容易引人沉沦。现代社会,人类对“过劳死”这个词肯定不会觉得陌生,有太多鲜活的事例展现在眼前,这一现象产生的本质原因就是人类个体对自身的错估。人类被自我判定所迷惑定下了不可实现的幻像而忽略了最终目标,本意是通往幸福之路却使自身深陷痛苦,将生命也葬于虚假的手段善之中。处于旁观者的位置时,个体是无法理解迷途者的;相反,当局者总认为自己是对的。许多人腰缠万贯,却往往与健康无缘,处于痛苦之中。这便是无法认识自己而招致的恶,在追逐财富的时候,他们的初心并不是财富而是幸福,但是过程中他们总是欠缺与自身灵魂的对话而把最终目标定位为追逐更多的财富。将手段善上升为目的善之后,伴随而来的便是超出灵魂承受能力的痛苦,人类沉溺其中又不自知,长期纠缠于错位的实践之中,强求自己,亲手压得自己无法喘息,想抽身又无法将目的善与手段善的错位纠正,这种挣扎的结局必然是崩溃。
人类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极度忽略自身本质的愿景,夸大自身局限性,因而事事不敢为,只能随波逐流,过着主流的生活,掩饰自己的特殊性,这就堕入了另一个极端的恶里。人类是自然的样式,自然给予了人类各异的形态,人类对自身特殊性的否定其实是对自然规律的违背,也就是对实体的不认可。人类应该重拾“吾日三省吾身”的智慧,并赋予其新的内容。经常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适合的是什么的人一定不会觉得自己陌生,这样的人也能更快更准地找到自己的位置从而创造更大的价值,这样一来许多不必要的烦恼也会迎刃而解,距离人们所追求的至善也就更近了一步。
“聪明的人只要能认识自己,便什么也不会失去”②,但是太多的人因为对自己的不了解而失去了太多东西。有的时候不是人忽视了自己灵魂的诉求,而是无意识。人类所处的社会环境会影响人的行为与思维,的确是这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人们的思维方式以及行为习惯与西方社会中的人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即使是在全球化热潮的今天,在许多方面中西仍然无法达成共识。西方人注重个体、个性;而东方人则更注重和、同。“君子和而不同”,真正有气度的人对待与自己意见不统一的人也能与其保持和睦,这是何等坦荡的胸怀。然而,古人的智慧传至今日却在实践中被逐渐曲解,如今的中国人越来越将“和”与“同”联系得密不可分,合而为一。“不同”之人总被认为成异类,不是人不主动去认识自己,而是在社会因素的制约下不被允许。人总是要向社会低头,被社会同化。行走于世的人,相貌神态各异,但在灵魂深处早已有了相同的烙印。人类认识自己,剖析自己,却无法响应灵魂的召唤,久而久之则没有了认识自己的热情转而接受社会的同化。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已经逐渐失去了将自身与其他个体区分开来的记号。如果人与人的灵魂逐渐趋同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人类为什么还要分裂成为不同的个体呢?既然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存在那么就有权利看到自己灵魂深处的特殊性。人类因“思”而区别于动物,如果一个人无法认识自己,无法对自身存在产生思考而仅仅为了温饱机械地随波逐流,那又与动物何异呢。
中国的集体主义观念驱使着人们求同,从而挤在一条路上。人类惯于去抓社会的风向标,而将自己的喜好置之度外。有思想、有见解、有创造力的人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也容易随波逐流,放弃自己的想法。中国的大环境崇尚集体,融和的思想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为了融入社会,融入人群人们不得不去迎合主流,这种迎合一旦形成习惯,人们就很难再有属于自己的思维,对自己的认识也就停留在了表象上。对自身的正确定位与了解越早越好,认识你自己,更要做你自己。我们的排异思想让我们认为与主流不符就是异类,没有人认可那些真正认识自己又敢于做自己的人,这无疑会让真正的“出世者”难以成长。
中国与西方不同,没有经历过思考对象的转型,自始至终思考的核心都是人本身,然而这种思考却将人禁锢在了狭隘的空间之中,几千年仍无法完全抽身。基于这种思考,中国人本应该是最能够认识自己的群体,可能正是因为这种先于人的认识使人惧于本我而禁锢了本心。在中国“惧”是制约人们自我认识与思考的源头,中国人时刻都在忌惮鲜有反抗。在自我认识和自我剖析的过程之中惧于与社会相悖离,惧于承担认识自己的风险,惧于他人的目光,这种“惧”与灵魂纠缠在一起,几千年都无法彻底剥离。
现在,人类普遍接受着社会的同化,人类的灵魂逐渐趋同。在全球化的大环境下,现代文明蔓延全球,文化也逐渐趋同。人们看到的其他个体与自己多少都有着共同点,但是每一个人类个体都应该有其特殊性,就像是人类的指纹一样,每个个体的灵魂也应该是鲜活而自由的。当代鼓励个性,但人们总是把这种被鼓励的东西浅薄地理解为最原始的本我。这种原始的本我在不受自我与超我约束的条件下则是一种极端的恶。真正的认识你自己应该建立在使自我努力与超我相统一的条件下。既还原灵魂真正的诉求,又要以德性作为约束。努力改变自己,认识自己更要勇于做自己。如果多数人都能够成为“出世者”,从社会的泥潭中抽身而出,那么社会的洪流总有一天会随之改变。
人如此,文化亦然。中国的确有着灰暗而封建的过去,中国人也积极的想要改变过去的陈规陋习,与世界先进文化接轨。然而这种改变同时也破坏了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精华。放眼如今,中华传承了上千年的文明已经消失殆尽。我们推崇“扬弃”,实际上却是以“弃”为侧重,彻底融入了西方现代文明。中国今天文化上的随波逐流其根源就在于中国对自身没有明确认识。中华文化上下五千年,时至今日我们却只能在其他国家寻找我们文化的影子,难道这不是我们发展过程中缺少对自身文化优劣面的正确认识而造成的错误定位的恶果吗?文化的纽带能将一个国家,整个民族紧密的联结起来,拥有自己的文化特色不仅能凝聚人心,增强民族认同感,更有利于提升一个国家的世界影响力。中国想让自身文化绵远流长,就必须看清自身文化的特点,正确分析优劣,在发展的同时不忘根基,只有这样才能重建中国个性,在世界文化趋同的洪流中岿守初心。
注释:
①[德]尼采 周红译.论道德的谱系[M].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1992年. 第一页
②[德]尼采 周红译.论道德的谱系[M].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1992年. 第一页
[1][德]尼采 周红译.论道德的谱系[M].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1992年.
[2][古希腊]亚里士多德 著 邓庆安 译.尼各马可伦理学[M].人民出版社,2010年.
[3]卢风.论苏格拉底式智慧[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3年01期
[4][古希腊]柏拉图 著 郭斌和,张竹明 译.理想国[M].商务印书馆,1986年.
G647.38
A
1671-864X(2016)10-0141-02
曾繁琪(1992-),女,汉族,河北省保定市,硕士,黑龙江大学,应用伦理学、西方伦理思想史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