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汐颜
荒草古道,夕阳斜铺。
一书生独自走在黄叶遍布的小路上,他满腹经纶却难逢伯乐。今天是揭榜的日子,此时,他刚刚从热闹的集市赶回来,结果却又一次像从前那样失望。
他出身寒门,苦读十余载,本想等今日一举成名天下知,谁料仍是寒窗苦读无人问。他不由悲叹:“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他走着,思索着,残阳如血,微风摇曳着荒草而过,处处凄凄萧瑟,凉透了他的心。
这时,他忽地听见了一曲笙歌由远至近缓缓响起,空灵幽静、奇美无穷,犹如只应天上有的神曲不绝于耳,又像拂尘一般拂去他心中的杂念。他循着声音走去,却在一座青灯古寺前停住了脚步,在这荒郊野外之地,竟还有这般出尘圣地?他由心生发出一股敬畏。
迟疑片刻,他缓缓推开了厚重的木门。“吱呀”,映入眼帘的景象和普通寺庙的陈设并无两样。他穿过侧廊来到后院,终于找到了吹笙人。
在后院的青湖畔,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听到有人推门而入,她略显激动地站起身来,看到来人是一书生后,眼中又不免流露出几分失望。女子手中正握着一支笙,眼如湖中秋水一般荡开层层涟漪。她忙掏出一方手帕,拭了眼角的泪痕,问道:“公子有何事?”他的眼中却只映入眼前的人,一身素衣,一双黛眉,眼中秋波阵阵,红唇微抿,挂在嘴角的倔强越发让人心疼。“公子?”他才缓过神来,施礼道:“哦,在下失礼了,方才听到笙曲,深感优美,这才循声而来,实在无意冒犯,还请姑娘恕罪。”那白衣女子悄悄打量了一下眼前人,一身青衫,泼墨似的黑发高高束起,周身笼罩着儒雅之气。看来是个读书人,只是为何这般颓废,莫非也是失意之人?
“公子大可不必在意,并无关紧要,若公子喜欢,不如我再为公子吹奏一曲如何?今日你我相逢也是缘分。”
“求之不得。”
笙歌起,湖畔微风阵阵,落日的余晖洒在纷纷扬扬的落叶上,映出一片金黄。那女子吹的是《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这正如他此时的心境。自己功业未成,壮志难酬,苦读十余载,却还被困在这穷僻的荒野之地,难登庙堂,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笙歌又停,女子柔声问道:“公子为何事焦虑?”
他勉强一笑:“在下之事并无关紧要,倒是姑娘为何出现在这寺庙之中?”
话音刚落,那女子眼中已是泪水涟涟。“告诉你也无妨。”
“我家本是南方一个富贵人家,但这几年来,那里却是征战不断,我与家人逃难至此,却在几日前失散,我只身一人无处可去,才被这庙中的慧深方丈收留,至今也不知家人音信,想必他们也在找我。”
说罢,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在这萧瑟的秋风中越发剔透,他不禁安抚道:“姑娘莫怕,你肯定会再与家人重逢的。”她点点头,又将笙搭在嘴边,空灵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低沉且婉转,悠扬中夹杂几分伤感,无尽的思念与悲痛之感就这样铺天盖地地袭来。
一曲笙歌落,女子已是泪流满面,催人泪下的笙歌让他也肝肠寸断。南方有战事,然而自己却无力平息,甚至连进士也考不中,家国危难之际,自己却无拳无勇,难以出力。他叹息,起身道:“今日有缘与姑娘相逢,甚是有幸,天色已不早了,在下也该告辞了。”女子眼中含着泪,温婉起身,相顾无言。
过了几日,他闲来无事,想到那寺庙中女子,又来到那青灯古寺的木门前,伸出手却推不开,他轻叩了几下,开门的是一位面目和善的方丈。他急切地问道:
“大师,请问这里的那位姑娘呢?”
“阿弥陀佛,她已被家人接走了。”
“接走了?去了哪里?”
大师摇头表示不知,随即缓缓关上木门。“吱呀”,他抬起头,夕阳外芳草一片,她去了哪里?还会记得他吗?
他怅然无言。