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范
(首都师范大学,北京 100048)
萨特如是说——想到中国诗画
王秀范
(首都师范大学,北京 100048)
萨特在《为什么写作》中说道:“文学艺术作品绝不局限于画成的、雕成的或讲述出来的内容;如同人们会以世界为背景来感知事物,文学艺术表现的对象也是以世界为背景。”他用梵高的名作《麦田》举例,人们看到画上消失在远处地平线的麦田小道,感觉会延伸至更远,超出了画作本身所画、所局限的视野。由此联想到著名的国画大师齐白石的《蛙声十里出山泉》和徐悲鸿的马。白石老人1951年接受文学家老舍先生的命题作画的请求,完成了《蛙声》,画面上无蛙,却有几只小蝌蚪在湍急的水流中欢快游动,观者很容易通过这有限的画面内容联想到十里蛙声,构思十分精巧;而徐悲鸿的万马奔腾图,画面上实际也只画了几匹,然而他运用美术手法烘托出万马奔腾的气氛,这是他想表达的“自由”(萨特认为),而这一气氛正是由观赏者们的“自由”(萨特总结)营造的。即是说,艺术作品作为一种创作活动,通过它产生或重现的有限的几个对象,达到了完整把握整个世界的目的。这便是艺术的最终目的。
上文这种表现手法,中国传统艺术中称之为留白。它已广泛存在于各艺术领域。音乐的留白最著名的描写莫过于唐代白居易的《琵琶行》“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书法上则讲究“疏密”,“疏”即留白;除此之外,就是中国水墨画,特别是大胆写意的泼墨山水画,在表现山风、云雾、水汽时大块泼墨大块留白,留给观者极大想象余地。泼墨技法最早起于王维。王维的作品大的特点便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苏东坡)。苏东坡亦云:“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至此,要说中国古典诗词的留白。如唐代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诗人描绘了一幅江乡雪景图:山山是雪,路路皆空,处处留白,只余一钓翁。但读者却能很容易理解诗人的“自由”,江天漫雪之白,寒江独钓之翁,孤冷幽僻甚至凄凉之感,其留白恰到好处,烘托了这一意境。
依萨特所说,每幅画、每本书都是对世界整体的一种挽回(因为每个作品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地描写所有细节),它们把这一整体提供给观众的“自由”。中国诗词十分擅长通过有限的几个对象或局部向读者完整地展示世界。元代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就运用多种景物组合出了一幅图画——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勾勒出一幅秋郊夕照游子飘零的秋思图。读者接触到这几个意象,用自己的“自由”形成了作者想表达的世界,感受到作者想表达的“自由”。王维的《使至塞上》中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四个简单的意象连结,让读者想象出边陲大漠壮阔雄奇的景象,连《红楼梦》中香菱都曾评价“这‘直’似无理,‘圆’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儿”。作者召唤读者的“自由”,读者们各有要求,通过这些要求在双方引起的牵连,作者把世界的整体归还给读者,用人性去包笼世界。(萨特)
而谈到作者怎样满足读者的要求,怎样表达自己的“自由”,还原一个完整的世界,就是通过这些“意象”了。于诗词方面,意象就是一种意境中的各个事物,这些事物融入了作者的感情色彩,“寓情于景,托物言志”。最粗糙的诗词至少也会运用简单的意象的罗列来塑造一个意境。而有些意象经过多次经典运用,已成为表达某种特定情感的代表意象。如“长亭”指离别之地,“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长亭外,古道边”;鸿雁,表达羁旅感伤之情,“缥缈孤鸿影”,也代指书信,“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怀桔,指孝顺父母,“下马人门怀桔拜,身今却在白云边”……但是这种代表意象的接受者需要是有较高中国的古典文化修养的读者,一个普通外国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embrasser une mandarine是孝敬父母的意思。因他缺少与我们共同的集体记忆,这种在法语里叫做la memoire collective,指固化在某一群体记忆中的意义。至此,代表意象已可归于符号学,但此处已相去甚远,不再多做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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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64X(2016)10-0072-01
王秀范,女,汉族,山东威海人,首都师范大学法语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